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酒馆拼酒
甫踏入熙来攘往的人群，汗味，脂粉味，臭味，说不上来的气味……混和着扑面而来，本来就不稳的气息越发急促，只觉得胸腔窒闷，简单的吸气呼气动作都异常困难，暗中不知是谁撞了左侧肩膀，力道不大，却逼的我退开了一大步，顿时头晕眼花，天旋地转……
腰间一紧，有人揽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子，本能的想挣脱，鼻翼间熟悉的清香却让挣脱的动作变了质：越发的往仓蓝怀里靠，只求哪怕离人群远一点，再远一点……
“王子，你没事吧？再忍忍，马上就到酒馆了。”
靠在仓蓝怀里，我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等仓蓝呼声“到了”，我这才从方才蓦然的窒息感中清醒过来，抬头就看到了一栋木制的矮房子，顶上扯着面蓝色的酒旗，风一吹，哗啦啦的极有精神。
我深深的吸口气，再慢慢的吐出来，招呼声旁边的仓蓝：“我们进去吧。”率先推开木门走进去，我不怕。
因为我是王子，所以我不能怕，更不能后退。
……仓蓝曾这么说过！
“是，王子。”
仓蓝答的响亮，我在前边听的纳闷。
这样明目张胆的直接称呼，妥当么？
又是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啊呀呀……真是奇遇！这位大哥，是不是酒瘾犯了，来喝酒呀？”
热情的腔调，大咧咧的语气，一听就知道是我们这次寻找的目标人物——飞扬！
犯酒瘾？
我挑眉好笑的望着他，正想说话，旁边的仓蓝倒抢先自我介绍起来。
“初次见面，我叫仓蓝，这位是银月殿下……”
仓蓝的礼节极为标准，神态温和谦逊，不经意间，傲气自现。
“是真真正正的穆的王子！”
我微微惊讶：“这样直接表面身份，不是会很糟吗？”
仓蓝斜睨着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这要看时间和场合而定，有时一开始亮出最强的底牌，也是交涉的一种技巧。”
“哦……”
“喂喂，你们在说什么呀，什么殿下，什么王子……啊——你们……”
既然仓蓝都这么坦白了，我自然不再隐瞒什么，迎着飞扬不可置信的表情，认真的点点头。
“啊，你们……”飞扬动作间显的更加惶急，左右看了看，见已经有人注意这边的动静，忙招呼让我们跟着他走，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我分明看到他的眼睛清亮如昔，甚至……带着抹愤恨的冷意，一闪而逝。
这间酒馆面积不大，凌乱的摆着几张桌子，现在都已零零散散的坐满了人，地上酒瓶酒杯滚的到处都是，火辣辣的刺鼻；四周偶有几缕阳光透过缝隙照射进来，仍是昏暗的厉害，一不小心就会踩到地方横七竖八歪倒的酒瓶酒杯。
飞扬看也不看熟练的避过地上的障碍物，仓蓝先我一步，袍袖轻飘，所过之处清出一条狭窄的路，勉强可以走过，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迎面刺鼻的酒味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淡淡的清香，香味很熟悉，就是那片花田的味道，也是……仓蓝的味道，我贪婪的吸了一大口。
一直走到最里面角落处的位置，我们在一张桌旁坐下来，周围的吵嚷恰使这里形成一角清静，不可否认，是个聊天谈事的好地方。
“啊……你们突然讲些什么东西？”
飞扬的反应很直接，喳喳呼呼的动作间确是看的出他很苦恼。
我从没应付过这种状况，仓蓝却很善于。
“哎呀哎呀，请冷静一下，我们说的也不是什么坏事。”
“什么好事坏事，这酒馆里的人都很讨厌像你们这种了不起的家伙，如果给他们知道了，连我都会有危险。”
仓蓝的神情在黯淡的光影中有些神秘：“不会的，我想在这附近没有比你更厉害的家伙了，飞扬先生……”
原来大大咧咧的飞扬听到这句称呼，突然安静下来，清亮的眼睛渐渐深邃：“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调查我？”
仓蓝像没注意到飞扬的变化似的，兀自笑意不减：“嗯，我是调查过你，对不起，不过都是些赞美的话，你……”
啪——飞扬重重的一拍桌子站起来，没等仓蓝说完，打断道：“不管是赞美还是批评，你擅自调查的事，都会让我很不舒服。”
身子一转，准备离开。
“我知道，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时间很紧，如果真有什么冒犯之处，请见谅！”
说着，仓蓝弯下腰，象征性的做了个鞠躬道歉的动作，虽然是象征，却着实让我吃了一惊，仓蓝从来都是我行我素，不论轻重缓急做事由着性子来，不过我却从没看过他向任何人服软道歉，这还是第一次。飞扬到底是什么人，仓蓝值得如此大费周章吗？
我不由将目光重新转向那个有着红色头发的男子，发现他也正定定的望着我，却在发现我的注视时，匆匆别开目光，不过没再离开，颓然的坐回椅子上。
“你想说的是最近都在议论的继承战争吗？”
“是！我们想邀请飞扬先生加入我们，依穆目前的状况来看极需要一位英明强悍的王，为了证明银月殿下的确比另一位王子英明，我们需要强者。”
“你认为这位王子比另一位强吗？”
“至少比那边靠的住，不是吗？”
……
仓蓝和飞扬你一言我一语，谁都有理由，谁都有说法，两人问的巧妙，答的流利，真让一旁观战的我开了眼界。
不过，飞扬最后还是坚持：“……恕我无能为力，我有很重要的事去做，而且非得我亲自去做不可。”
这算是拒绝吗？看了看仓蓝紧蹦的脸色，再看了看飞扬倔强的表情，我说：“你加入我们，并不妨碍你做自己的事。”
飞扬一愣，倔强的脸上有了抹淡淡的笑意：“我说王子殿下，人生是很短的，何苦做不必要的事浪费时间呢；再说你们如果真的要找厉害的家伙，不应该来酒馆这种地方，这种地方不会有强者的。”
“……为什么？”
飞扬很强！
我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周身流动的魔力生生不息，源源不断，几乎可以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种强悍绵延的波动一般只存在于皇族，民间甚少出现，只因它的延传需要纯正的血统，哪怕一丝一毫的紊乱，都会致使波动某处中断，继而魔力局限于一定的等级，再也无法提升变强。确实，这是巩固皇权势力的一种方式。
当然，世上没有绝对唯一的事，我在书上看到过，这种波动也可以通过后天努力获得，不过成功者数量极少，据记载，几百年来，就只有一个被称为“贤者”的男子成功练成，而传闻“贤者”悠游于世间至少百年；若还有人能参透这种魔力的奥义的话，那确是百年难得的天才，可遇而不可求！
两种情况，不论是哪一种，都配的上强者的称呼，为什么……
飞扬似是看懂了我心中的想法，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涩：“王子，酒馆是喝酒的地方，酒确实是好东西，能让人忘记很多不想记起的事情，悲伤的，痛苦的，难过的……哪怕是上一秒刚刚发生的事情，酒也可以让你忘掉它，但这也是一种逃避，一个人若连面对往事的勇气都没有，怎么能算的上强者？”
书上确实这么讲过……只是我没有实质性的感受。
望着飞扬脸上越发苦涩的神情，我说道：“但你并不满意这样的自己不是吗？”
飞扬似是吃了一惊，默默的静了会儿才淡淡的开口：“如果真的有满意自己的家伙，我倒想见见。”
“所以，你有什么事的话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我们可以帮你。”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强人所难之辈，不过眼前男子异样的倔强让我有股强烈的冲动：希望他能为我工作！
“我说，王子殿下，我们这才是第二次见面吧，如果我对着一个不熟的人哇啦哇啦的说，这样的人岂不是更不可信？！哪，你有你的人生，我走我的路，好不好？”
“……”我沉默，但我坚持自己的说法。
“……”飞扬也沉默，不过原本坚持的脸上渐渐的露出一种难言的无奈。
我们两人真的你看我，我看你，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不想放弃，就这么僵持着……
仓蓝假意的大大叹息一声：“平行线吗……哪，飞扬先生，我知道你很固执，不巧的是，我主子的固执也不输你，这样吧，我们以酒论输赢，如果你喝酒赢了王子的话，相信他也无话可说，怎么样？”
“喝——酒？”
“对，既然是我们先提出这个建议，当然选飞扬先生拿手的来比，在酒馆里，比喝酒不是正好么？还有请飞扬先生放心，酒钱全由我们来付。”
仓蓝转身招手唤了店家过来，这才把目光移向我，脸上的笑容特刺目：“王子，请努力喝吧，一切都包在臣身上！”
这时候倒知道自称臣了……我气的咬牙切齿，却是敢怒不敢动，仓蓝的提议无疑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最不伤和气的做法，可他知不知道，这根本是百分之两百没有胜算的比试，原来他故意跟着前来不是防止我喝太多，而是怕我喝的少了……
“……你，给我记住！”
店家听到我们是要拼酒，立刻撤下小酒杯，命两三个伙计直接抬上来一个大木桶，足有两人合抱的腰围，他亲自拿来两个水盆也似的海碗，嗵，嗵，两声，笑眯眯的放在我们面前的桌上，一边打开木桶盖，一边嘴里咕哝：“想不到小哥儿身子骨这么弱不禁风，竟是个海量的，呵呵……少见少见。老头儿今日长着见识了，长着见识了，呵呵……”
酒，用平日盛饭的勺子注进碗里，澄黄清澈，一波翻三花，水晶也似的映着迷人的晕光，但我曾领教过这东西的辛辣刺激，喝进口中，滑入胃里，一路滚过，像是有把烧红的刀子在割，热辣辣的呛人。
只是看着，我就有些不寒而栗，偷眼瞄了旁边的木桶，呼吸顿窒，如果……如果真要喝完的话，会死人的！
“加油！”仓蓝挨近过来，贴在我耳边把后半句话说完：“王子，不喝一桶，至少也要喝半桶，我可是万分期待王子的表现！”
我狠狠的瞪了仓蓝一眼，再不看他，视死如归的捧起碗。
一旁的店家兀自聒吵不休：“小哥儿，别输了去。”
“滚！”
冷冷的下了逐客令，最后看了眼满脸笑意的仓蓝，头一仰，眼一闭，满满的一碗酒，倒进口里。
率性的用长袖抹了嘴角，发丝飞舞，我学着飞扬把碗反扣，碗里的酒一滴不漏：“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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