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3

      那一天,他好不容易安抚完思颖的情绪,整个人已是累到极点,却在接到一个电话以后,内心变得惶恐而不安。

    只因为那个电话,是那个最有可能改变新娘心意的人打来的。

    他紧紧攥着手里的手机:莫东辰!他把思颖害得那么惨,竟然还敢阴魂不散。

    所以,他见到莫东辰的第一句话,也是不善的:“不是像一个胆小鬼一样不知道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吗?既然决定要搞人间蒸发,又突然冒出来干什么?”

    可是,待他说完,看向莫东辰的时候,整个人却一下子愣住了。

    他知道莫东辰向来喜洁,可那天的他,整个人写满了颓废,衬衫松松垮垮,布满了褶皱,下巴上的胡茬都有些泛青。

    这一愣之下,更难听的话自然是说不出口了,但心中仍不免腹诽:已经消失许久的人在这样尴尬的时刻出现,莫不是回来抢亲?

    他等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沉不住气,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回国的事情,有几个人知道了?”

    莫东辰却朝他笑了笑,虽然那笑容是如此的惨白无力:“你放心,小颖不知道我回来。我,也不会让她知道我回来过。”后面一句话,他说得很轻很轻,几不可闻,仿佛被这刺骨的夜风一吹,便会弥散在这漆黑的夜里。

    “婚礼就在明天。她如果看到你,或许会很高兴。”他带着几分试探。

    莫东辰却摇了摇头:“我没有资格见她。我回国,只是想对你说一句话——周一凡,我把妹妹交给你,你要好好待她。”

    他尚在咀嚼莫东辰口中的“没有资格”,却见他早已转身离开,仿若那一晚,他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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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凡曾经卑劣地想过,既然她喜欢那个人只有莫东辰,她真正想嫁的那个人也只有莫东辰,那么如果莫东辰一直不出现。这场名不副实的婚姻便可以一直地维持下去,因为她不会有第二个想嫁的人。况且,他和她也是青梅竹马,除了莫东辰,她身边最亲密最特殊的男人便是他了。

    或许,有那么一天,她会对莫东辰死心,转而爱上这个一直陪伴在她身旁的男人。

    也许是因为,他曾经的计划太过美好,他的婚姻,才会在现实面前,变得那么不堪一击。

    这厢,周一凡还在借酒浇愁,苏耀却看不下去了,举着一瓶红酒从他的头顶上哗啦啦地浇了下去:“周一凡,你瞧瞧你现在这个鬼样子。我要是谢思颖,我也一定选择莫东辰。”

    周一凡整张脸被红酒淋得湿漉漉的,白色的衬衫上也沾染上红色的印迹,那双媚人的桃花眼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因为愤怒,红通通的,还布着血丝,的确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苏耀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周一凡,你在伤心什么呢?谢思颖一直都爱莫东辰,这个事实你一早就知道的。你们的婚姻是假的,她终究有一天会和你离婚。这样的后果,相信你当初签那份该死的婚前协议书的时候,就料到了吧?你唯一不服气的地方,只不过是所有的事情都朝最坏的方面发展了。谢思颖没有移情别恋地转而爱上你,这也没什么,说明你看上的姑娘是一个忠贞不一,对爱情死心塌地的好姑娘。再者说,你爱她,可是你从来都是藏着掖着,也从来没有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告诉过她说你爱她。对了,你还搞了那么多绯闻,和那么多不三不四的女人纠缠在一起。你说说看,你这不是作死吗?”

    苏耀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周一凡却只是苦笑:“你不懂的。”他也想过做一个完美的丈夫,可是有一天,他却愕然发现,他只能用这种绯闻不断的方式来苦心造诣,维系这段可笑的婚姻。

    如果没有他和女明星的这些绯闻,他的妻子,便会质疑自己在这段婚姻里的价值,转而质疑他答应娶她的初衷。一旦她在还没真正爱上他的时候,知道他爱着她,那么,依照她的性格,这段婚姻就不会存在了。因为,她会觉得自己亏欠他。她一早会看中他,不过是看中他那沾花惹草的性格,在这场充满利益交换的商业联姻中寻求一个心安理得。

    而他,之所以那么畏畏缩缩,止步不前,不过是,他早就看透了她。

    苏耀不再说话了,他从未想象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在周一凡这个祸害眼中看到这样一种几近于绝望的无奈。他们都是天之骄子,有着不凡的相貌,显赫的家世,卓越的事业。从小到大,几乎他们想要什么,只要一个眼神,便会有人小心翼翼地捧到他们面前。他们鲜少经历失败,不缺钱,不缺女人。可是,他知道周一凡这回是真的栽了。也许出了这个门,他告诉别人,周一凡在爱情上遭遇了滑铁卢,几乎没有人会相信。周一凡是谁?大名鼎鼎的周大少啊!传说中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讲的就是他了。女人们都爱他,倒不是单单为了他的钱,而是他本身就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让形形□□的美女想要靠近他,征服他。他是一个标准的坏男人,一个优雅的痞子,一个女人眼中的致命□□。

    可惜,这些女人中从来都不包括谢思颖。

    心爱的人不爱你,于是,再多其他的人爱你,也变得毫无意义。

    苏耀又叹了一口气,还是打了个电话吩咐周一凡的秘书送来一套干净的衣物。他拍了拍周一凡的肩膀,苦口婆心道:“一凡,如果不甘心就这样离了,那么至少也要试着争取一下吧。反正,最坏的结果不就是你俩离婚吗?”

    周一凡的秘书董倩效率很快,但她推开门,看到平日里衣冠楚楚风流倜傥的老板一脸颓废的模样,也不禁吓了一跳。念在是周末,苏耀让董倩放下衣服就走了。他见周一凡慢慢打理好了自己,应该是酒喝得比较多的缘故,站着犹自有些踉跄,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都会倒下来。苏耀暗道:作孽哦。他也知道,以周一凡现在的状态,是绝对不能让他自己开车的。于是,一把将他拖起来,任劳任怨道:“一凡,走吧,我送你回家。你在这里,喝再多的酒,也是留不住你老婆的。”

    周一凡瞥了他一眼,倒没有反抗。苏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将周一凡拖上了车。也好在周一凡酒品好,喝得再多也不会撒酒疯的。他将周一凡送回了家,在外面嚎了几声“谢思颖,开开门。我把你的老公送回来了。”

    开门的却是帮佣,她小心地和苏耀将周一凡搀进了屋。当初他俩刚结婚,两人不愿住在老宅,于是在郊区买下了这么一套别墅。谢母虽然希望儿子儿媳能陪伴在身旁,但也知道现在的年轻人讲究私密空间,于是也没怎么反对,任由他们婚后没多久就搬了出去。小两口到底都还年轻,又都有公司的事务要打理,便忍痛割爱,将身边最得力的李阿姨派了过去。可这对活宝一思量,这么一双眼睛天天盯着,他俩假结婚的事必定会穿帮。于是借口说李阿姨年事已高,不宜太过操劳,硬是塞了一大笔抚恤费将她送回老家去了。但这两人毕竟养尊处优惯了,哪里会打理家务,便又找了这样一位帮佣,不过只是让她每天抽时间过来打理一下。虽然她也觉得这对小夫妻有古怪,但毕竟是东家的事情,再加上给的薪酬又丰厚得很,自是不会在外面胡乱说的。这男主人鲜少在家,没想到一见面就醉成这副鬼样,帮佣虽然嘴里不说,还是在背地里暗自撇了撇嘴,忍不住为女主人抱不平起来。难怪他俩连卧室都是单独的,这哪里还是什么夫妻啊!怪只怪这男的,整天花天酒地,肯定不是个好东西。再好的妻子,遇上这样的丈夫,恐怕也是会寒心的。

    周一凡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家里的帮佣狠狠地鄙视了,他浑浑噩噩地被两人扶进了自己的卧室,微睁着眼睛问道:“太太呢?”

    帮佣知道问的是她,答道:“我来的时候太太正好接到朋友的电话,便出去了。”

    周一凡疲惫地阖上了眼,知道那个所谓的朋友,十有八九便是莫东辰了。他挥了挥手,帮佣便知趣地退下了。苏耀也被折腾得够呛,没多久就和帮佣前后离开了。

    周一凡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看了一回,也不知神游到了哪里。半响,他从床上翻坐起来,竟是慢慢摸到了思颖的卧室。她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床上的床单、被褥乃至枕头都是淡粉色,缀着精致的蕾丝花边。他把头深深地埋进被褥里,深吸了几口气,鼻腔里胸腔里仿佛满满的都是她的气味。他踢掉了自己的一双鞋,满意地嘟哝了几句,竟是幸福地勾起了唇角,沉沉地睡着了。

    思颖推开卧室的门,饶是平日里胆气颇壮的她看到自己床上窝着一个黑魆魆的影子也不禁吓了一跳。她定了定神,轻手轻脚地上前,眯着眼借着窗口透过的月光,依稀辨认出这个蜷在她床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晚突然发疯,摔门而出的周一凡!

    思颖长舒了一口气,将房间的灯全都打开。她是有洁癖的,见周一凡满身酒气,显然是喝醉酒后跑到了自己房间里,导致整个房间都弥散着一股臭烘烘的味道,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于是,周一凡在一声咆哮声中惊醒:“周!一!凡!”他半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小女人发飙的模样,心中竟然升起几分快意。他到底是宿醉后刚醒,于是嗓音里也夹杂着几分暗哑,懒洋洋地开口道:“怎么了?”

    思颖两手插腰:“你还好意思问?你喝得醉醺醺的,全身那么臭,竟然跑到我房间,躺在我床上?你这个混蛋!”

    周一凡倒还依稀记得自己迷迷糊糊中来到了思颖的房间,却丝毫没有愧色:“怎么着?小爷我躺都躺了?”

    思颖气得就扑上去,对着他又撕又打。当然她的气力本就小,被她打中也觉得跟挠痒痒似的。周一凡像死猪般躺在床上,任由她的小粉拳落在自己的胸膛上,还卖乖地故意哼了几声。

    思颖咬着唇,抬腿踢了他几下:“得了,别装了。快给我爬起来。”于是俯下身想将他拉起来。周一凡却使坏,暗自发力,拽着她的胳膊一拖,于是她一个措手不及,反被他拖到了床上。

    两人就在那近在咫尺的距离,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周一凡的一双桃花眼亮晶晶地盯着她,那眼瞳又黑又亮,耀眼得犹如黑曜石一般。他的鼻息温热,热气几乎全都呼在她的脸上。两人刚刚一番打闹,现在犹自喘着粗气。周一凡的眼眸渐渐转深,浑身都散发着一种炙热危险的气息。思颖似乎意识到两人这样的姿态似乎有些暧昧,于是挣扎地爬起来,揪着他的衬衫领子道:“周一凡,快起来。”周一凡却一把拉过她的手,将那纤细的手指尖拖到嘴边,轻轻地吮了一下。

    思颖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