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宠记_分节阅读_154

      “崔夫人还没死心。”裴羽有些无奈,“明知道长平郡主想给崔四公子添堵,才请人上门的。”

    “嗯。”甘蓝叹了口气,“她也不怕把夫君气狠了休了她。”

    裴羽轻笑出声,“她也是料定不会被休,不然怎么敢。”多年的夫妻了,能忍的都会忍。况且,崔耀祖又不傻,若是休妻的话,便等于将崔夫人逼上了绝境,能带来的只有坏处——若是分道扬镳,崔夫人会第一个跳出来拆他与儿子的台。崔家历年来那么多是非,崔夫人大多都晓得缘何而起,崔耀祖宁可给她安排个暴毙或是病重而亡的下场,也不会把她逐出家门,那可是等同于将自己最大的把柄送到别人手里。

    当日傍晚,江予莫的帖子就送到了萧府。

    萧错听裴羽说了原因,释然一笑。以往他与江予莫也算是熟人,见了面能叙谈一阵子。后来因着皇帝登基,皇后母仪天下、家族更为显赫的门第,江予莫便与他和韩越霖等人稍有来往,一心一意投身军中去历练。

    江予莫与他年纪相仿,早就该成亲了,婚事一直是皇帝皇后放在心里的一桩事。如今总算是遇到了有缘人。

    是因此,萧错当即命送帖子的人回话,允诺明日午间在家恭候。原是没必要这么爽快,但是考虑到妻子身怀有孕,没必要让她总惦记着这件事,从速有个着落对谁都好。

    便如此,翌日江予莫到访萧府。裴羽在当日给张旭颜下了请帖,邀她得空便来府里一趟。她是想,这件事的关键还是在于张旭颜,若是她根本就已有了意中人,那就不需知会张夫人,朋友之间说说这件事,日后揭过不提就是。

    张旭颜自是没有不答应的,隔日便登门,进门后笑盈盈问道:“怎么,嫂嫂想我了?”

    “是啊。”裴羽颔首笑起来,将人让到里间说体己话,“我与你投缘,有话就直来直去的说了,你可不准怪我失礼啊。”

    张旭颜正色点头,“这就见外了。嫂嫂有什么事,开门见山就好。”

    裴羽携了她的手,“我是想问问你,令堂令尊对于你的婚事,是怎么打算的?二老可有看中的人选?”

    张旭颜失笑,“他们能有什么打算,看到我头疼的时候居多。今年上门提亲的人也有,可家父说都是歪瓜裂枣,我再不成器,也不能随意许配给人。我娘大抵也是这个心思,做梦都盼着我能再正儿八经出一次风头——让人交口称赞的那种风头,盖过原先那个坏名声。”顿了顿,眨着大大的丹凤眼问道,“是不是有人找过嫂嫂,要你给我说媒啊?”

    “算是吧。”因着还没到时候,裴羽只能依照先前的打算行事,委婉地道,“是有人找过侯爷,提了对你钟情的事儿。侯爷管不来这种事,又知道我们两个交好,便跟我说了说,让我看着办。”

    “是么?”张旭颜眼神茫然,“是谁啊?眼神儿这么差,居然看中我了?”

    裴羽闻言,心头大乐,“是你熟悉的人,国舅爷。”

    “……?”张旭颜睁大了眼睛,很是惊讶,“怎么可能呢?”随即连连摆手,“不可能,不可能……”

    裴羽瞧着她这反应有些反常,不免问道:“这话因何而起?我已经打听过了,他名声颇佳,从没有拈花惹草的事,样貌也是万里挑一的。这种话,他怎么可能乱说呢?”就算是乱说,也得看看人吧?——他总不能骗他的皇后姐姐,这是最关键的。

    “可是……”张旭颜也是万般费解的样子,“我们早就认识啊——皇后娘娘不怎么去我们家里,可他得空就会去,跟家父很投缘。他要是有那个心思……那总捉弄我干嘛?以前啊,抢走了我一匹小马驹,还放跑了我辛辛苦苦淘换到家的鹦鹉……”

    裴羽听着听着就笑起来,素手拍了拍张旭颜的肩头,“你们这是欢喜冤家吧?有的人对喜欢的女孩子就是那样——我大哥跟大嫂就大抵是这个情形,有的男子不知道怎么对女子好,倒是很擅长怎么惹人生气——本心里不想,但总是好心办坏事。”

    “哦……”张旭颜敛目思忖片刻,“那我得好好儿想想。”

    “行啊。”裴羽柔声道,“你慢慢想想,我这儿呢,得空跟令堂提一提——不是要你们怎么样,只是长辈有必要知情。国舅要是托人上门说项,答不答应也全在你们,他总不会勉强你,不然也不会事先做这些功夫,是不是?”

    江予莫要是对张旭颜有一点儿不尊重,都不会缠着皇后从中帮忙铺垫。

    况且,就算是从最功利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江予莫请人上门提亲对张旭颜也只有好处——地位举足轻重的人上门提亲,足见女子的出众之处,这样一来,日后到张家提亲的人总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才敢登门,不至于总有乌合之众凑热闹。

    有些女子的地位,真就是人们捧出来或贬出来的。张旭颜的婚事要是再拖个一二年,样貌人品便是再出众,怕也会因为迟迟没定亲而身价骤减。

    “……也好。”性子再磊落,到了这会儿,张旭颜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面颊上飞起了一抹霞色,微垂了头,轻声道,“嫂嫂和家母总是为着我好,我一定好好儿想想这件事。若是觉着不妥,会与双亲好生说道说道,也省得耽误了别人的大好光阴。”

    “嗯,我就是喜欢你这份儿爽快。”

    张旭颜腼腆地笑了笑,岔开话题:“其实,我原本就想着这两日来找你说说话,是因为听说了一些是非——崔家的是非。”

    裴羽想了想,问:“是不是崔四公子的事儿?”

    “嗯。”张旭颜颔首,“这两日,有人在坊间散播流言蜚语,说崔四公子不顾兄长年初去世,在府外养了个外室。”语声停了停,眨一眨眼,“那女子有名有姓的,蓝月宸,嫂嫂应该也知道因何而起吧?”

    裴羽自然不会否认,“的确,对那女子的一些事有所耳闻。”心里却想着,敢说张旭颜没心没肺的人,怕也只有张夫人。这女孩子消息过于灵通,关于门第间的一些事,只是不愿意说,心里怕是对哪一家的门内是非都门儿清。

    “这事情不需想,是崔夫人与长平郡主做的好事。”张旭颜展颜笑道,“流言蜚语我们不需管,只在一旁看热闹就是了——她们要是把崔四公子惹毛了,一准儿没好果子吃。”

    裴羽赞同地颔首。

    随后几日,张夫人应裴羽之邀来过萧府两次。

    裴羽将江予莫的心意委婉地说了,张夫人很是惊讶,继而就笑,“那两个孩子……以前真是做梦都没往结亲的方面上想。”

    “我也是啊。”因着本就是常来常往的两家人,反倒不会多想别的。

    张夫人正色思忖之后道:“这件事我回去就跟旭颜说说,看她是什么意思,她要是不满口回绝的话,我再跟国公爷说说——那孩子的性情没个谱,她要是真不同意,是怎么都成不了。”

    裴羽暗暗松了一口气。送走张夫人,她不免又猜想,江予莫既然在郑重着手办这件事,那么日后应该也不会闲着。决心要娶一个女子,眼下又已是心智成熟的年纪,总该会哄意中人高兴了吧?

    她作为旭颜的朋友、张家的通家之好,本分内的事情都做了,余下的,只需等待。做太多反倒没有好处。

    成与不成,到底还要看局中人是否有缘。

    **

    八月,喜事连连。

    上旬,二夫人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婴桓哥儿,中旬,皇后生下了晗嫣公主。

    二夫人身体底子虽然很好,可到底是产后虚弱,将养几日才算是恢复了元气。这样一来,裴羽便出面帮二房办了洗三礼,寻常诸事也尽量帮二夫人思虑周全,让她踏踏实实地坐月子。

    皇后的身体底子则是出了名的差,生产又太伤元气,洗三礼当日,只是强打着精神与人们说了一阵子话,之后便乏得厉害,沉沉睡去。

    裴羽也到了身子重的时候,白日里需得勤走动,偏生有时乏力、嗜睡。因此,萧错让她把家务都交给了内院的管事妈妈,安心等待产期来临,又命管事妈妈寻找可靠的奶娘。

    张夫人与张旭颜一起来过两次,知道裴羽是这情形,都不多做逗留,担心她应承人损耗精力。

    江予莫那边的事情,张夫人与裴羽提了几句:“国舅爷已经请人去家里说项了,旭颜说不急,先让他忙活着提亲就行,不用急着答应或是回绝。我家国公爷说让他们随缘就好,皇上又不会因为谁跟谁结亲就忌惮谁。况且,过几年他就要辞官赋闲了,往后是年轻一辈人的天下。”

    于公于私的轻重都跟裴羽交了底。

    裴羽想了想最初张旭颜说过的话,心里就有数了,不由笑得微眯了大眼睛。

    张夫人见她完全会意,便絮絮叮嘱她一些关于生产的事儿:“平日里一定不要偷懒,勤走动,到时候才有力气。再有,当日一定要多吃东西,那就是拼力气的事儿……”

    说了很多,完全就是自家长辈的样子。裴羽很是感激,一一点头应下。

    张旭颜碍于母亲在场,又不好单独拉着裴羽说体己话,只一次偷空悄悄地道:“我想再看看。毕竟是以前总捉弄我的人,我好多时候还懵着呢。”

    裴羽便也只笑盈盈低声说了一句:“嗯,顺其自然就好,你自己情愿是最重要的。”

    **

    九月里,对于裴羽而言,重要的事情是桓哥儿和公主的满月酒。

    裴羽知道自己的情形,不宜再出门走动,万一在外面动了胎气早产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是以,公主满月酒的时候,去宫里恭贺的是萧错、萧锐和二夫人。

    闲暇时间,裴夫人与裴大奶奶常来萧府,陪着裴羽说话,大事小情地叮嘱、提醒着。

    有时候裴羽会忍不住笑,“家里有你们、二弟妹和两位妈妈每日轮番地说,外面张夫人、阮夫人等人只要见了我也是说这些。等我生完孩子之后,懂的怕是比谁都要多。”

    裴夫人听了也笑起来,“这是绕着弯儿的说我们絮叨呢吧?”

    “没有。”裴羽由衷地道,“是打心底的高兴。”去年这个时候,她在夫妻关系之中,还是个处处不得章法的小女孩儿,根本不曾奢望过如今所得到的这些——夫君、亲人、友人,那么多人,都是实心实意地给予她关心、体贴。

    那孤单无助忐忑恍然的日子,真的已经过去。再不会有。

    家中的日子平宁温馨,外面的天地依旧是纷争不断。

    南疆七名罪臣押送进京,直接下了刑部大牢。两日之后,有两名官员自尽,留下的绝笔书信中,所说的理由大相径庭:一个是畏罪自尽,对于连琛弹劾的罪名供认不讳;另一个则称自己有冤无处诉,受尽了一些身在朝堂的达官显宦命人明里暗里的要挟、□□。

    这样的局面,有点儿棘手吧?

    裴羽是想,寻常人不清楚萧错与崔家的深仇,皇帝却是最清楚的,那么所谓的“一些身在朝堂的达官显宦”所指的只能是萧错——别人或许一辈子都想不到这一点,但是没关系,只要皇帝心知肚明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