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胎 1

      s市到w市的t176次列车,18:30正点离站,十一号卧铺车厢的多数乘客,安顿好行李,开始放松身体,喝茶泡面的,看书聊天的,车厢里弥漫着轻松自在的气氛。

    17床是下铺,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他的脸色非常难看,像是重病的青灰色,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水腥味,一件白色polo衫,领口腋下都已渗出浅黄色的汗渍,不过仔细看,可以看出他身上深灰色休闲裤和黑色运动鞋,都是质量上乘的品牌货,并不像是落魄的人。

    重点在于他的神情,像是惊弓之鸟,惶惶不安,两只眼睛不停左右前后张望,身周乘客谈笑的声音略大一些,也会让他突然惊跳起身。

    列车启动半小时,已离开s市中心,窗外天色阴暗下去,那男人终于渐渐平静下来,从包里翻出一只塑料杯,去水房接水,仔细看,可以发现,他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右脚不敢怎么着力,像是有些畏痛。

    男人倒了水回到床铺边时,不禁愣了愣,因为对面的下铺,不知何时已坐了一个打扮有些怪异的年轻人,头发剃得很短,肌肤是好看的小麦色,看上去不过二十二三岁,但身上却穿着一套与年龄非常不相称的白色唐装,更奇怪的是,虽然已是傍晚,他挺秀的鼻梁上竟然还架着一副墨镜。

    或许是盲人吧?男人心里暗想,一屁股坐下,观察的目光也变得有些放肆。

    “你去w市做什么?”年轻人突然笑着发问,男人正在喝水,猝不及防,手上一哆嗦,滚烫的水溅了少许在手上,痛得他低低叫了一声。

    忙不迭将水杯放下,拼命甩手,那个年轻人显出歉然的神色:“对不起!”

    停下甩动的手,男人脸色沉下来,原来他并不是盲人,自己做些什么,他完全都可以看到。

    “碰到什么不顺利的事吧?”年轻人嗓音很干净,语气也非常温和。

    男人冷漠地说了声:“不是!”说了这两个字后,闭上眼睛假寐,象是不愿意再说话的样子。

    不过那个年轻人象是不愿意放弃,再次主动开腔:“我叫余瞳,你呢?”

    男人并不睁眼,干脆当成没听见。

    对面下铺的奇怪年轻人显然不以为忤,不知从哪里翻出本纸张发黄的线装古籍,埋头看起来。

    本来男人以为,那个叫余瞳的年轻人还要来搭腔,可是枯坐了半个小时,对方竟然一动不动,看书看入了迷,气氛实在太沉闷,他倒是主动搭起话来:“这是什么书?好看吗?”

    余瞳抬起头,将书的扉页向他照了照,黑色繁体字,好像写的是《云笈录》,底下还有四个小字,因为天色黯了,又被中上铺挡住了灯光,所以看不清楚。

    “讲的什么内容?”他随口问了一句。

    “云笈录的杂修摄部,一些乱七八糟的道法修行之术!”余瞳又低下头去。

    他似乎没注意到,男人的脸色有点变了,身体也不安地扭动起来,一副如坐针毡的样子,没沉默多久,男人又开口了:“余瞳是吧?我叫严俊晖。”

    余瞳仍专注在云笈录上,似听非听,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你去w市,是公干?还是私事?”严俊晖的声音里,竟然带了几分殷切和讨好。

    “找个人!”余瞳没有抬头,可是严俊晖却一下子高兴起来:“是吗?找什么人?我是报社的,说不定可以帮你!”

    余瞳抬起头,修长干净的手指慢慢合上书本:“找什么人,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

    严俊晖笑了:“自己要找什么人,怎么会不知道?”

    “前途其实都是未可预知的,就象你来s市,会碰到什么事和人,只怕之前你也从来没有想到过吧?”余瞳脸上的神色,安详而平静。

    严俊晖却象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突然向后方缩成一团,笑容僵在脸上,两眼中露出极度恐怖的神色,声音也嘶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余瞳在阴影中的嘴唇轻轻动了动:“一个想帮你的人!”

    严俊晖的眼睛因为恐惧而失去了神采,望来就象是黑洞洞的两个玻璃珠子,半天才低声说:“你真得能帮我?”

    “不知道,但是不妨试试看!”余瞳将云笈录放在桌上,右手轻轻按在上面,灯光下他的指甲,泛出健康的光泽,五指修长有力,莫名地给人安定感。

    严俊晖吞了一口唾液,喉结随之上下滚动着,突然双手抱头,揪住自己的头发,苦恼地低声叫着:“我真得不知道怎么说,谁也不会相信我,或许别人会把我当成疯子!”

    “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