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第一无情之人
人间繁华，并不是人多拥杂，而是四季分化、景致万千。
世人皆羡慕高高在上的神仙，者是羡慕他们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亦或者是羡慕他们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不知神仙命运长寿，却多半伴随着孤独寂寞，神仙法力无边，却还有太多无可奈何；因为他们拥有太多，就更加欲壑难平；一旦升起这种想法，便如被蚕食的桑叶，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时间消耗，自己却无从下手。
夜冥枭抱着怀中柔软的人儿，看着她闭合的眉眼，修长的手指像描绘世间最精致的画卷一样，贪恋的碰触着她的眉、她的鼻、她的眼。
那年冰河谷下，万魔林中，她一身白色长裙从从天而降，乌黑长发、浅笑嫣嫣，一双晶亮的大眼睛满是好奇的打量着一身伤痕的他：“怎么受伤了？痛不痛啊？你别动，我替你看看伤口。”
面对完全陌生的他，她给予最真诚温柔的帮助；清清凉凉的草药带着涩涩的苦味，她柔软干净的手指，灿若星辰的眼睛留给他最深刻的回忆。
跟着，他开始日思夜想，开始念念不忘。
他知道她为了得到一株仙草而守在冰河谷中，所以他刻意接近，陪着她守在她身边。
她问他：“你也在等待冰叶雪莲的盛开吗？”
他偷看了她一眼灿烂的笑脸，轻轻地点着头。
她毫不吝啬的继续说：“师父讲冰叶雪莲百年扎根、百年结果，更是要等近千年才会开花；如果我找到两株冰叶雪莲就送给你一株。”
他知道，对于她们这些神界的神仙来讲，冰叶雪莲是炼制救命金丹的重要药引，一般为了得到一株冰叶雪莲就算是神界中的人都会整个头破血流，可她却是愿意分给他？
似是看出他的惊讶，她笑着摘起一朵黄色的小花儿凑在鼻尖嗅了嗅，眯着眼睛像是极为享受的说：“我从未见过冰叶雪莲，只是想要看一看、摸一摸，这东西对我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给你一株并没什么。”
只是到事后，在他们好不容易等到冰叶雪莲盛开的时候，万魔林中的魔兽暴动，无意间踩踏了很多珍稀药材，在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冰叶雪莲。
她哭丧着脸，一脸失望的站在高高的大石上，满眼愧疚的向他道歉：“对不起，我恐怕没办法完成答应你的事了。”
面对她的沮丧他很心疼，或许是她脸上灿烂的笑容太让他渴望了，所以，为了她他只身潜入万魔林中，在重重魔兽的围攻下终于找到了两株冰叶雪莲。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在他将两株刚采摘来的冰叶雪莲送到她面前时，她惊愕欢喜的模样；可很快她就不高兴的嘟着嘴，掏出白色的丝绢擦拭着他额头上的汗水，软绵绵的抱怨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话：“笨蛋！呆子！万魔林是多危险的地方你知道吗？像你这种没经历天劫的精怪能居然敢只身闯入你知不知道会有多危险？你不想活了吗？不想在以后再看见我了吗？”
看着她桃花般一张一合的菱形嘴唇他只是痴痴的笑着，他怎么就忘了，为了留在她身边，他尽全力收敛了身上的魔气，甚至还为自己编造了一个很不入流的身份——精怪。
如果被魔界的魔民和魔将们知道，他们高高在上的魔尊为了一个女子将自己的身份放的如此之低，怕是各个都会惊掉大牙，难以相信。
只是，她更不知，他做着一切都是心甘情愿；他不愿意看见她皱眉，不愿意看见她叹气，更不愿意她露出一点不悦；他很想告诉她，只要有他在，她可以达成任何事，因为不管上天入地，他都会帮她实现。
区区两株冰叶雪莲算什么，就算是让他将整个神界颠覆，他也在所不惜。
只是，他的在所不惜她却视若无睹，甚至无动于衷。
他与她相处数十年，甚至还结为夫妻，成为天地间最亲密的那对人，可是他知道，在她的心里、眼里从未真正有过他；她真正属于他的日子也仅仅只有在冰河谷中的数日罢了。
但仅仅是那数日，她的嘴里依然念叨着她的师父。
她说他的师父是神界第一人，神术第一、性情第一、长相第一；每每说到这里的时候，她都会露出一面痴迷的神态，让他在心里暗暗嫉妒；她还说神界无数仙子、四海无数仙娥都想要得到师父的一眼青睐，可从头到尾师父都不会多看，因为她的师父只会将笑容停留在她的身上，只因她是他平生最珍惜的徒儿。
可就是这个让她奉若神明的人将她至于万劫不复，让她在为他抛下一切之后，眼睁睁的看着她魂飞魄散、消失于三界之中。
他痛恨着她口中的师父，痛恨着明知是苦果却还要独自承受的自己，更痛恨着就算是灰飞烟灭也不愿意回到他身边的她。
紫阳能为她寻遍四海，遁入轮回，他又何曾不能为她做这些，甚至他付出的要比紫阳更多更多；可最后呢，她还是回到他的身边，用最纯净善良的眼睛看着上一世最辜负她的那个人；为什么在遭遇背叛后还会选择依恋，为什么在遭遇抛弃后还要选择原谅；难道，就真的非他不可吗？
夜冥枭的脸上露出了茫然的困苦，抚摸着卓妖妖脸颊的手轻轻地颤抖，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可还是不愿意松开、放弃。
直到一道紫光闪过，安静的客房中瞬间腾出一片肃杀之气，他才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慢慢朝着突然出现的人儿看过去。
“这么快就回来了，可见魇魔是没把你成功困住。”夜冥枭依然紧抱着怀中的卓妖妖，神色不动的坐在床沿边，看着出现在数步之外的周瑾，慢慢开口。
周瑾在出现的那一刻就先看向卓妖妖，见她只是被魔尊的魔气封闭住无感才会陷入沉睡这才放下心来，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知道你不会死心，却没料到会如此沉不住气。”
听到这样的话夜冥枭只是哈哈一笑，邪魅的笑容出现在他那张精致的脸上，三分邪魅七分狷狂，当真是霸气十足的厉害：“我夜冥枭想要得到什么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周瑾目光一沉，落在卓妖妖的睡颜上：“只要有我在，你带不走她。”
“是啊，这个我知道；但是紫阳，你敢肯定阿瑶上一世的记忆一旦恢复，她还会愿意留在你身边吗？”
周瑾脸色一白，掩在宽袖下的手微微收紧。
夜冥枭眸光冷冷，继续道：“你现在之所以能将她留下来不过是仗着她什么都不记得，如果阿瑶的记忆恢复，她会原谅你吗？百年前，是你将她推开，是你让她饱受折磨之后凄惨离开，更是你眼睁睁的看着无数神界之人伤害她却没有出声阻止；曾经的阿瑶有多喜欢你，在她选择魂飞魄散的那一刻她就会有多恨你。”
“看！她宁可选择自毁神元也不愿意听你一句解释，宁可选择魂飞魄散也不愿意再多看你一眼。”夜冥枭突然笑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指悄无声息地在卓妖妖的颈后点了一下，道：“紫阳，今夜我出现在这里并非真正要掳走她，我只是想要问你一句，时至今日，你可曾后悔？”
卓妖妖在呼吸一窒间悠然转醒，待她慢慢睁开眼睛却是发现自己似乎被人抱在怀中，而这个怀抱虽然陌生却是让她觉得颇为熟悉；但真正吸引她的时站在数步之外的周瑾，看他一脸冷肃，明明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可她却能感觉到他此时此刻内心压抑的愤怒。
“夜冥枭，到了今天这一步你还在纠缠过去之事不觉得已无力回天了吗？不管以前如何我们都无法改变，凤儿已经不在，魔界的野心也已瓦解，你所在乎的一切都成了虚空，那些还重要吗？”
“当然重要！”夜冥枭脸色一变，道：“从始至终这些对你来说都不屑一顾的都是我最重要的，不管是她还是魔界。”
卓妖妖的睫毛颤了颤，在快要出声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突然之间她好想知道，想知道周瑾内心那处她从来不曾碰触过的地方究竟作何他想，更好奇与这个魔界的霸主至尊在这个时候点醒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想要她知道什么事情吗？
“紫阳上仙，你敢不敢在我面前说一句实话？”夜冥枭蛊惑而邪魅的笑着，明明轻慢而随意，可那眼神中的毒恨却是毫不遮掩的邪外而出。
这就是魔界的魔尊，爱的时候惊天动地，恨的时候更是光明正大；不屑于隐藏，更不吝啬于遮掩。
周瑾收紧拳头，看着那张依旧沉睡的安静脸颊，眸光突然转淡，记忆像是飘到了从前；一个怯怯的小女孩儿哭红着大大的一双眼睛，明明害怕的要死却还忍着怯懦抬头看着他，声音软软的喊了他一声‘太子殿下’。
“我从不后悔！”
不后悔当年的选择，不后悔堕入轮回，更不后悔遇见现在的她。
可是坐在床沿上的两个人却不知道他心底的想法，夜冥枭哈哈大笑起来，鲜红而妖媚的嘴唇温柔的凑到卓妖妖耳边，轻轻张合，说出让她最心惊的话。
“看见了吗？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不管是你是否有记忆，亦不管你是不是她，他对你们来说都是世间第一无情之人。”
卓妖妖受惊的眼睛刹那睁开，眼前，是周瑾看见她无事陡然间放松的神情和夜冥枭大笑离开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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