第八章 凌玥
影翎翼看着桌子上的一万两黄金，又看看一旁沉默的凤姨。“凤姨，如果我刚刚没有听错的话，这一万两有一半是我的？”
“没错，岚月阁有岚月阁的规矩。只要哪位姑娘获得八千两白银以上的点韵钱，就能获得其中的一半。五千两黄金是你的了。”凤姨知道凌倾和夜楚梵之间的纠葛，她不能确定凌倾拿这么多钱点影翎翼究竟有什么意图。她现在担心的是，影翎翼若是拿着这些钱为自己赎身，她要如何向自己的主子交代。
“楼里的姑娘赎身要多少钱？”
凤姨心头一紧，这男人果然想为自己赎身。夜楚梵走时，并没有吩咐关于影翎翼赎身的事。他赎身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夜楚梵现在又不在岚月阁，可难为了凤姨。“这个嘛，要是楼里的姑娘，五百两黄金就可以了。可如果是你的话，我目前可做不了主。等我派人去寻一下主子……”
“不用寻了。属于我的黄金我只拿三千两，剩下的两千两，我要为铃儿、萱姐姐、彩姐姐和庆姐姐四人赎身。凤姨你放心，目前我还没有想过要离开岚月阁。”影翎翼终于可以让她们离开这个地方了。她们能够拥有新的生活，对影翎翼来说也算是一种赎罪吧。
凤姨一愣，放下了悬起的心。她没有想到，影翎翼有了这么多的钱却没有想过为自己赎身。凤姨知道影翎翼曾是她们的主子，只是凤姨还没见过能为下人而委屈自己的主子。即使是对她们很好的夜楚梵，应该也不会做到这种地步吧？“你说的话当真？”见到影翎翼点头，凤姨才发话。“去通知她们收拾东西离开吧。”
听到凤姨的话，影翎翼高兴地拿上剩下的三千两离开了涟漪轩。只要铃儿她们离开这里，影翎翼内心的歉疚之情便会少很多，也不用担心将来有一天夜楚梵用她们来威胁自己。而且，他就不用接待那些他不愿意招待的客人了。
走进铃儿的绮罗轩，看到四位少女都在，倒省得他一个一个人去找了。只是少女们异样的眼神，刺痛了影翎翼的心。“你们已经可以离开这里了。赎身的钱我已经交给凤姨了，你们赶紧收拾一下东西离开吧。这里是三千两黄金，我想应该够你们寻个住处，然后置办些小生意做做了。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吧。”
“少主？”萱姐姐最先反应过来。“难不成少主你拿自己的点韵钱为我们赎身了？”
“这怎么可以？”铃儿激动地上前，将影翎翼放在桌子上的钱塞回到影翎翼的怀里。自从影翎翼和夜楚梵之间的事情传开后，她们就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她们的少主了。
“你们不要为难我。”看到几个少女略带悲伤的神情，影翎翼觉得很痛苦。“我这个人不会拐弯抹角的说话，也就直说了。现在的我不是冷韵冰，更不是什么少主。你们根本没有必要为我牺牲那么多。现在，我为你们赎了身，多少也报答了你们对我的恩情。若你们觉得还不够，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即使我现在做不到，以后我也一定满足你们。”
“少主，为你做的，是我们心甘情愿的。保护少主是我们的职责啊。”听说到自己的少主失身给男人，庆姐姐几乎绝望。她无法接收自己的少主如此的堕落。但看到现在的影翎翼，她多少有些自责。原来这一切是因为她们。
“你们到底明不明白我说的意思？我已经不是什么少主了。我现在是名满粼城的艺妓影翎翼。我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没有办法去管自己以外的人。如果你们继续留在岚月阁，只会成为他人用来威胁我的人质。你们想害我吗？”看到几位少女低下头，影翎翼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钱给了铃儿。“你们离开这里后，就不要再回来了。有朝一日再见的时候，也只当我们是陌生人就好。忘记我，也忘记你们的过去。我现在，也只能为你们做这些了。”
“少主！”四个少女含泪跪下。虽然少主变了，但仍为她们做了这些。这样的主子怕是再也找不到了。仔细地考虑了一下，影翎翼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最终，她们决定收下那些银两会各自的轩去收拾东西去了。
“少主，铃儿真的想留下来，想一辈子服侍少主。”铃儿不舍的眼神，分明对冷韵冰有着爱意。
“想必我失身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我要告诉你的是，我现在已经是夜楚梵的人了，而我，并不讨厌他。铃儿，我爱的是男人，你还是尽快同几位姐姐离开这里吧。”看到铃儿绝望的神情，影翎翼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送走了四位少女，影翎翼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现在，他可以只为自己而活了。他要用自己的双手，在这个世界中生活下去。
“王爷。”一名蓝衣男子平静地向坐在花园间的白衣男人行礼。“如王爷所料，几日前皇上带着小官去了岚月阁。皇上花一万两点下了影翎翼。”
“哦？”男人轻笑。“是什么样的姑娘，竟能让皇兄出这么高的价钱？况且，皇兄身边有着那么多美人相伴。”
“关于这个……”男人有些犹豫。
看到自己的属下犹豫，看来事情还没有那么的简单。“你跟我那么久了，有什么就直说吧。”
“据属下的调查，那个影翎翼其实是个男人。他是玄冰国王爷最小的儿子。此人天生娇弱，冷王爷携家眷逃跑时，把他留在了王府，想必是怕受他拖累。玄冰国战败之时，他沦落为阶下囚。两个月前被押回粼城。然后被押送者卖给了岚月阁。不过，此人长得美而不妖，清丽脱俗。恕属下直言，若是他好生调养，在精心的修饰一番，一定非常的吸引人。”
“哦？这么说，我也有些兴趣了。皇兄为什么会点他？”
“就是属下禀报过的。齐浩天和夜楚梵就是为此人大打出手的。只是，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是个男人。有传言说他是夜楚梵的人。”
男人起身，已安奈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知道凌倾和夜楚梵之间的事情，也见过夜楚梵痴情的样子，凌倾的坚持。能够介于这之中的人，就已经让他很感兴趣，更别说这个人还是个男人。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这个人了。“弑情，去准备些银两。我们也去岚月阁会会这个影翎翼。”
“是，王爷。”
“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你要相信，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幸福和快乐是结局。一起写我们的结局。”试唱了一次流行歌曲后，效果不错，于是影翎翼花了点时间把自己会的那些曲子练了练，并请乐师来谱成而曲子。四位少女离开后，影翎翼便拒绝了谁出高价就陪谁的差事。而是自己开出了价钱，很低，不过是他自己挑选要陪的客人。虽然每天得的钱不多，但在岚月阁生活是绝对可以的。
好在冷韵冰的声音很好，让影翎翼很有满足感。以前他的音质很差，唱歌的欲望总是被自卑感所淹没。现在倒好，他可是唱得不亦乐呼呢。
“今天影姑娘开价，白银一千两。想要点他的客人，请将桌上的勿忘我交给身边的小伶。”影翎翼开出的价钱不高，但比起普通的姑娘还是要高些。毕竟他自己曾大言不惭的说他能让凤姨赚很多钱。现在想来，还真有些后悔。
“弑情，将花交给小伶。尽可能让他注意到你。”
弑情摇摇头，从一边的桌子上拿起插在花瓶中的勿忘我，站了起来。他堂堂一个习武男儿，要做这种时请，心里实在是觉得很郁闷。还要让台上的人注意到自己，这比让他死还要难受。
其实，影翎翼很早便注意到了弑情。他和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一走进岚月阁，就吸引了影翎翼的目光。他们独特的气质，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看弑情的样子，并不像是来喝花酒的，就更引起了影翎翼的注意。影翎翼走到弑情面前，微微眯起双眼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甚是好看。拿过弑情手中的花，放回到桌子上的花瓶中。“我在醉风轩准备好酒菜等公子。”
任影翎翼靠近自己，弑情闻到了一股清香，沁人心脾。不似一般女子的矫揉造作，带着一丝顽劣与戏谑。若不是知晓他的男儿身份，弑情一定会认为眼前的是个天真活泼的少女。凌玥将一切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
看到推门进入的两个男人，影翎翼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不等两人开口说什么，影翎翼就拿起手边的酒杯向凌玥砸去。弑情用剑一横，将酒杯接下。一个闪身站到了影翎翼的身后，将手中的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屋外的琉璃察觉到屋里有异状，推门而入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我要接待的客人是你，我只是希望无关的人离开。”丝毫没有理会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影翎翼微微的侧头看向身后的弑情。
“你这么做实在是让人费解。”凌玥有些诧异。他第一次见到他，影翎翼为什么会如此激动？“我是第一次见你，还是说我什么时候无意间得罪了你？”
“公子不仅傲慢，还很健忘呢！浪费了你一万两黄金，还真是抱歉。”影翎翼红唇微抿，脸颊绯红，倔强的神情非常可爱。“难不成你是来催账的？上次我说过，我会还那笔钱的，只是我需要时间。如果你是想借此来羞辱我，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原来是个误会。弑情，收起你手中的剑。”凌玥笑着上前几步。“在下叫凌玥，是慕名而来的。不过，我兄长之前倒是有来过。看来，是家兄得罪了姑娘。”
见弑情收起了剑，影翎翼放下了手中握着的另一只酒杯。影翎翼冲着琉璃点点头，示意她可以退出去。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男人，隐约能感觉到两个人有所不同。虽然从长相到身材两人几乎无差，但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神比较温暖。
“恕我刚刚无礼了，公子请坐。”
“没关系，没关系。我兄长很古板，就是笑着的时候脸也拉得长长的。他不得罪人，天地都能反过来。还请影姑娘你别介意才是。”
“公子请坐。不知公子想听什么曲子？”虽然确定他不是凌倾，但影翎翼还是无法放松警惕。毕竟他们是兄弟，肯定会护着彼此，影翎翼不得不多为自己想想。
“不知道姑娘你刚刚唱的歌是哪里的曲子？在下也算是了解了不少地区的曲子，还未听过这样的曲风。”凌玥喜欢听歌，整个火雁国的人都知道他嗜乐如命。自然，凌玥在这方面花了很大的精力，走访了不少地方去欣赏不同的曲子。
“玄冰国啊。就算你很厉害，能把火雁国的歌都听一遍，也不可能吧其他国家的都听完了吧？”
“还真不凑巧，我还真是尽我所能地把所有地方的歌都听了。不过，好像还是粗心地漏掉了姑娘你唱的歌。”凌玥有那个自信，他听过所有地方的曲子。但凌玥却还是没有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来。因为他隐约感觉到，他口中会提到的地方离自己的生活太远了。“那就有劳姑娘你再唱一首吧。”
影翎翼皱皱眉，这个男人来头也不简单。明明看出了他在说谎，却只是微笑着让他唱歌。“叫我影翎翼就可以了，姑娘姑娘的听起来好奇怪。这样好了，我以后就叫你凌玥，这样感觉好多了。”
说完，影翎翼走到琴前坐了下来。微微颔首，玉指轻轻落在了琴弦之上。
“我在沙滩画个圆圈，属于我俩安逸世界。不同和别人连线，我不管你来自深渊，也不在乎身上鳞片。爱情能超越一切，只要你在我身边，所有蜚语留言，完全视而不见。请不要匆匆一面，一转身就沉入海平线。传说中你为爱甘心被搁浅，我也可以为你潜入海里面。怎么忍心断绝，忘记我不变的誓言。我眼泪断了线，现实里有了我对你的眷恋。我愿化作雕像，等你出现。再见，再也不见，心碎了飘荡在海边，你抬头就看见。”
唱歌时，影翎翼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眼神变得深邃，变得黯淡无光。神情变得有些恍惚的他，看了就让人心疼。虽然不是女人，却比女人更能吸引人的目光。
“这首曲子？”
“叫《美人鱼》。在我看来，就像是在讲述一段故事。故事中的人都想爱得无所顾忌。”凌玥听歌时很认真，这使得影翎翼对他很有好感。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总会存在一种感觉。“一直都渴望着可以存在永恒不变、超越一切的感情，但这样的感情应该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遇到的。”
“美人鱼？”凌玥有些不明白地看向影翎翼。
“美人鱼生活在大海里，上半身似人，下半身似鱼。在很多人看来，人和美人鱼相恋，应该是不能被接受的。美人鱼因为爱选择了回到大海。即使自己寂寞，也希望自己爱着的人获得幸福。但事实却并非她想的那样。男人对她的爱太深，根本无法忘记她。我想，男人一直想要追随美人鱼。可惜，人类要如何在海中生活呢？一切就好像是注定了的悲哀。”说到这里，影翎翼心中泛起阵阵苦涩。以前的自己，一直憧憬着有一个爱他的人守护自己。可是，如今变成了男人的他，无法去爱女人，无论他爱上谁，应该都会悲伤吧…….
不知为什么，短短的一瞬间，凌玥在影翎翼的眼神中看到了悲伤与痛苦。传言中，夜楚梵与他的关系已经不是那么简单。但凌玥见过夜楚梵对水灵吟的感情，他不相信事情会这样就改变。“怎么？”
影翎翼摇摇头，嘴边挂着浅浅的笑容。“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罢了。看你听歌的样子，真的好认真。你知道我跟你说了谎，为什么不捅破？”
“你想说的话，自然会说。若是你不想说，恐怕就是我用再多的办法你也不会开口的。”影翎翼总是毫无顾忌的看着他。凌玥不禁在想，他是否也是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夜楚梵和自己的哥哥的。若真是这样，这个男人还真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这个歌真的是我家乡流行的歌曲。但是，我不知道我的家乡离这里究竟有多远，离玄冰国又有多远。”凌玥的眼神很温柔，和他相处时影翎翼觉得很轻松。也许是他太傻，只是短短的瞬间他已经不想对凌玥说谎。他觉得说谎越多，只会让自己的内心越来越难以平静。
凌玥一愣，随即温柔的笑了。虽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他隐约觉得这个男人好像并不是冷韵冰。只是另一个灵魂占据了这个身体而已。“有很多的传言，与你和夜楚梵有关……”
“我真的不想扫你的兴致，请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混蛋。”
听到影翎翼这么说，凌玥笑了。普天之下会这么形容夜楚梵的，恐怕也只有影翎翼了。就连凌倾也没有这样说过夜楚梵。这次出来，真的是发现有趣的事情了。“我有事在身，不能在这里久留了。不知日后，能否请姑娘到府上做客？说实话，我对你口中所说的家乡很感兴趣。”
“好啊。陪你可比陪外面那些人好多了。只是，你要付钱的。要不，凤姨可不会给我那么多空闲的时间。当然，我会给你打折。我是说，不会要你花太多的钱的。你应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吧？”
“你很需要钱吗？”
“谁都会需要钱的啊。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有朝一日等我有钱了，我一定把凌倾和夜楚梵踩在脚底下。”
“好，没问题。”要是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些话，凌玥一定会鄙视那些人。但不知为什么，从影翎翼口中说出来，让他觉得爱钱并不是一件让人讨厌的事情了。尤其是他大言不惭的要将凌倾和夜楚梵踩在脚底下，实在是非常的可爱。
“你是个好人，我也就不瞒你了，免得以后以后麻烦。其实，我是个男人。”要是在以前，他恐怕已对眼前的凌玥很有好感了。但变成男人的他，还没能完全接收现实，还不知道自己今后要如何生活。而对于自己遇到的人，他不想说谎。
听到影翎翼这么说，凌玥有些高兴。也许影翎翼只是不想对生活中遇到的人说谎，但对于凌玥来说却是影翎翼信任自己的表现。能找到一个不在乎他身份，与他自然交谈的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凌玥很希望，如果将来有一天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时，也会像现在这样和他交谈就好了。“那今天就这样吧。”
“请等一下！”影翎翼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走到床边，从床铺下拿出一个绣着牡丹的红色布袋。将布袋交到凌玥的手中，影翎翼耸了耸肩。“本来，还担心无法将这些交到那个人手里，幸好有遇到你。这里是我最近攒下的钱，虽然还差很多，请帮我把这些钱交到他手里。剩下的，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告诉他，我说话算话，我一定把钱还上。”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
“那样，就没有任何意义了。谢谢你的好意。”
“为什么会信任我？”一切都让凌玥觉得不可思议，只是一首歌，一杯茶，眼前这个男人就对他坦诚而见。
“只是一种感觉，觉得你是个好人。”影翎翼微笑着说。
虽然不清楚凌倾和他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肯定不是让人觉得愉快的事情。将袋子交给弑情，凌玥点了点头离开了醉风轩。
“也许，发现了很有趣的事情。你说呢？”
弑情看着开心的凌玥，有些不太明白。在他看来，刚刚那个男人只不过是比一般人有更多的勇气和傲气罢了。也许，是装出来的也说不定。因为他现在不知道，日后他的生活就是因为他而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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