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那个夏天的日头白花花的,特别毒辣。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瘸子邮递员经过我家门口第一个动作就是摇头,像拨浪鼓似的。其中的意思我明白,还没有见到我的通知书。

    我有些坐不住了,和我一班的村里好友都收到了中专,师范的录取通知书。他们的成绩在我之下,可我连个通知书的屁影子也没能看到。

    我问过邮递员,是不是他把我的信件藏匿起来,他就跟我急了,说我没本事就别逞能。不仅邮递员大叔,连父亲都持这样的观点。

    我想我真的是完蛋了,九年学业付之东流,书本都烧成了灰烬,我的希望变成了失望。

    沉甸甸的稻谷被装进口袋里的时候,父亲疯子一样从地里跑回家。

    我在硬硬的床板上死了一样的昏睡,是他用一盆井水把我浇醒的。

    父亲一脸灰尘,遮盖不住的微笑。

    邮递员亲自跑到我家里找到我,说重点高中录取通知书本来是由学校亲自发放的,后来教委不同意就又由邮局代发。我拉着他的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在院子里转圈,他不住的喊停,兴奋过后我才想起我忘记他是个瘸子。

    我的重点高中通知书,稍微缓解了家里的矛盾。我不仅是村子里第一个考上重点高中的,而且还是县里第一名,。父亲高兴的忘乎所以,搭戏台,放电影,请歌舞团,一时间我成了全镇的焦点。

    后来,父亲也成了“焦点人物”,只是我和他的区别在于,他是反面焦点人物,他在县城请来的歌舞团没有演出资格不说,还在村子里表演下流的脱衣舞。我亲眼见到过,七八个妙龄少女脱得一丝不挂,村里上了岁数的老人气的脸红脖子粗,骂起父亲的十八代祖宗。

    后俩的事情我已没有心情再议,我想说的只是父亲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高兴,为了表达他心里的那种感情。

    那段时间,父母之间还真的和睦相处了一段时间。

    那个身影,就是那个让我愤怒的身影又在我的眼前荡来荡去,她的身边跟着一个同样让我恼怒的男人,那是被母亲称做圣人蛋的父亲大人。

    父亲没有告诉我那个女郎的身份。邻居一个消息灵通的大妈告诉过我关于那个纠缠父亲的‘娘们儿’的一些消息。那个女人的丈夫是在东北某石油化工厂工作,月工资一万左右,女郎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女儿。女郎和丈夫的感情不好,长年分居两地,女人什么也不干,全靠丈夫每月按时汇款过来。

    他们两口子的感情已经到了尽头,已经名存实亡了。

    邻居大妈说的时候,一脸的诡秘,让我无法理解。还听说父亲整整比那个女人大了将近二十岁。

    父亲到底为了什么?!

    他们相拥着,亲昵的举止让我看了有点无地自容。我此刻的身份像极了电影镜头里乔装改扮的侦探,我依形势左躲右闪的避开他们的眼神。

    父亲不安分的手时不时的还搭在那个女人的肩膀上,他们的年龄悬殊让人猛一看去绝对是父女关系。

    他们拐进一个叫做今夜不寂寞的咖啡厅。门口是侍者热情的迎他们进去。

    什么时候,父亲竟喜欢上了苦咖啡的滋味。

    一个农村汉子,连茶叶都不喝的人却忽然间变的深沉,玩起了高雅。

    今夜不寂寞咖啡厅,让人一下子就记住了她的名字。难道寂寞的人走进去就会变得不寂寞了吗?纯粹是唬人的,不过,里边别样的风格的确让我有一种冲动,说不出来的冲动。

    我想给父亲打电话,拨了号码突然又挂了,因为那个女人就在父亲身边,一定会问父亲一些电话里的事情,我不想让父亲太为难。

    所以我就在公用电话亭里坐下来,要了一支冰棒,慢慢的品味起来。

    等到他们出来的时候,我已咽下去第四支冰棒。天忒热了,我能在这里忍受酷热,完全是为了母亲。

    父亲他们两个人又去逛了商场,我亲眼看见父亲为那个女人买的大堆东西进行刷卡服务。

    父亲没有为自己买一件衣服,两手空空的出现在一楼出口。而我早已守候在那里了。

    父亲看见我深感意外,但仍旧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

    哦,今天你可以回家了!他底气不足的对我说。

    记得回家把屋子收拾一下。

    他看了一下手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塞给我。

    我后退两步,没有接。

    这是你的生活费,我要出趟远门。

    我有事想找你商量。

    我终于鼓起了勇气,我似乎看见母亲欣慰的笑脸。

    你想做什么,自己就拿主意看着办吧!毕竟也老大不小了!

    我无话可说。我看见那个性感的女人朝这边走过来,耗子看见猫般躲起来。

    父亲转身之余,一脸的庆幸,他向我投来一丝感激的微笑,似乎在对我说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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