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俄耳浦斯的挽歌
“第二人格？”黎梦染摩挲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什么出现？薄雅泽为什么没有幼年的记忆？我想你应当非常清楚吧？”
“呵呵，就算我知道，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薄雅泽勾起一抹冷笑。
见他这样说，黎梦染倒是不急了，反而优哉游哉的坐在了病房专门准备的沙发上，摆弄着手腕上的琉璃手链。
“我想你能够苏醒是因为契约本就是签订在灵魂上的。薄雅泽的本体受到了影响，而一直被压制的你，才可能趁虚逃出，对吗？”
薄雅泽说：“你说的没错，如果不是你的力量，我根本不可能苏醒！所以我还是很感激你的。”
“那你就应该知道，我既然能让你醒来，就可以让你继续沉睡。甚至……如果你惹怒了我，我可以让你永远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说着，黎梦染的黑瞳渐渐漫上一层血色，外面的天际瞬间乌云密布，狂风席卷着人间。
“怎么样，要试试吗？”黎梦染的长发在风中飘动，如同重生的美杜莎的蛇发，嘶嘶的展露着她的獠牙。
发现了她的变化，薄雅泽神色一变，面无表情的说：“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不是在威胁你，我只是在告诫你！”随着一道幻影，黎梦染瞬移到了薄雅泽面前。长长的指甲泛着青紫，狠狠的掐上薄雅泽的脖子，“不要试图挑战我！你应当知道我前天才吸食过血液，可不会像你见到我那晚一样狼狈！”
说着，黎梦染露出了长长的獠牙。
就算是这样，薄雅泽的第二人格依然没有露出害怕的神色，反而放松了下来：“你觉得我会没有凭借和你对抗？”
“呵，你是不是想说——若是我伤害了你，薄雅泽的本体也会受到伤害？若是我这对让你灰飞烟灭，薄雅泽就再也不会醒来？”黎梦染挑眉，声音轻柔的仿佛在和情人低语。
薄雅泽也温柔了眉眼，一手环住黎梦染的细腰，一手轻抚她的面颊：“既然你知道，就不应该轻举妄动！这么大阵仗，血猎很快就会找到你的存在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一个被圈养的猎物，却妄想着比主子更高的地位，你真的是想多了呢！虽然弄死你，会让我失去一个可以给我买零食的钱包……不过……这天下之大，随时有人愿意为我去死，为我而生，别说甜点，就是月亮，也有人为我去摘下来！”
“而灵魂受伤，甚至消亡，但肉体依然可以存活，只要还活着可以造血就好了。也许把你变成一个单纯的血库是个不错的主意！这样我才不用防着你反咬一口！”
长长的獠牙，刺破皮肤，插入血管。那血管壁被撕开的声音仿佛是世界上最动听的乐曲，黎梦染一脸沉醉的靠在了薄雅泽的颈边。
獠牙撕开薄雅泽的意识海，黑色的浑浊的意识世界随着外界的侵入而清晰起来。
黎梦染跳入其中，站起身，打量着这个薄雅泽的自我世界。
吸血鬼的本能让黎梦染可以轻易的看清四周的环境，一片黑暗，笼罩着这里。地面被一层齐至脚踝的污水淹没，看不清下面。
突然前面出现了一条狭长的通道，再仔细看去，通道的尽头散发着蒙蒙的光亮，仿佛一只手召唤着黎梦染。
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哗啦”的水声，周围的环境，让黎梦染想起了城堡下关押囚犯的水牢。
踏入光芒的笼罩之中，她伸手挡住刺眼的光线，好一会儿才适应。
一把椅子，一张床，三个人。
黎梦染一眼就认出了躺在床上的人是薄雅泽的本体。而站在那里，全身被红雾缠绕的，则是薄雅泽的第二人格。那么……
坐在椅子上，被层层铁链绑缚的，看起来七八岁的孩童……是谁？
“你不是想知道薄雅泽的身世吗？答案，就在这里。”薄雅泽的第二人格走到孩童身边，伸手抚摸着孩童的头发。
薄雅泽的动作温柔的让黎梦染发毛：“他……是谁？”
“他……是真正的薄雅泽。我和他都不过是薄雅泽分裂出来的产物。只要你看完他的所有记忆，就可以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那他又为什么会被绑在这里？”
“因为……他所背负的……是这世界不应该加诸在一个孩子身上的罪恶……你确定，你要看吗？”这是黎梦染第一次看到薄雅泽将自己的情感坦露出来，赤裸裸的绝望、痛苦与疯狂。
黎梦染深深的吸了口气，抬头直对薄雅泽的双眼：“我要看。”
“好。”
锁链一层层滑落，发出刺耳的响声，在地面上溅起高高的水花。小小的孩童也睁开了空洞的眼眸。
“妈妈！妈妈——”孩童无望的尖叫着，而被他搂在怀中的女人已经在寒风中逐渐失去了温度，变得冰冷，僵硬。没有人会再用那轻柔的嗓音回应他，也再也没有一双温暖的手会拍哄他入睡了。
“妈妈……妈妈……”女人死后，有好心人报了警。孩子蹲缩在警局的墙角处，不停的小声呼唤着。可是，他的妈妈还是推入了焚化炉中。
熊熊的火光伴随着油脂燃烧发出的恶臭，化身恶魔，笼罩了孩子的所有记忆。
“妈妈——”尖锐的童声在不大的意识空间里回荡，来回冲撞，黎梦染的耳膜都在蜂鸣。
死人，黎梦染见过的不少，但是从一个孩子的角度看到，这还是第一次。即使身为血族，但是从小被宠爱着长大的黎梦染并不是一个已经可以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她的手上还没有染上过血腥，虽然吸食血液，也从未置人于死地。
可以这样说，黎梦染的双手，还是干净的。
她的眼眶已经微红，低下头看着小小的薄雅泽。他依然面无表情，眼睛中没有神采。
无论是什么种族，孩子，都是最为宝贵的希望。都是被众人捧在手上的存在。黎梦染曾经听到过他们或快乐，或疼痛，或撒娇，或啜泣的声音。
却没有任何一种声音可以那样的绝望，那样的无助，在一刹那撕碎了他的整个世界……
那一声声“妈妈”，就像是俄耳浦斯演奏的竖琴，有着足以让冥王落泪的力量。
“想要知道，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吗？”薄雅泽颤抖的声音响起，此时的他已经是满眼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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