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成长往事:幼小

      引子

    加拿大多伦多的皮尔逊国际机场,一位中年女子从一辆出租车的后备箱里提出两个行李箱,放进旁边的行李车,然后推着行李往出发航站的门口走去。

    她的中文姓名叫许亚,英文名:mia,中文译名:米亚。

    几个月前,许亚已经提出离婚,与先生在两个混血孩子的抚养权和财产分割上没有达成一致意见,两人同意先分居。

    此时,许亚是要搭乘东航的班机回中国探亲,去看看阔别九年多的家人亲戚,见见一二十年没有见面的同学朋友。许亚回国后的第一站是去南京,参加一个大学同学的聚会。

    按照事先同学们商议好的安排,许亚飞到上海后,由付文兵去机场接她,再直接开车去南京。

    付文兵是许亚的前男友,在南京读大学时认识,许亚毕业后两人先后去了北京,后来在北京分手,十多年后才有联系。

    许亚登机完后,放好行李,在微信上给付文兵发了个“已登机”的短信。坐在座位上,许亚闭上了眼睛,任由思绪飘回到遥远的过去……

    第一节幼小

    七十年代中期,许亚出生在四川盆地成都周边的一个小乡村。

    许亚快四岁了才开口说话,小时候,家里人和亲戚邻居都叫她许哑巴。许亚性格比较闷,不善言辞,尤其是不善于辩解与争论,遇事常常搁心里自己琢磨。

    在许亚两岁半时,家里多了个妹妹。不久,母亲因为忙不过来,就把她被送去外婆家,寄养了三年多。在外婆家,许亚有两个小姨妈还在上中学,帮着照看她,教她识字做算术。

    许亚小时候,家里还没有自行车,去亲戚家都要走路。去外婆家最近的一条步行路线,是穿过几个农村乡队,总共十几里地。许亚在三岁的时候,就记得去外婆家的路,每次都喜欢走在前面带路。

    许亚的外公家里祖辈都是农民,一个大院子都姓刘。外公在兄弟中间排行老二,分家时候,兄弟几个各分得一个院子。

    许亚的父母两边经济都很拮据,家里的家具基本都是老辈人留下来的,除了案台、圆桌或方桌,剩下的就只有床这个主要的家具了。每间床都不一样,但式样都类似。

    床是古式床,床身是一个木制平台,平台上有个带顶的雕花架子,架子有四角立柱,镶以木质围栏。两侧床头及正后面是围栏挡板,高度大概是床架的一半,有的是实木板,有的则有雕花。床的前面是门户,两边各有一个一尺左右宽的雕花板,上高至床顶,床架顶部的正面是横挂的一板雕花围栏。床架的正面顶部和两侧的三片围栏雕花,每间床都不一样。蚊帐挂在床架里面。床的正面床沿半尺多宽,可以当板凳坐。床前有一个踏板,用于歇脚放鞋和登床。床沿下有一个床板挡住床底,有些床的挡板可以拉开,里面是类似抽屉样的储物空间。床身是个带有一尺左右深的框,底部是木板,板上铺放梳理过的干稻草,稻草上面铺棉被,棉被上铺床单或草席。

    后来,农村里时兴起席梦思床垫的新式床,许亚父母两边家里的这些古床陆续被淘汰,闲置在杂物间里。因为缺乏保养和维护,逐渐开始有虫蛀。家里人见木头被虫蛀的厉害,加上笨重占地方,就陆续把旧床处理了,有的当废品卖掉,有的拆卸下来扔掉或当柴木烧了。

    许亚的外公脾气急躁,有一次,许亚偷吃了他准备送人的冰糖。外公发现后开始骂人,说:“我要是找出那个偷冰糖的人,用竹条狠狠的抽。”

    晚饭时候,许亚害怕面对外公,就躲在床背挡板后面。外婆一家人把里里外外都找了也不见人。她们喊她的名字,她也不应声不出来。大人们慌了,全家出动,去河边、地里、邻居家找。

    后来许亚饿了,腿也站酸痛了,就跑了出来,见四处无人,就倒在床上睡了。夜深了,外婆外公舅舅舅妈姨妈都陆续回来了,才发现许亚在床上睡大觉。外公抓起竹条就要打她,被家里人拦住了。外公也怕许亚又闷又倔的性子再惹出什么事,才放过她。

    许亚自小性格胆怯怕事。在外婆家时候,她被送去了村里的幼儿园。去幼儿园的小路,要穿过刘家大院后面的一片竹林,林子里有许多坟墓,刘家祖辈的人葬在那里。

    许亚的外婆比较迷信,闲暇里聊天时候,常常会说“那肯定是鬼魂附身了”。所以许亚怕鬼,不敢过竹林,每次去幼儿园,都要姨妈背着她才肯穿过那片竹林。

    刘家院子里有一户人家,以前是佃户出身,解放后还留在刘家大院里住。老头老太瘦的干瘪,他们的儿子却长的五大三粗,还比较丑,满脸都是麻子,大家都叫他刘麻子,许亚叫他麻爷爷。

    许亚害怕刘麻子的长相,只有姨妈她们在身边陪着时候才会叫他麻爷爷。

    每次刘麻子见到许亚,都会大吼一声:“许亚娃儿,还不快叫麻爷爷!”

    许亚一般都是颤微微的叫声“麻爷爷”,然后躲到姨妈身后。要是许亚迟迟不叫他,刘麻子就假扮凶相,吓唬她:“叫麻爷爷,叫不叫?再不叫就把你扔去喂狗!”

    有一天,许亚跟着跟院里的大孩子在枣树下打枣。刘麻子出来打水,有人喊了声“刘麻子来了”。许亚听到“刘麻子”几个字,哆嗦一下,扔下竿子就跑。等她再偷偷回来看的时候,地上的枣子早被捡光了。

    一天,姨妈舅舅去地里干活,许亚跟着去地里玩,跑来跑去的就玩到了沟边。许亚站在沟边看潺潺而过的流水,正好刘麻子路过,以为她想过沟,就问:“许亚娃儿,你是不是要过沟?”

    许亚看着刘麻子,本能的有些害怕,不敢说话。刘麻子又问:“我问你话呐,说不说,不说我把你扔沟里去。”

    许亚赶紧点头,刘麻子就一把将她拎起来,往腋下一夹,大步一跨,过了沟,提到了对面。

    许亚吓得哇哇大哭,双腿蜷缩着,拽着麻子的衣服不放手,脚不沾地。刘麻子说:“娃儿,你站起来!”

    许亚只是哭,不落地。麻子说什么她都脚不落地。刘麻子火了,说:“你再不站起来,我就把你放回沟的那边去!”

    话一落,许亚不哭了。刘麻子见状,就拎着她,跨回沟的对面去。许亚这才双脚落地。刘麻子气哼哼的走掉,逢人就说,“许亚那个娃儿,毛病怪的很!”。

    许亚七岁时回到父母身边,开始上小学。许亚的父母都务农。但家里的农活基本上都是母亲一个人承担。

    父亲年轻时候参军入伍,落下一个小疾。本来他和几个战友是被批准了留在部队的,恰好遇上□□事件,很多原定要留部队的同志都被退伍遣散回老家。

    乡里安排许亚的父亲当了一个村党委书记,算是解决他的复员就业。许亚的父亲和他的战友们情谊深厚,经常相聚走访,维持二十来年的往来。而退伍没有留在部队的遗憾,一直伴随他们几十年,常常是他们酒后感怀的话题。

    许亚的父亲喜欢走乡串户,广交朋友。乡里及村里各家各户,甚至其他村里的人都对他非常熟悉,很多人不知他的名字,只知道许书记。

    许亚的父亲在外面的酒肉饭局特别多,常常喝的酩酊大醉,甚至还有过酒精中毒被送进医院。

    许亚回到家里,见到父亲经常不着家,见到母亲对父亲唠叨抱怨,说他不做家务不做农活。父亲总是一副乐呵呵样子,喝着酒听着母亲唠叨,要么眯着眼想事,任凭母亲在一边说,要么就去躺着睡觉啥不管,有时候也会对母亲不耐烦的大吼几声。

    有一次,许亚的母亲生病较重,父亲还在别家喝酒。许亚去叫父亲两次,他都没有回来。许亚的母亲在家哭累了,有些虚弱,以为自己快不行了,就开始叮嘱她料理后事,叮嘱许亚在她去世后要照顾妹妹,还从床褥子下面的床草里掏出一个存折交给她,叮嘱她密码,以及如何藏钱,以防万一许亚父亲不管她们姐妹俩。许亚和妹妹哭到半夜,父亲才酒醉归来。

    许亚的父亲喜欢跟踪时事新闻,没有电视的时候,家里常年订阅了几类报纸杂志。许亚的母亲经常埋冤他糟蹋钱,不务实,不帮家里分担家务农活。许亚常常要帮母亲把旧报纸背到镇上去卖给收废品的。后来许亚长大些后,母亲就叫她自己把废报纸背去卖了,作为奖励,母亲从卖废品的钱里拿出几分钱给她。

    后来中央有文件出来,鼓励农村要科技种田。许亚的父亲就开始照着杂志上的广告,去寻找优良农产品品种。稻子、蔬菜、果树等他都开始尝试,逐渐的还开始投入时间去种植,包括刚刚兴起的薄膜覆盖和果树栽培嫁接。

    许亚父亲的行为以及他在乡里的游说,引来一批追随者和志同道合的朋友,许亚的父亲还带人去了趟北京,走访一些农村的耕种情况。

    许亚父亲的各项试验,给家里带来了更重的劳务负担。许亚从回到家里,母亲就开始让她做这做那。于是,许亚渐渐学会了做很多家务,从开始看鹅放鸭子、卖报纸,到烧火烧水煮饭扫地,到洗衣服、井里打水,到去地里帮忙摘菜剔叶子,再到后来的去市场占摊位、自己背菜去卖。

    许亚家门外有一口水井,邻里几户人家共用。井水有几米深,一年四季水位有升有降。

    打水要用一个长竹竿,竿头开有一个钱币大的孔。水桶提手上有一个结实的绳套,打水时候,把绳套穿过竿孔再回套在竿头,再拉一下,绳子就紧紧的套在竿头上。然后再把水桶往井里一扔,当水桶落在水面上时,一般是浮着的,这时候再手握竹竿往水里捣,水桶的口沿在竹竿的拉力下就切入水里,井水很快就流入水桶。

    许亚提水时候必须要往井里看,留意不让井水进水桶太多,否则水太多水桶太重,许亚就提不起来。许亚看水桶里的水差不多了后,就两手紧握竹竿,一把一把交换手的往上拉提。水打上来后,许亚一般提着水桶,走几步歇一下,或者换手提,她逐渐长大后,提水的量就逐渐增加。

    家里薄膜种植面积大,蔬菜收成早,卖的价钱好。忙不过来时,许亚早早的就要起床去集市上为家里占个摊位。

    那时候卖菜的菜农没有固定摊位,所谓的集市也就是一条街,早去的就自己摆一样东西,比如几片塑料袋或一个杆子来占地盘。后来的菜农就会自觉的不在放有东西的地盘上摆摊。这些都没有明文规定,却是集市上的共识。

    集市上的地段也很重要,地段好人流量大,菜卖的快。所以许亚的任务,就是去占个好地盘。许亚的父母通常是早上起来后,去地里摘菜,再送到集市上后再换她回家或者去上学。

    许亚的村子附近有几家国营的兵工厂、机械厂,这些厂都是很多年以前从外省搬迁过来的。厂里的员工基本上都是讲普通话,他们的子女多数都是上厂里的子弟校。由于在本地长大,所以不仅讲普通话,也说得地道的四川话。

    有一家工厂因为规模大,员工众多,所以厂里自设了菜市场,允许本地农民去自由卖菜。工厂的员工常常在下班后来市场买菜。买菜的高峰就两个时间段,中午和下午下班时候。

    许亚的母亲通常去中午时间段卖菜,卖不完的菜就留到下午时间卖。遇上周末或假期,通常就是许亚去守在那里把剩下的菜卖了。

    那时候的许亚个子瘦小,也是一群菜农中最小的,还是个女孩子。买菜的人沿路走来东挑西挑的时候,看见她,常常会说:“你这孩子才多大啊,就来卖菜了。”

    大部分在许亚这里买菜的人,都很少跟她讲价。偶尔也有人想逗逗她,故意和她讲价,看她是如何讨价还价的。如果旁边摊主卖一样的菜,买主一般都会先来照顾她,买她的菜。因此许亚常常是早早的就卖完菜,背筐回家后,母亲都会抽出几毛钱给她,算是奖励。

    许亚的父亲买了辆新自行车,车圈是28尺寸的。许亚看见父亲骑自行车的样子非常羡慕,常常等父亲回家后,她就去要来自行车推着玩。

    自行车太高,许亚就自己试着滑。滑车熟练后,许亚也学大人那样抬腿试图迈过车座。努力了很多次,终于有一天,她迈过去了,把自行车骑起来了。自行车太高,许亚只能双腿叉在车杠两边,踩脚踏板来保持自行车的前行,因为不知道如何下车,最后硬摔在地上。

    许亚受点轻伤,也被父母责备了。等伤好后,许亚又问父亲要自行车,父亲依然让她推车去练。就这样练了很多次,终于有一天,许亚能够轻松的骑着与她个子不相称的28自行车。

    由于地里的蔬菜品种好,又是薄膜种植,所以许亚家的蔬菜上市早,总能卖个好价钱。连续多年,许亚家的经济状况都很宽裕,在村里也是领先的。

    许亚的父亲热情好客,喜欢别人来找他帮忙,为自己能帮人排忧解难而欣慰不已。因此,他经常为别人家的事情四处奔波,并乐此不彼。

    家里有一个表亲做生意,需要银行贷款,来求许亚的父亲帮忙,去农村信用社贷款。见来找他帮忙的人还是近亲,父亲非常积极,不仅去找了信用社,还做了担保,为表亲贷到款。

    那时候社会上开始提倡和鼓励万元户。在早年农村都还是土墙泥瓦的时候,父亲开始拆了旧屋,率先盖了水泥钢筋的平房,以及后院的几间大瓦房。

    大概两年后,在朋友的吹捧鼓动下,父亲又决定继续带头表率,率先盖起一栋两层楼房。因为先前盖平房已经耗用家里的一部分积蓄,所以在盖楼房时候,许亚家里就去借了钱,盖完了楼房。

    农村盖房很费心,除了需要自己找人设计绘图,还要自己找工人,买材料,管工人的一日三餐。许亚家里两次盖房,耽误了地里的很多活,少种了菜少挣了钱。

    父亲在早几年跟随科技带头做起来的那些蔬菜品种,陆陆续续就有别人跟进了。等到许亚家盖完楼房,先前的那些创收的产品在市场上已经很常见了,价格也跌了很多。

    没过多久,表亲生意失败,逃去外地一直不回来。信用社多次派人来向许亚的父亲催还贷款。父亲也多次去表亲家找人,都没有结果。因为是担保人,最后父亲不得不开始偿还银行贷款。为此,许亚的父母亲吵了很多次,母亲怪父亲好吹喜捧轻易担保。

    于是,许亚的家里背上了盖楼房的借款和银行的贷款。父亲受此挫折,变得一蹶不振,常常一个人喝闷酒。种菜已经带不来多大的收益,许亚家里的经济状况变得非常拮据。

    因为种菜的收入菲薄,母亲就去买来很多小鸡小鸭小鹅的来喂,等鸡鸭鹅养大了后,再送去市场卖,换来钱应对日常开销和不得不还的债务。

    许亚家里的家务事基本上由许亚和妹妹承担着,除了做饭洗衣,放鹅放鸭,割猪草煮猪食喂猪,还要去井口打水提水,打扫猪圈等。

    家里负担重,常常东借西还。许亚的父母忙完农活,有点闲余时候都喜欢打麻将。尤其是母亲,她麻将打的好,经常赢些小钱,所以一有空就去打牌,经常打到深夜。母亲喜欢把打牌的输赢数目记下来,到年底算算这一年输赢多少。

    许亚的父亲也打牌,但更多时候是喜欢与朋友聚在一起,喝酒吃饭喝茶聊天。

    一天晚饭后,父母亲都出去打麻将了,许亚和妹妹去叫她们回家,被大人们打发回来。姐妹俩在空旷的大房子里哭,哭累了才睡。后来天快亮了,父母亲才打完牌回到家里。

    许亚有两个舅舅,各有一个女儿,一个比她小四岁,一个小六岁。许亚回到父母身边之前,她们都与许亚朝夕玩在一起,感情很好。

    大表妹六岁时候,有一天她和小表妹一起玩,两人都说很想许亚姐姐,就要一起去大姨妈家找姐姐。两个孩子没有告诉父母,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去找许亚家。但是途中把路走错了,越走越偏。最后两个孩子走到了人民渠大河边,又怕又饿的直哭。

    河边住的一位农户大婶看见了,问:“你们两个咋哪?怎么在这大河边哭?你们爸妈呢?”

    大表妹说:“我们去姨妈家,迷路了。”

    “那你们姨妈家在哪里?”大婶问。

    两个小孩说不清姨妈家的具体地址或村名,大表妹说:“我姨父叫许书记。”

    碰巧大婶听说过许书记,就说:“哦,许书记啊,我知道他家在哪里。”

    大婶把孩子接到她家,给她们洗了脸,吃顿饭,然后又把她们送到了许亚家。

    许亚上的小学是村里的村办小学,学校里就三个老师,带几个班,每个老师都带几门课。

    成都及周边地区,每到春季三月份,气温暖和,春暖花开,景色盎然,到处可见油菜花、桃花、梨花和杏花等竞相开放,因此大中小学都喜欢组织学生春游踏青。

    许亚的家乡离青城山都江堰近,所以本地中小学春游,一般是由老师带队坐公共汽车,去青城山爬山或都江堰转转。

    许亚一年级时候,学校也组织春游。因为是村办小学,全校学生都是农村来的,许多人家里困难,所以学校不强求,愿意去的再报名缴费。

    许亚去问父亲,父亲很支持许亚去春游。学校总共有不到十个人报名参加,由两名老师带队坐公共汽车去了都江堰。

    吃完午饭后,老师带着许亚她们一队学生在街上走,许亚被一家店里卖的东西吸引,停驻在那里观看了许久。等到她回过神来四望时,已经不见了老师同学,她顿时紧张害怕,开始哭起来。

    一个过路的叔叔男人看见了,就问她:“小妹儿,你为啥哭呢?”

    许亚说:“我找不到老师了。”

    叔叔说:“你别哭,我陪你等你们老师来。”

    等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见人来。叔叔说:“小妹儿,要不这样吧,我带你去派出所,让民警叔叔帮你找老师,好不好?”

    于是许亚跟着那个叔叔去了就近的派出所。民警问她家住哪里,许亚除了父亲的名字和乡镇的名字外,说不出具体地址,不知道是在哪个村哪个队的。

    民警说:“那你先坐这里等会儿,我们去联系你们乡镇再查查。”

    就在许亚坐着等的时候,她的老师急忙忙的赶来派出所报案,进门后看见了许亚。民警核实具体情况后,放她跟老师走了。原来老师他们发现许亚丢失后,赶紧沿着原路回去找,但是没有找到。最后老师着急了,才决定去就近的派出所报案,没想到意外找到了许亚。

    从那以后,许亚也记住了,人要是走丢了,一定要在原地耐心等待,总会有人来原地找的。如果慌张的自行去追赶或盲目寻找,一般都会错过。

    许亚的班主任刘老师是同一个村的,兼任数学语文老师还有校长一职。许亚小学时候,本地的学制改革,小学改上六年。

    在六年级的某天下午,刘老师来到许亚家,对她的父亲说:“许亚这个孩子的数学不错,现在乡里要求各个学校推荐学生,去参加奥数学习。县里著名的省级重点中学,阳州中学,在举办奥数考试,公开择优录用。我觉得应该让许亚去试试。”

    父亲欣然接受刘老师的建议,还请刘老师陪同去县里书店,买了两本奥数的书。紧接着,许亚每周都要去乡里的中心小学参加一些辅导课。因为参加的晚,离考试时间也近,她就常常在沟边放鹅的时候,拿本奥数书坐在田埂上看。

    到了考试那天,父亲送许亚到阳州中学参加考试。那天,她第一次见到人头攒动的壮观场面,犹如后来她见到的高考场面。

    在阳州中学的考场外,许亚意外遇见了一个短暂的小学同学林静和送她来考试的父母。

    许亚在小学三年级时候,曾经转过学。那时候,父亲帮了村里的一家人办事,这家人有亲戚在镇上的中心小学教书。

    某一天,这家人的亲戚遇到父亲,闲聊中说道:“镇上的中心小学办学条件要好些,你要不要送许亚去,我可以帮忙转学。”

    父亲同意了,不久,许亚就转学了。从村办小学到镇上的中心小学,许亚刚开始有些兴奋,不过刚去几天她就感到不适应。

    班上的同学大多数是镇上,许亚一个也不认识,孤伶伶的,就只有同桌林静还和她说几句话。

    中心小学离家里远,许亚每天走路去上学。中午饭是许亚在学校的蒸饭。每天早上,她带个瓷盅,里面装点米,带到学校,去锅炉房,加点水后放在指定的台子上。锅炉师傅到点就把台上的饭盒饭盆饭盅,统一放到大锅里蒸。

    中午下课铃一响,这些饭盒饭盆饭盅就被锅炉师傅取出来,摆到一个台子上。蒸了饭的同学就自己去台子上找自己的饭盆。通常饭盆上都会做个标记,比如拴根细布条。有时候许亚也会在饭盅里放两块红薯或土豆。

    许亚转学后,每天回家都要路过一个工厂的厂房。工厂门口,路的对面住着一些本地的农民,工厂因为征用土地,就给被占地的那些村户安装了自来水。自来水是免费的,就在路边。

    每次许亚都要走那条路,时常遇见班上的同学。其中有两个男同学,等许亚路过时候,就打开水龙头挥着塑料水管子对她冲水,直到她被浇的一身水或旁边有路过的人呵斥,男同学才跑掉。

    在中心小学,有一天在教室里,许亚从一位男同学桌子边走过时候,挎在肩上的书包不小心挂掉了他桌上的书。男同学脱口骂道:“土包子,没长眼睛啊”。

    许亚赶紧蹲下来双手捡起书来,小心翼翼的放到桌上。男同学接着说:“哑巴啊!”许亚低下头,怯怯的说句:“对不起”,转身要离去。

    男同学突然一口痰吐在了许亚背上,她羞愤难当,红着脸,不知所措。周围同学开始有人抱不平,指责那个男同学。许亚默默的回到座位上,同桌的林静撕下一页作业纸,揉软后,帮她擦去背上的痰。

    第二天,林静又邀请许亚放学后去她家玩,热情的拿出水果给她。此后,林静又接连几次邀请她去家里玩。

    林静的父母,工作都在国有企业,工作稳定家境宽裕。他们初见到许亚说:“咦,这个女孩子,不就是常在集市上那个卖菜的小姑娘吗?”

    林静父母和许亚聊家常,问她家住哪里,才知原来她的父亲就是她们也认识的许书记。林静的父母经常见许亚骑着自行车驮着个菜筐在路上跑,所以她们很喜欢她的勤劳,就鼓励林静多带她来家玩。

    班上一个女同学黄燕邀请许亚去家里玩,还展示了她父亲的集邮册和集币册。傍晚时候,许亚回家。

    第二天一早,许亚从家地里摘了些新鲜蔬菜,给黄燕家送去。黄母狐疑的盯着许亚,过了会儿就把她女儿拉到隔壁房间说话。

    虚掩的门缝传来对话声,黄母问黄燕:“你去好好问问她,看是不是她拿的?”

    黄燕语气肯定的说:“不可能,昨晚上我明明放回去了。”母女俩在里屋争执了一会儿才出来。许亚隐约听出是什么东西丢了,还和自己有关系,但是又不确定。

    黄燕执意要留许亚在家吃饭。后来到了中午饭时候,黄燕的父亲背着个大包回来了,乐呵呵的说:“今天一早我去会集邮币的朋友,交换回来我一直想收藏的邮币。”

    稍后,许亚才明白,原来黄燕父亲一早离开,黄母擦柜子时,发现邮币册不见了,以为是失窃。早上看见许亚,想起她昨天来过,黄燕还开过柜子给她看邮币册。晚上许亚又回家了,所以疑心是她偷了集邮币册。

    尽管班上也有好几个同学对许亚不错,但是她觉得自己的出身背景让她在镇上的中心小学里体会到了很多的不愉快。上了一个多学期的课以后,许亚就执意回到了村里的小学。

    在阳州中学偶然相遇,许亚和林静进考场考试,她们的父母亲在考场外聊天,见她们考完出了考场后,都纷纷问及考试情况。许亚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考试,她说:“我也不清楚考的如何。”

    两家父母都期望两个孩子同时考上,这样可以一起上学有个伴。

    考完回家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父母忙农活,许亚帮着家里做家务。考试的事情早忘的一干二净。

    小学毕业那个夏天里的某个下午,刘老师又来家里,对父亲说:“你家许亚上次奥数考试,成绩不错,被阳州中学录取了,还分在重点班。”

    许亚的父亲非常高兴,觉得脸上有光。因为阳州中学在本地非常有名,年年大学升学率非常高,大多数家长都认为进了阳州中学,就等于一条腿迈进了大学。

    阳州中学离家里远,按学校规定,需要住校。于是家里人开始为许亚准备住校的生活必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