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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诊断,之夏犯了急性胃炎。医生开了药以后叮嘱简行一:“让她多喝点水,饿一两顿。”又转向之夏说,“饮食要规律,别吃太刺激的东西。你们这些孩子,就是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之夏嘿嘿一笑,简行一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头发,看着她抬起的眼眸苦笑。
    上楼的时候他问:“要不我背你上去?”之夏摇头,他就只能用手扶着她。在病后轻微的眩晕中,她不由自主地抓紧他的手,头靠在他肩膀上。
    在那细小的,可以喘口气的生命缝隙里,她有刹那幻觉,以为自己跟校园里那些无忧虑的少年情侣一样,可以肆无忌惮地享受被宠爱。
    她想念他,比她自己以为的还要多。
    “要不,你回去休养两天吧。”回到宿舍他说。
    “不用了。哪有那么娇贵?回去还要坐好几小时车呢。”
    “我可以送你去你小叔那里,打个车很快的。”
    之夏一凛,抬起寒星一般的双眸看着他:“你知道我小叔住在哪里?”
    “我们家跟你婶婶挺熟的。小方姐不是做建筑材料的吗,上次说起她侄女也在这个学校……”
    之夏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心里有股无名鬼火在烧。
    原来他早知道了。
    他一定是早知道了。
    所以上次之夏见过方严严后那么反常,他什么都没说,也没问。
    “你走吧,我要休息了。”她冷冷地下逐客令。
    简行一愕然,随后好脾气地笑笑:“我先帮你倒点水,这些药你记得吃……”
    之夏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力气,跳起床霍地拉开门:“慢走不送。”
    郭云他们正好回来看到这一幕,陈之夏跟个疯子一样披头散发地对简行一恶语相向。简行一呆了呆,慢慢地站起来,经过她身边,还不死心地说:“你保重……”
    “别再来找我了。”她在他耳边用很低的声音咬牙切齿地说。
    宿舍里的人面面相觑,带着同情的神色看着他垂首离开。
    为什么会搞得这么难看,到最后没给他留一点余地?陈之夏把脸埋在枕头里,对自己竖了个中指。
    简行一后来的消息是丛恕陆陆续续告诉之夏的。他有好几天没有去上课,后来去了,跟往常一样不爱说话,就是上课明显在走神。
    有人看见他跟他们宿舍的几个人去喝酒,没喝够,又搬了两箱回去喝,一屋子的人酩酊大醉。据说他很难得的失态,眼眶都喝红了。
    还听说他在学生会例会上莫名其妙地发了几次脾气。又听说……
    之夏并不拒绝丛恕给她传达这些消息。
    这未免有点索然无味。她原以为他会完全不动声色呢。
    他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男孩子,失恋的时候跟其它人没有什么不同,会软弱,会痛苦。那么想来,他也会跟其它人一样,过一段时间就恢复了,断不致痛不欲生痴情到死。
    有谁会记谁一辈子?
    之夏无所谓地耸肩,从草坪上跳起来对丛恕说:“走,吃饭去了。”
    回到宿舍,郭云他们对她都淡淡的。她们都觉得此人不识好歹,恶劣至极。之夏却不以为意。那天早晨郭云于真对她的善意已经让她决定,以后如有摩擦,也要对两个小女孩以忍让为主。
    而澳大利亚事件后一直对之夏颇有回避的温蕾也不回避了,跟叶书涵在那里做窃窃私语状,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之夏耳朵里:“听说他退出了全国学联主席的竞选。”
    “真的啊,可惜了。都说这次他很有希望来着。”
    “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他运气不好。”女孩温和柔媚地叹息一声。
    之夏冷冷扫视过去,嘴角微微上挑,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运气不好?你们岂不是更不好,跟我一个宿舍。小心,小心啊。”
    女孩立刻噤声。
    于真在旁边看着,又觉得特别解气,居然说了一声:“跟自己啥都亲眼见到似的,又不是知音杂志。”
    之夏垂睫微笑,从包里掏出一本刚买的杂志推过去:“要不要看?我觉得这个女孩长得有点像你。”
    丛恕听到谣言跑来安慰之夏:“你别想太多。老简这个人其实不是很热衷于这种事情,应该不是因为你才放弃竞选的。”
    之夏冲他眨眨眼:“什么啊?他没为我死去活来形销骨立吗?”
    丛恕注视她,她虽然口上在开玩笑,可是眼睛里却黑憧憧的,全然无光。
    他搔搔脑袋,坐在体育场主席台的台阶上叹口气:“为什么?他哪里不好?”
    之夏靠在栏杆上,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个夜晚,简行一从下面跑上来,冷淡且不耐地质问她,他的笔去了哪里。
    他应该一直这样冷淡且不耐就好了。
    她轻轻地笑了一声:“原因很简单,我发现对方给不了我我想要的,我也给不了对方他想要的,就分手呗。 ”
    丛恕眯着眼看着这个早熟的怪人。她笑嘻嘻地凑上来:“我今天可累了,你背我下去好不好?”
    丛恕想了想,老老实实地蹲下去:“上来吧。”
    男孩的身体都是一样的,健壮而充满生机,滚烫又宽厚。
    她趴在他的背上,听见自己的心跳,每一下都好像牵动一根看不见的细丝磨着心脏。
    体育场紧挨着娱乐中心,不知道什么人在那里大声地放老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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