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魂兮飞扬
下个学期在一片飞雪中拉开帷幕。
那天我和夜心血来潮从暮色的课堂上逃了出去，说课堂，其实是他个人的研究室加住处，位于死亡学院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是个独立的院落，我和夜几乎天天在那里学习黑暗魔法，而且用自己的听觉视觉嗅觉甚至第六感去感知潜在的危险，所以在暮色“严格”的督导下，我和夜对这个院落里的一草一木甚至老鼠蟑螂的存在都一清二楚，并不失时机地对它们随时随地进行恐吓教育。
那个小小的角落，我和夜呆得是浑身上火，于是看见雪落得这么美，夜终于忍不住拉着我跑了出来。
“啊，丫头，多浪漫啊！茫茫世间只有你我二人，一切烦恼都抛诸脑后，万丈红尘都深埋雪底，”他仰天发着感慨，忽然低下头看着我，“如果世上只有我们俩，该有多好！”
我试了试他的额头，温柔地问：“你在发烧吗？”然后被他按在雪地里一顿暴打。
“丫头……”活动后的冥月?夜，跟我倚在一棵覆满雪的树上，大口喘着气，雪花纷纷落下来，跌到他绝美泛着玫红的脸上，他乌黑的眼睛斜瞅着我，“你知道吗？在我的家乡，每年冬天，落第一场雪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会到大街上，跟自己心爱的人见面，传说如果在这一天能够倾诉自己的爱意，那么两个人就会天长地久的相聚在一起……”
夜的家乡？他的家乡不是魔界吗？魔族也有这样可爱的习俗啊？！不是说魔族很凶恶很邪恶吗？原来在面临世上最美的感情时，不分种族都是一样的！看着夜深情的眼神，我突然意识到，原来他也会想家啊！看来要想办法帮他忘记那种思乡之情。
我转念一想，笑笑的看着夜：“喂！想看魔术吗？”
在夜惊愕的目光里，我举起双手：“伟大的自然之神啊，借汝之力，现于吾手，清澈晶莹的雪花，凝结成冰的花瓣吧——冰雪花！”空中飞舞的雪花，慢慢相互靠近，然后结成玫瑰大小的花朵，晶莹剔透，旋转着落下来，满地如盛开的水晶花朵，夜伸出手，接了一朵，眼睛一亮，看向我：“居然是玫瑰啊……”
我歪着头看他：“好看吗？这下该忘记思乡之情了吧？”
“什么思乡之情啊……”夜迷茫的看着我，然后颓然沮丧，“你弄这个，该不会是觉得我说那些话是想家了吧？”
“难道不是吗？”我天真地看着他，一脸诚挚。夜无语爆发中……
“咦，那是哪里？”我和夜互相嬉闹着，不知不觉靠近了一所石头建筑的房子，房子有两层楼那么高，爬满了褐色的藤蔓枝条，看着那些错综复杂枝杈，就可以想像夏天的时候，这里也是多么的阴森。我这个人别的没有，就是好奇心旺盛，看见奇怪的东西不弄明白决不罢休，尤其是这里有一种奇怪的氛围让我不知不觉的想要一探究竟。
“喂，我们进去看看吧！”我拉住夜的手，不是恳求，而且直接强制执行。
“你打赌不会在这个奇怪的死亡学院莫名其妙的送命？”什么时候冥月?夜这家伙变得这么谨慎？在被我毫不客气的在头上打了一巴掌后，冥月?夜终于懂得了夹起尾巴做人的道理。
刚推开门，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我顿时捂起鼻子，夜一闻到这种气息，眼睛一亮，变得兴奋起来，反而变成了他拉住我走。
“喂，慢一点！”觉得气氛有点诡异的我还没说完，一个巨大的东西从空中扑棱棱的扑了过来，带起一股我们极为熟悉的黑暗气息。黑暗魔法已经小有成就的夜居然躲都没躲过，直接被羽翅狠狠地刮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靠！什么鬼东西？”夜马上发出一个一级黑暗魔法暗之刀，向对方攻击，结果那暗之刀居然无声无息就消失了，先前的东西又扑棱棱的飞到原先的地方呆着。
“小心！”我一把拉住正打算去教训那只鸟的夜，“先看清楚环境再说！”
“我可是黑暗之子哎！被一只破鸟攻击了居然都不还手，说出去我的脸往哪儿搁？！”夜愤愤地甩开我的手，以极快的速度向鸟的位置扑了过去，然后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他以更快的速度“嗖”的一下被甩了回来，“啪”的一声镶在门上，那扇不知腐朽了多少年的破门“吱吱呀呀”的颤抖呻吟着，居然没有从门框上分离出来，倒是稀奇。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夜灰头土脸的从门上下来，留下一个极为明显的人形，他搔搔头，说道：“邪门！”
“照明术！”我简短地吟唱着咒语，一朵小小的火焰出现在我手里，瞬间照亮了我和夜的周围，“去吧，漂浮术！”火焰离开我的手，向空中飘去，在半空中分出一朵又一朵火焰，整个房子顿时大亮，也同时大乱起来，方才那只鸟扑棱棱地穿过屋顶飞走了，无数的茅草和灰尘下雪一样落了我们一头一脸，我们脚底发出“喵”的一声，一只猫飞窜而出，吓得我脚一软，差点摔倒，无数黑乎乎的东西扑拉拉满天飞，仔细一看居然是蝙蝠，一只不知是惊慌过度还是飞的技术不行，居然卡到屋顶斜扯到墙角的铁丝上，屋角结满了蜘蛛网，墙皮坍圮了半截，歪七斜八的桌椅上茂盛地生长着苔藓，一个罐子里居然冒出几棵青草，颇有置身大自然的奇趣。
在巫无咎房子里住过不少日子的冥月?夜扶着下巴一脸深沉：“好原始啊！气氛好熟悉啊！莫非这些大名鼎鼎的学院里都会隐藏着这么几个不为人知的稀奇角落？”
我白了他一眼：“不懂了吧？孤陋寡闻了吧？这就叫做历史悠久、源远流长！”然后看向房子内部。
房子非常之大，而且没有支柱，乍看上去非常空旷，只是外七斜八的堆着一堆堆东西，显得开阔有余，视线不足，更为重要的是，在房子中央最空阔的地方，半是泥土半是瓦砾里画着一个巨大的疑似魔法阵的九芒星。
在巫无咎给我灌输的魔法阵知识里，从来都是六芒星，这是远古传下来的体系，就连魔法阵的符号、结构，基本上也是传自远古，很少有创新和突破，即使有，也体现在魔法阵的触发、媒介、性质、用途上，而六芒星的符号却是从无改变的，眼前这个疑似图形显然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我看着那些看似有序可循实则杂乱无章的符号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回事啊？这是哪儿？好奇怪！我感觉到很强烈的黑暗魔法波动哎！”对魔法阵没有丝毫研究和见地的冥月?夜东戳戳西碰碰，结果倒霉的被老鼠夹夹到手，一声惨叫之下，满地的老鼠昆虫四处逃窜。“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太过分了，谁放在这里陷害我？！要是被我抓到的话，他就……”
后半截话在看见从一堆庞大的垃圾后面转出来的老头后咽了下去，一个穿着破了好几个窟窿的黑衣服的老头一边摸着光溜溜的头一边内疚地说：“是我是我，不好意思啊，这里老鼠实在太多了！打又打不死，只好去街上买了几个老鼠夹，哎，别动别动，那里还有一个！”话还没说完，冥月?夜再次惨叫一声跳了起来，脚趾头上夹着老大一个老鼠夹子。
“你怎么不早说？！”夜愤愤地坐在地上端起脚吹着，细皮嫩肉的脚趾现在又红又肿，惨不忍睹。
“谁让你动来动去的！我不是说了让你慢点嘛！”哼，这小子，不听我的话，吃亏了吧？！
夜不满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把脚一伸：“喏，帮我吹吹！”什么？！我火大的跳起来，让我给他吹脚？去死吧！我伸出脚刚要一脚踢过去，把他转移到门外，就见他委屈地说：“你给人家吹吹，人家就不疼了嘛！”
我“咕咚”一声栽倒……
“咳咳，我说……”黑衣服的老头摸着头尴尬地说，“你们是来干什么的啊？普通没几个人会来这个地方啊！”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我们走错地方了！”夜马上接道。我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他马上装作一副什么也没说的样子吹着脚趾。
“爷爷，你在这儿忙什么呢？”我乐呵呵地问，因为实在对之前那个九芒星很好奇，所以对这个浑身破破烂烂的老头分外尊敬，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在角落里的人往往是有能力的人，那些站在世界中央喧哗的，反而一无是处，譬如说巫无咎，譬如说我那隐居偏僻岛屿不知来历的婆婆，譬如说，譬如说面前这个不知道属于哪一种的老头。
“唉，我在研究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老头摇头晃脑地皱着眉毛，然后突然看向我：“从你刚才使用的咒语控制方法上来看，你应该是个巫师吧？”
“咦，你怎么知道？”我惊讶之下忍不住叫了出来，居然只通过控制方法就可以判断出我是巫师，太神奇了吧！
“嘿嘿，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没见识过？”老头看我吃惊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屋顶一个洞的阳光刚好照在他脸上，光晕一圈圈层叠起来，说不出的温暖灿烂。
“那那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是什么啊？”夜好奇地帮我问。
“我在研究巫术是怎么使用的。”老头挠着脑袋，一脸的困惑，“魔法是通过精神力强弱决定其实力强弱，可是为什么巫师就不是这样了呢？就算一大把年纪了，使用起来还常常失灵，念好几遍咒语也没个动静，关键时刻丢人现眼，甚至不如一些年轻的巫师，真是奇哉怪也！”
“你研究巫术干吗？”我看着他，居然还有人研究巫术是怎么使用的，难道不是直接就会了吗？
“话说，我也是个巫师啊！”老头笑眯眯地说，我和夜直接跌倒。婆婆不是说，大陆上的巫师很少吗？为什么我走到哪里都有这种据说非常稀有的人类出现？还是说婆婆隐居了这么多年，已经跟不上大陆的形势了？巫师行业已经遍地开花？果然固步自封是行不通的，大家还是要与时俱进。
“那您有什么进展没有？”
“理论进展嘛是有的，不过每一个科研成果都是要经过无数次的实验才能成功，就我一个巫师，没人配合是不行地。”老头说完就热切地望着我，言下之意自然是希望我成为他的实验品。夜马上说：“咳，我说，我们是不是该走了，出来这么久，被发现就不妙了！你知道，两位老师也是蛮恐怖的！”
好小子！平日里真是没白疼他，关键时刻起了作用，我赞赏地斜了他一眼，他回给我一记“包在我身上”的眼神，我立马附和：“对啊对啊！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呵呵，呵呵，老爷爷，那我们不打扰您老人家实验了啊，您继续，我们走了！”
“你们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老头诧异地问。
“是啊！我们是皇家学院的交换生，特派来学习的！”我和夜齐声道，既然知道我们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想必也知道我们很忙，没有时间，也就不会硬要抓我们做实验了吧？！不过，老头眼里骤然亮起的光芒是怎么回事？
一出那道镶着人形的门口，直嚷着饿的夜拉着我直奔食堂。几乎跟食堂不怎么有缘分的夜一进入食堂，马上显眼的召来无数的眼光。
“看，那个不就是黑暗系魔法师明月夜吗？好帅啊！天！我要是能跟他说句话我就幸福死了！”
“听说他已经被学姐们封为死亡之花了啊！啊，天啊，每次看见他我就不能呼吸！他一定是花砌成的男子吧！”
“过分！怎么可以长得比女生还漂亮？！我本来以为歌无欢已经够帅的了，没想到男人还可以美到这种程度，却一点也不觉得女人气！”
我看着毫无风度端起盘子就狼吞虎咽的冥月?夜，顿时对人类的审美观失去信心，并且对女生的想像力和八卦能力叹为观止。
“喂，我说，就算被老鼠夹子夹到，也不会消耗成这样吧？”我不满地看着夜，他一下子喷了出来，然后伏在桌上不停咳嗽，“喂，你把饭都喷到我碗里了，你叫我还怎么吃？”我哭丧着脸，看着满桌子都是的饭菜，完全食不下咽。
“夜公子，你没事吧？”一个刻意温柔的女声传来，然后一道红色的身影站在我们桌前，俯身轻拍着夜的后背，我和夜抬头一看，同时大吃一惊，居然是那个老是找我们麻烦的女生，不夜城总督的女儿，青梨?妺。
“我没……咳咳……我没事！”夜一边咳嗽，一边不着痕迹地移开肩膀，青梨?妺居然一点也不生气，大大方方的在凳子上坐下，端起水递给夜，“夜公子，喝水吧！”夜接过来，“咕嘟咕嘟”喝了个底朝天，然后继续咳嗽。青梨?妺端起盘子把菜都掰到夜的碗里，柔声道：“夜公子，多吃点！”
我看得呆住了，半天才缓过神来，靠！这是个什么状况？
夜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道：“不用了，我吃饱了！”他站起来，把手递给我：“喂，丫头，我们走吧！我想睡觉！”
周围的人一片哗然。
“居然不领情哎！对方可是总督的女儿！”
“对啊，那个叫什么湖水蓝的黄毛丫头有什么好，我们的夜公子总是跟她在一起！”
“哼，哪天我们几个人把那丫头揍一顿，让她离夜公子远一点！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我听得毛骨悚然，不满地看向夜，眼神里满是警告：哼，都是你惹的祸，要是本姑娘被修理了，你就自行了断吧！
夜讪笑着看我，眼神递过来：这怎么是我的错呢？人长得帅没办法啊！
旁边的青梨?妺看我们看来看去，马上不满起来，死劲地推了我一把，把我挤到边上，然后搀住夜的胳膊，整个人都挂了上去：“夜公子，我们出去走走吧！我知道不夜城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啊！”然后不由分说拉着夜脚不点地的一溜烟去了。
我对她真是万分感激啊！把那个黏人的家伙从我身边弄走，我多么轻松啊，而且也不必遭受那么多杀人的白眼了。
正当我准备痛痛快快地大吃一顿的时候，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湖水蓝，出来！”我抬头一看，天啊，居然是那个歌无欢！我含在嘴里的菜“啪”的掉到盘子里。
食堂的人群立马骚动了——死亡使者哎！居然是神秘领袖之一的歌无欢大人！大家全体看着我，小声议论歌无欢会不会把我打一顿。
歌无欢冷冷地站在食堂门口等着我，我也不等收拾桌子了，连忙走过去。“这个，叫我啥事啊？”我试探着问。
“去了就知道了！”他转身出门，居然连一句废话都没有。
他在前面左拐右拐，很快，先前我和夜逃离的那所不为人知的破烂房子就在望了，我腿马上软了。不会是那个老头派歌无欢召我前去做试验品的吧？
“进去！”歌无欢果然站在门口，眼神不善地示意我，我战战兢兢地走了进去，那个光脑袋的老头笑嘻嘻地冒出来，差点跟我鼻子贴着鼻子，吓了我一跳。
“老爷爷，嘿嘿，我们又见面了！”我摸着鼻子尴尬的笑。
“不能叫老爷爷！”老头摇头晃脑地说，“你叫湖水蓝吧？我呢，会是你今后的导师，咳咳，我叫魂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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