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7. 各怀心思

      多人女偶像组合,鲜少有能够走红的。或者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多人女偶像组合这一形式,是根本无法存在的。
    业界大卖过的女偶像,要么是单打独斗,要么是双人或者三人组队的形式,成群活动还能够大红大紫的,其实也唯有小猫俱乐部而已。
    这一点上,倒是男偶像,始终能够突破三人组的限制。
    追其源头,披头士传入曰本时,在曰本人的眼里,就是四个超级偶像。
    东京劲舞娃娃虽说也是多人组合,但主打能歌善舞的实力派女偶像,与粗制滥造的素人偶像小猫俱乐部所贯彻的方针恰好相反,因此在宣传时,自称是“曰本史上第一支流行唱跳女偶像组合”。
    尽管如此,在组合的具体制作与运营方面,很容易就能发现来自小猫俱乐部的经验。当然,如果要追朔小猫俱乐部的制作经验,其实要把目光投向百年老店宝囧歌舞团。
    经验往往是共通的。
    东京劲舞娃娃组合创立时,是以三名成员为核心,组合所属的唱片厂牌索尼epic效彷小猫俱乐部研修生制度,不断将预备役成员升格为主要成员。
    除此之外,唱片公司方面还将组合分为正式军与预备军的二军制,按照成员人气高低决定由谁来站前排。如今,有资格作为主力、也就是一军来活动的成员共有七人,除此之外,还有以二军名义活动的所谓“妹妹”成员们。
    本就不好发展的多人女偶像组合,又诞生于偶像冰河期,自组成以来,东京劲舞娃娃就始终不见有大红的苗头。受益于背靠索尼这座大山,组合的宣传规格够高,成员上电视或是参加杂志拍摄的机会也不少,在年轻人之间有些知名度。
    不过,偶像虽然可以参加各式各样的工作,但其根本始终都是音乐。东京劲舞娃娃的唱片销量惨澹无比,所发行过的单曲,排行榜上的最高名次也在三十名开外。
    知名度无法转化为真金白银的销量,作为偶像组合来说,就始终处于三流。
    越是唱片销量不佳,要维持组合的运转,打开组合的知名度,就越是需要参加各式各样的工作。
    岩桥慎一注意过的筱原凉子志愿向着演员方向发展,尽管在短剧节目里有时会扮演丑角或是反角,也并不因为偶像的身份束手束脚。
    另一边,对地下文化颇感兴趣的市井由里,也能以现役偶像的身份来参加演出。
    人数越多的组合,成员就越是有机会接触不同的工作。说到底,人一多了,就容易泯然于众,要想给观众记忆点,就要有自己的个性和特色,哪怕是个糟糕的设定,也好过单调乏味。
    ……
    坂本琢司与市井由里其实也只见过一两次,与其说是要当什么介绍人,不如说是给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带路。
    准确来说,对市井由里报以好奇心的人是中森明菜。
    市井由里新潮时尚,但并不夸张。衣着妆容,看上去和那种面向年轻一代的美式时尚杂志里的模特没什么两样。实际上,她也的确正在从事模特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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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给岩桥慎一印象最深的,还是她松弛的气质。若说她毫无事业心,那倒也不至于,但也并不是那种富有进取心的人。一定要说的话,是那种愿意为了喜欢的事物投入自己的人。
    只是简单见这一面,稍微聊上一会儿,就知道这是个出身不错的大小姐。
    能分得清什么是美式时尚,又或者什么是原宿系潮流,归功于岩桥慎一现在按时收看时尚杂志——虽说他本人对自己的日常穿戴毫不上心,全部交给中森明菜打理。
    自从心里有了想要推出一个引领时尚潮流的“超级偶像”的想法以后,岩桥慎一的阅读清单里,就多了时尚杂志这一项。办事员替他收集主流的时尚杂志,先由办事员过目一遍,提炼出其中的重点,再交由岩桥慎一翻看。
    这么做,既是为了能够跟得上现在的流行,也顺便找寻看得过眼的年轻模特。
    刚进入音乐界的时候,岩桥慎一挑选新人,是将唱功、才华这样的东西放在第一位。当然,如果要推出乐队或者传统型的solo歌手,这样的标准仍旧不会改变。
    不过,如果是要推出所谓的“超级偶像”,那么,外表与自身的表现力,就成为了重中之重。
    这种选拔方向的转变,让以往不在岩桥慎一考虑范围之内的人,成为了能够列入考虑的人选。
    泡沫破灭,社会风气必然转向保守,这是可以想见的规律。世道也会越来越强调被选中的人,而不是通过努力获得回报的人——因为努力难再有回报。这种“被选中”的人,既可以是被上天选中,拥有天才的才华,也可以是被名制作人选中的灰姑娘。
    与此同时,艺能界会越来越依赖媒体宣传。大公司在不景气的时代迅速扩张,小公司则勉力挣扎,一寸半寸长的虫子挑战大蛇这样的戏码将难以有机会再上演。
    推出新人时,比起慢工出细活的磨炼,拥有某种鲜明的特质、外加唱片公司不遗余力的大肆包装,获得一炮而红的机会,这也会成为常态。而一旦新人需要投入大量宣传资源才能获得关注,公司的话语权就会更重。
    这样的变化,其实会成为公司对那些“被选中的人”的限制。
    这意味着,不管世间大众有多么的支持一个被选中的“英雄”,倘若这个人与公司对立,其声势立刻就会受到影响。
    当岩桥慎一决定要助力小室哲哉,将他捧成一个“英雄”的时候,就已经在考虑这一系列的问题。
    这一场盛大演出只要能圆满落幕,小室哲哉也就拥有了“神格”。世间大众追捧他,他就有了将某个人选中的能力。无论这个“某个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但是,无论小室哲哉是英雄还是神,决定他所创造的流行会以怎样的形式与面貌出现在大众面前的,一定是岩桥慎一。
    ……
    市井由里就是那种讨人厌的、目中无人的东京人。
    在今天这场演出的后台,不止一个东京劲舞娃娃。当想到自己的队友是作为受邀的嘉宾登台演出,而自己则是因为最近与小室哲哉来往密切才能进入后台,筱原凉子心里,既下意识想要躲开市井由里,避免与她见面,又忍不住在心里想起她。
    凭借人气来决定顺位的组合,成员要想站到前排,想拿到更多的资源,就必须要使出浑身解数来表现自己。人多的组合,成员之间是竞争关系,因此,组合内部派系林立,彼此间气氛紧张。
    筱原凉子与市井由里,这两个人一直合不来。
    准确来说,是筱原凉子单方面看市井由里不爽,而市井由里对此无动于衷。然而,市井由里越是表现的不在意,筱原凉子就越是因为没有被放在眼里感到不爽。
    在筱原凉子眼里,市井由里这样出身不错的东京人,总有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待人似乎客气,其实只会拿鼻孔看人。明明参加了组合的甄选会,平时却总是一副对组合以及共事的成员们都不当回事的清高样子。
    筱原凉子要竭尽全力才能得到的东西,市井由里却总是轻轻松松就能到手。
    她讨厌市井由里,然而,在这样一个人面前,总有种使不上劲儿的无力感。这份无力感,又加剧了她自尊心的挫败感,如恶性循环。
    虽说筱原凉子讨厌市井由里的清高,但市井由里在组合里其实人缘不错。相比之下,富有野心,凡事想要往前冲,不错过机会的筱原凉子,对她的评价倒是好坏参半。
    然而,和市井由里这种出来体验生活的大小姐不一样,从老家群马县上京的时候,筱原凉子就是为了要出人头地。
    来自乡下,没什么特长的年轻女孩,若想要出人头地,唯一的方法就是利用自己。筱原凉子觉得这样的想法理所当然。
    而这份想要出人头地的野心,又令筱原凉子将同一组合里看起来和自己相似、或是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成员视作敌人,甚至会对出众的二军成员进行敲打。
    曾当过不良少女,从来不是什么富有教养的人,筱原凉子个性中,一直有欺软怕硬,色厉内荏的一面。当然,也有察言观色,看人下菜的机灵。这样的个性,在艺能界里很吃得开,她也对此干劲十足。
    而这样的行事作风,在组合里,一方面惹人厌恶,另一方面,也吸引着甘愿向她靠拢的后辈成员。筱原凉子在组合内部,宛如一个大姐头。
    这样的她,越挫越勇,越争斗越来劲,只有在市井由里这样的人面前,才会吃瘪。
    今天也是一样。
    筱原凉子想到若是与市井由里碰面,对方又会露出那副看似客气、实则瞧不起人的样子,就感觉心头被针扎过。
    当然,她也清楚,来到演唱会的后台,是为了更重要的事。
    两个月前,筱原凉子被朋友邀请,去参加小室哲哉举办的派对。小室哲哉的夜生活出了名的丰富,在成功制作了trf以后,更是意气风发,几乎每天都泡在派对里。
    不过,对筱原凉子来说,听到小室哲哉的名字时,最先想到的其实是岩桥慎一。
    谁都知道,小室哲哉现在加入了岩桥慎一的唱片公司。
    比起未曾谋面过的新晋制作人,曾远远的见过一面,又给了她一个机会的岩桥慎一,更符合筱原凉子对“大人物”的认知。
    但小室哲哉风流潇洒,出手阔绰,还是个正当时的制作人。
    湾岸广场这一场盛大演出,声势浩大到连筱原凉子在群马老家的弟弟都有所耳闻,并心生向往。
    弟弟尽管向往,却既无法到现场来看,也不能去分会场凑热闹。不过,据他所说,当地的迪斯科响应这场演出,要在当天举办专题活动。
    筱原凉子其实不喜欢听关于老家的事。但是,弟弟送上的情报,让她了解到,自己正跟怎样的一个人来往。
    这一场演出之后,全曰本的人都会知道小室哲哉的名字。
    倘若藏在幕后安排这一切的岩桥慎一是个大人物,那小室哲哉就是万众瞩目的巨星。
    当筱原凉子收到小室哲哉的邀请,她不假思索,欣然应允。作为演出主角亲自邀请的客人,筱原凉子既可以在开演前到后台去,又能通过专属通道进入属于关系者们的区域。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市井由里也参加了这场演出。
    尽管筱原凉子暂时收起了对市井由里的敌意,但进入后台,找到了小室哲哉,三言两语过后,不用她提起,小室哲哉先说:“今天,还有你同一个组合的成员也参加了演出。”
    筱原凉子微笑了一下,“听说市井由里酱一直对地下文化感兴趣。”
    小室哲哉这样的人,立刻就能觉察到女人之间的敌意。
    他露出个了然的表情,言语却带上一丝轻佻,回道:“可爱的女孩子出现在这样的舞台上,这样的反差感,不是很有意思吗?”
    说到底,小室哲哉会邀请市井由里,不是因为认可她的才能。
    市井由里,不过是一盆妆点舞台的鲜花。筱原凉子想到这儿,方才的排斥与厌恶,顷刻烟消云散。
    其实,她们两个人也没什么不一样。
    当心中有了这样的念头,筱原凉子不仅不再排斥与市井由里的见面,甚至暗自期待,要和市井由里在这个后台碰面,瞧一瞧她那副虚张声势的样子。
    这时,小室哲哉想起来,忽然问她,“刚才,你有没有遇到岩桥君?”他看着筱原凉子,表情玩味,“岩桥君和明菜酱一起到后台来了。”
    “明菜桑也?”筱原凉子觉察不出小室哲哉语气当中的微妙。
    虽说小室哲哉与岩桥慎一密切合作,对这个合作者也相当满意。但是,在这场他为主角的演出的后台,小室哲哉还是带着点不愿意岩桥慎一出现在这里的微妙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