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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氏这才觉出她的怒意,也很尴尬愤懑。
    刚才柳竹秋在堂上与大哥斗嘴,大嫂梁氏当着公婆敢怒不敢言,心下怀怨。这时又嫌白秀英狂妄,正好借她指桑骂槐,假惺惺劝说:“三弟妹你可千万别存这种心思,上门女婿不是那么好找的。三弟再有出息,以后能保证官位一定大得过老爷吗?连小姑都还滞留闺中呢,你就不怕瑁姐步她的后尘?”
    柳竹秋按住白秀英,她早看出两位嫂嫂不待见自己,本不愿同她们计较。但她在外面不畏豪强,更不可能在家忍气吞声,对方蹬鼻子上脸,她必要还以颜色。
    笑嘻嘻道:“大嫂别以为我很惨,老爷太太早商量好了,等他告老还乡,就把这宅子变卖了,再从他的积蓄里拿出一半,连卖房子的钱一并留给我过生活。成都老家的田地房产也会分出四分之一给我,有这笔财产我这辈子应该不愁吃喝了。”
    梁氏马氏面面相觑,相继表示质疑。
    “你们不信这便可以去问老爷,看他怎么说。”
    柳竹秋知道父亲现在最怕她,也最想补偿她,前不久还让柳尧章来说项,想提前拿出六万两银子,作为遗产分给她。大哥二哥若去询问,柳邦彦该以为她真想索要这些财产,定会承认,到时看他和儿子们为分家的事鸡争鹅斗也挺解气。
    第一百九十三章
    傍晚,团圆饭开始了。按梁氏马氏老家的风俗,家族宴会时女人都不能与男人同桌。
    柳家没这习惯,柳邦彦想看着孙子孙女们吃饭,叫儿媳抱着孩子一块儿围桌用餐。
    开席没多久,柳尧哲对柳尧章说:“我在任上常听人议论那忠勇伯温霄寒,这次很想当面拜会,你这几天安排引见引见。”
    柳尧范也想巴结温霄寒,马上附和。
    柳邦彦范慧娘笑容消失,悄悄瞟视柳尧章。
    柳尧章冷淡拒绝:“他正奉旨闭门思过,不接待外客,我也许久没见着他了。”
    柳竹秋低头吃菜,感觉二哥瞟了她一眼,接着听他说:“他真喜欢我们阿秋?”
    柳尧章不料他会在家宴上提这茬,断然否认:“那都是谣传,二哥别再提了。”
    柳尧哲说:“谣传也无妨,你跟他交情深,何不当回伐柯人,把阿秋说给他做妾。伯爵的妾室比一般小官的正妻还光彩呢,这样既能跟他攀上亲,又替我们家解了烦忧,一举两得。”
    无耻算盘敲得知情者们心寒。
    柳邦彦率先拍筷痛斥:“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我柳家的女儿能做妾吗?”
    柳尧范认同二弟,不阴不阳劝父亲:“老爷,以阿秋的条件做不了好人家的正妻了,不做妾,还想进宫当皇后不成?”
    范慧娘真想还嘴:“你怎知你妹妹将来当不了皇后?”
    柳尧章先气闷接话:“大哥二哥,有件事忘了跟你们说。武英殿大学士萧载驰很中意阿秋,已在除夕宫宴上向陛下请奏赐婚了,估计过不了多久赐婚的圣旨就会下来。”
    大柳二柳夫妇目瞪口哆,范慧娘趁机出气:“没错,再过不久阿秋就要嫁去萧家做学士夫人了,我和老爷正思筹给她办嫁妆呢。”
    梁氏马氏联想到柳竹秋饭前说柳邦彦会分一大笔遗产给她,始信此事千真万确的。嫁给内阁大学士,嫁妆可不得越多越显得娘家体面吗?
    她们想不通这姿容俗艳,名声败坏的大脚小姑子何来这样的齐天厚福,又嫉又恨,表面却对她恭敬亲热了不少。
    那琅哥拈起花生米掷瑁姐,立马挨了马氏一巴掌,委屈得大声哭叫。
    马氏一边训儿子一边讨好地向秀英和柳竹秋赔不是,再不敢炫耀生儿子的优越感。
    柳尧范和柳尧哲也是,立刻变脸装起和蔼兄长,不住向柳竹秋说恭维话,还让柳尧章请萧其臻出来会面,觉得巴结不上忠勇伯,笼络住做阁老的妹夫也很好。
    眼看席上气氛转为融洽,柳邦彦虽对女儿与萧其臻的婚事存忧,也以“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态看待,痛痛快快喝了两杯酒,刚夹了一颗虾仁放进嘴里,外面家丁急报。
    “宫里来人了,叫老爷小姐出去接旨。”
    家人们以为是来赐婚的,纷纷欢欣鼓舞。
    柳邦彦领着柳竹秋来到正厅,柳竹秋怕被熟悉的太监撞见,故意曲腿走路,进门便深深埋着头。窥见来的是生面孔,方才放心,跪下后听内官朗声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道重阴阳,地道仰刚柔,人生天地以纲常为根本。生男如狼,犹恐其尪。生女如鼠,犹恐其虎①。咨尔柳竹秋,乃工部左侍郎柳邦彦之女,原出宦门,世代书香,聪慧善辩,颇富才情。然竟不修妇德,用心邪僻,其性野,其行乱,点染闺阁,败坏世风,已惹圣怒。念尔父兄为朝廷效力多年,暂不予惩处。着尔为太后替身,赐法号净尘,三日后前往宣府福宁庵修行。从此断绝贪嗔痴,忏悔诸恶业,今生今世不得出寺。钦此。”
    柳邦彦听完筋骨酥软,一头倒扑在地,躲在屏风后的妻儿慌忙跑来搀扶,又一齐彰徨不定地注视柳竹秋。
    柳竹秋惊心骇目,继而省悟这是朱昀曦的计策,这人为阻止她别嫁已无所不用其极了。
    愤怒几乎撑破心房,可又伴随着奇妙的释然,太子能使出此等卑劣手段,证明她不仅没错怪他,反而低估其恶毒,他所谓的钟情本质就是专、制与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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