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87_87065这半年里祭司经常带着吴佩环过来，打着各种名义想方设法的把他俩凑一起。赵明明从一开始看到吴佩环还挺悲苦的，慢慢的就麻木了，最后对着他那张故作镇定的脸，很想真诚的对他说一句：“哥们儿，你也不容易啊，有话就直说吧，别装情圣了。”
无他，看着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非要做出成熟稳重的贵公子风范，实在是槽点太多，无处吐起。
慢吞吞地扯出衣袖，赵明明无精打采的叮嘱了萧青霜几声，就打算离开。萧青霜看上去快哭了，眼中水光盈盈，巴巴地盯着她。跟在赵明明身后的兰蔻仗着最近公主对她态度很和蔼，大着胆子道：“既然殿下不愿意去见他们，随便找个理由，我去回禀谢绝了就是。想来皇上也不会在意的。”
赵明明只是苦笑了几声，摇摇头，叫赵嬷嬷留下，无视萧青霜祈求的视线，径自出了门。兰蔻和婵娟对视了一眼，都有点摸不着头脑。大家都已经看出了祭司打的什么主意，吴家的公子也不能说不好。可公主若是不喜欢，直白的拒绝对方又能怎样？堂堂未来的皇太女，还怕了区区一个世家之子吗？哪怕吴家乃是圣城四大家族之一，东华也不畏惧他们。
见赵明明心事重重，没有注意到她们，婵娟虽然还是很顾忌兰蔻，但明里暗里斗了大半年，两人之间也形成了一种奇怪的平衡，不再那么剑拔弩张了。她刻意缓下步伐，稍稍拉远了和赵明明的距离，小声问道：“殿下莫非是真心喜欢上了那吴家公子？”
不是这样的话，如何解释每次听到对方前来拜访，都是一张不情愿的苦脸，却依然从不拒绝呢。
兰蔻摇了摇头：“我看不像。”
她有些话在心里憋着，谁也不曾告诉。由于公主殿下的信赖，她比其他几个贴身宫女更加亲近，所以平时相处得也更多，算是比较了解公主的性子。别看公主年纪小，可性子却异常冷清。除了念书习武以及和小公子玩耍，她竟然想不起公主什么时候真心愉快的笑过，哪怕一次。偶尔静下来，公主也永远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看起来可真不像是只有六岁的孩子。兰蔻觉得，这样的公主，完全无法想象她竟然会爱慕上哪家公子的场景，哪怕对方再优秀都一样。
婵娟不知道兰蔻心里的想法，见她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沉稳老实的样子，不免心中有气，暗暗地骂了一声，也不再说话，恨恨地想：“不过和我一样是个伺候人的，摆出这高贵的样子给谁瞧呢！”
赵明明可不知道两个宫女又打了一回官司，匆匆忙忙地回去换了衣服，不敢再做耽误，一溜烟的朝着前殿去了。
皇帝果然和以前一样，和祭司一起在英武殿，赵明明进去的时候他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祭司说话。赵明明上去行了礼，又对祭司跟吴佩环问了好，便安静地站在一边。悄悄抬眼，看着吴佩环虽然嘴角带笑，但那微微皱起的眉头以及僵硬的脊背，毫无疑问，他此刻心情不太美妙。赵明明又忍不住在心里叹气——大哥，知道你懒得来和我周旋，可我难道就很开心吗。
在这个时代说什么婚姻自由简直是开玩笑，赵明明能体会吴佩环的苦楚，因为想着他曾经对自己那么好，既然他没有直白的戳穿那张纸，她装装傻陪他敷衍一下各自背后的家族也无所谓啦。
若是平时，祭司微笑着问候她几句，就会找出借口要她和吴佩环下去玩。但今天气氛却有点不同，赵明明敏锐地察觉到皇帝好像不太高兴，尽管他脸上毫无怒气，但周身那股阴沉的气息，连站得那么远的她都感受到了。
再仔细看看祭司，他往常总是带着的那种从容不迫的的笑容不见了，时不时地看过来，眼底有几分焦急。赵明明觉得他好像是在催促吴佩环，忍不住瞟了一眼，却看见吴佩环面色铁青，好像快要发怒了。
这是闹什么鬼，赵明明百思不得其解，总不会是皇帝突发奇想的要给她订娃娃亲，结果被拒了吧？虽然皇帝从没明显反对她跟吴佩环来往，但那态度也绝对谈不上乐见促成啊。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阵，最后还是祭司咳嗽几声，打破了沉寂。他笑容可掬地对赵明明说：“青墨啊，老实说，这件事本不该当着面问你，毕竟你是个女孩子，按理要回避的。不过你父皇坚持必定要这么做，所以我也只好厚着脸皮了。”
赵明明从他话里品味到了几分不祥，心里一颤：别、别是她想的那个吧！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果然，祭司吸了口气，和善地道：“你跟佩环打小就认识，青梅竹马，又彼此知根知底，家世相配。眼下我代替他的双亲，想要向你提亲，你意下如何？”
赵明明只觉得耳朵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祭司打的什么主意她不是不知道，可……毫无预兆的忽然来这一手，她真没想到。她本/能地转头去看吴佩环，心想这件事他八成是不肯的。可出乎意料，她看到的却是一张充满了哀求神色的脸。
吴佩环又不是傻子，自然能从赵明明冷淡敷衍的态度里感受到她同样对大人们的打算毫无兴趣。赵明明还以为他们早就已经就此事达成了未曾挑明的默契。可为什么此刻他却眼带哀求的望向自己？难道他被神秘力量又一次莫名其妙的爱上六岁的萧青墨了？
赵明明满腹狐疑，眉头微挑，询问似的看着他。
可是吴佩环满脸苦涩，眉宇间曾经的傲气和清冷好像被狂风暴雨狠狠摧残过一番，消失不见。他几乎是卑微的、祈求的看着赵明明，甚至带上了一点淡淡的绝望。反正不管怎么看都绝对不可能是爱啊情啊一类的。
赵明明心中微微一动，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怕吴佩环那里出了什么变故，导致他不得不压下满腹骄傲，放下/身段的主动来求缔结婚约。她眨眨眼，心想肯定是非常严重难以挽回的大事，否则按照吴佩环的性子，他怎么肯入赘做个王夫……呃，不对，眼下还是驸马。
“青墨？”
见她迟迟不肯开口回答，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祭司以为她是害羞，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皇帝，心中焦急，强制镇定地再次催促道。
赵明明也看向皇帝，立刻就被他眼中浓烈的杀气给吓了一大跳，哪怕立刻装作害羞的低下头，心脏也噗通噗通跳得飞快。那一瞬间，皇帝的样子竟然和萧青霜重合了。他的五官本就和未来长大后的萧青霜长得有七八分相似，刚才短短一瞬间，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情绪，竟然让他的眉目都狰狞地扭曲了起来。那种理性消散濒临疯狂的模样太像赵明明脑海中狂笑着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的萧青霜，让她竟然有些畏惧起了皇帝。
搞不清楚这三人到底是在打什么哑谜，赵明明含含糊糊地回答道：“女儿全凭父皇做主。”
话音刚落，皇帝就发出了一阵毫无笑意的冰冷笑声：“婚姻乃是大事，父皇岂能不顾你的喜好随意答应。乖女儿，不必害羞，喜欢便是喜欢，直说无妨。”
……就您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我敢点头答应吗！
虽然心中奇怪，皇帝平素和祭司关系不错，按理说哪怕不愿意答应婚事，也用不着摆出这般难看的脸色啊。赵明明深知目前皇帝陛下才是最最需要刷好感的存在，立马就想顺着皇帝的话头，找个婉转的理由拒绝。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打算，吴佩环不知怎地，竟然做了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平素永远稳重文雅的他，上前一步，拉住了赵明明的衣袖，死死抓住不放。对上赵明明愕然的视线，他声音乍一听毫无异常，却已经隐隐带上了些颤抖。
“公主……我……”
看他嘴巴张张合合，大概是想说些哀求的软话。可这孩子一贯都骄傲，努力了半天，急得眼眶都红了，硬是挤不出半个好听的词来。
皇帝此时不悦地呵斥道：“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段兄，这便是你所言的文雅公子么，朕却看着不像啊。”
皇宫里规矩虽多，有些却不像赵明明那个世界一样繁琐，比如宫里的太监宫女并不自称奴婢奴才，又比如皇帝也不太经常以朕自称，都是我来我去。赵明明听他竟然难得地用了一回朕，便知道他大概是真怒了，急忙一把甩开吴佩环的手。只是她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吴佩环方寸大乱，变成这般模样？她打定主意，一会儿必定要去打听个明白。
见赵明明这般行事，吴佩环也罢，祭司也好，都知道大概是不成了。祭司一贯城府颇深，还能维持住笑容，没有失态。可吴佩环不知怎地，也许不管平时怎么少年老成，终究还只是个孩子，眼睛一闭，大颗大颗的泪珠竟然滚了下来，吓得赵明明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这怎么就哭了呢？
吴佩环怎么会哭？太玄幻了！
呆呆地盯着他，虽然长相还很稚嫩，可他那张强忍悲痛绝望的脸，却微妙的和赵明明记忆里那张嘴角带血的脸重合了。她想起了那一天站在雪地里看着自己远去的吴佩环，虽然没有眼泪，可那股难过痛苦的样子，却一模一样。
她自以为刚硬的心不禁软了一角，心想不就是婚事吗，答应了又怎么样。反正她才六岁，正儿八经成亲还早着呢。吴佩环明摆着和祭司一条船上的，不管现在吴家到底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可未来祭司坐上神官之位却是她已经知道，刷刷好感也好啊。
自我说服了一阵，赵明明心一横，想着权当偿还上一次吴佩环对自己的好，咬着牙道：“女儿……女儿……一直都对吴家哥哥……很是……喜欢……”
话说到这一步，自然不必再多说了。祭司眼睛发亮，直起身体，而吴佩环也像是忽然听到了不可能的奇迹，瞪大眼睛看着赵明明。赵明明无奈地对他笑了笑，却发现他脸上闪过一丝了悟，随即一脸愧疚地低下了头。
“咔！”
一声脆响，却是皇帝硬生生地将檀木椅子的扶手给捏断了，他的表情如欲噬人，视线犹如实质，杀气腾腾地打在赵明明身上，让她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青墨，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一字一顿地道，每吐出一个字，赵明明就不自觉地颤抖一下。她从未觉得皇帝竟然如此可怕。
但是祭司却忽然一笑，离开椅子，走下来拉住了她的手，一股暖流从他的手心传来，流过赵明明的身体，她顿时觉得舒服多了。祭司微微笑道：“陛下，我知道你心疼公主，可既然孩子们愿意，何必做出这吓人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陛下平时多么严苛呢。”
皇帝死死瞪着赵明明，良久之后，他缓缓点了点头：“好，好，不愧是朕的好女儿，跟你母亲真是一模一样。”
说完这句话，他竟然笑了起来，之前的怒火和杀气消失不见，又是那副慈爱的模样。
“既然你喜欢，父皇便答允了。”
赵明明被祭司拉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僵硬地道：“多谢父皇。”
她不敢再看皇帝，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匆匆离开。直到离开大殿，门外的阳光洒在身上，她寒冷的身体才恢复了几分暖意。她不明白皇帝的态度为何那般怪异，心中却隐约浮现出一个念头——她是不是做了个愚蠢的决定？
“公主殿下。”
身后有人唤她，赵明明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却看见是吴佩环。他原本雪白的脸此刻却浮现出一丝嫣红，难得磨蹭地走过来，眼神不敢看她，低声道：“刚才……多谢公主了。”
赵明明默然：“呵呵。”
他踌躇了半天，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还是不敢看她：“我虽然是为了家人才不得不……如此。可公主放心，从今往后，公主便是我的恩人。不管公主有何要求，我吴佩环绝无二话。”
赵明明连呵呵都懒得呵呵了，只是点了点头。
吴佩环站了半天，忽然丢下一句：“我字兰贞。”便飞快地走了，像身后有个鬼在追着似的，半路还差点摔一跤。赵明明听着身后的宫女们一阵轻笑，只觉得心中一群草泥马狂奔而过。
喂，别告诉她这就算是攻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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