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花灯节

      一抹淡淡的霞光照亮了尚未苏醒的天空,几声稀疏的鸟叫迎来了新一天的黎明。

    盛夏的清晨,天气说不上是炎热,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丝的凉意。

    池塘里的鱼儿欢快地游着,岸边上几颗垂柳随着微风轻轻摇摆,一条蜿蜒的青石小路两侧开满了美丽的鲜花,偶尔几只蝴蝶蜜蜂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小路的尽头通向池塘中间的一座小凉亭,六根枣红色的柱子支撑着牡丹花般的红色尖顶,亭上红色的琉璃瓦片,在霞光的照耀下,映射出美丽的光彩。

    亭中一张灰白色的大理石方桌,四条石凳分坐周围。其中一条石凳上,坐着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冰蓝色的罗衣,上面点缀着点点星光,腰上系着青丝蛛纹带。

    墨黑色的丝丝发角被轻风吹起,又散落在白皙晶莹的肌肤之上,稚嫩的脸上带着些许秀气。眉目分明,漆黑的眼眸泛着点点泪光,挺直的鼻梁,柔润的鼻尖,薄薄的嘴唇显得有些殷红,时而自言自语,露出洁白的牙齿。

    他修长的手掌上托着一本黄纸薄书,眼神却未在书上停留,而是盯着后院的方向,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

    终于少年仿佛做了什么重要决定,站起身来,沿着石路穿过垂花月门,离开了后花园,径直走到一座庭院内。

    庭院和后花园相比,显得格外热闹。男男女女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吵杂之声连绵不断,嬉笑之谈不绝于耳。见到少年,无不行礼问安,接着又去忙自己的去了,场面就像有什么喜事一般。

    少年不理会这些,大步来到了一间屋外,白色的窗纸上满贴着红色的大喜字,屋檐上挂满了红灯笼。

    少年没有敲门,双手直接推开房门,走向屋内。

    里面是一间女子闺房,淡淡的檀香充斥着整个房间,点点细碎阳光从镂空的桕雕窗花中照进屋内。不远处是一张精致的木床,粉红色的帐幔分挂在两边。床上坐着一位身穿大红袍的少女,身边摆放着一块红色的绣花头巾。

    少女同样是十三四岁的模样,头带金色雕花霞冠,条条金丝垂落眼前,眉似弯月,眸含春水,肤如凝脂,气若幽兰。雪白的双手轻轻放在腿上,眼神略显迷离。

    见少年进来,一改惝恍神情,故作强颜欢笑。

    少年见此,心中更是愁肠百结。

    少年名叫林枫,少女是林枫的孪生妹妹,名叫林雪,两人均是林家子嗣。

    林府,座落于青溪镇的中央地段,说不上是富甲一方,却也是镇里有名的大户,家主林世龙为人亲和,乐善好施,广于助人,深受平常百姓敬重。

    林世龙的夫人夏丹晴生于官宦之家,知书达理,端庄贤淑,也是一绝代佳人。

    夫妇二人膝下子女只有林枫兄妹二人,府中另有一管家及仆人丫鬟十几人,虽然都是早年卖身于林家,但林世龙曾发过话,只要他们娶亲嫁人或是想要离开,自己绝不强留,还会周济他们,众人深感其恩,都愿留在府里。

    今天是林雪出嫁的日子,对于全镇的人来说都是一个好日子,镇里的百姓天还没亮就纷纷过来帮忙,整个林府一片喜气。

    可是对于林世龙夫妇来说,心中却极为挣扎,林雪今年刚满十四岁,还未到出阁之龄,而男方也不是林雪心中所仪对象,只是迫于无奈,林雪又同意出嫁,夫妇二人也是没有办法。

    这要从十日前说起,当天正是楚国一年一度的花灯节,青溪镇虽然也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但比起清远县城,却是霄壤之别,两个孩子吵着要去县城玩,恰巧县城有一林世龙故交马冬来看望林世龙,且离县城不算太远,只有二十余里的路程,便带着两个孩子一路坐马车去了清远城。

    林枫林雪二人从小识文学字,深明礼仪,又学过几招武艺作防身之用,两人便独自在县城大街上游玩。

    天刚近黄昏之时,街道两旁的花灯便早已点亮起来,五彩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清远城,街道两旁各种商贩相互吆喝,正街之上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林雪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一会呆呆地看着摊位上的泥人,一会又不知从哪买来两根冰糖葫芦,林枫着急地跟在后面,深怕稍不注意和林雪走散了。

    二人来到了一片人群之中,原来前面正在表演戏法,一位老汉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穿着破旧,还有一只猴子拿着一个铜锣,欢快地敲打着。

    老汉看起来已有花甲之龄,两个孩子也就十岁左右的模样,但那灵活的身驱和奇特的手法,观众无不拍手叫好。刚表演完几个节目,小猴子便将铜锣翻过来,绕着圆场走动,等人打赏。

    观众之中有钱的会多扔几个铜钱,没钱的只有观看的份,走到林枫二人身前的时候,林雪随手拿出一锭银子扔进锣中,周围的人低声窃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老汉见此,快步来到林雪面前,连声感谢,林雪却只是不停地称赞表演的好,林枫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一锭银子有五两重,而一两银子便值一千铜钱,老汉一行人卖艺一天也不过是赚百十个铜钱而已,而那些观看之人,就算再有钱,也没有人会打赏如此之多。

    突然,小猴子一声尖叫,众人看去,原来一贼眉鼠眼之人将那锭银子拿了去,小猴子上去便抢,哪知被那人打了一拳,尖叫起来。

    老汉连忙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谁知那人说道:“,不先来经过老子的允许,就敢在老子的地盘上卖艺,这锭银子就当是孝敬老子的。”

    老汉心中虽怒却不敢外露,毕竟是外来之人,只是不停地恳求把银子还给他,却被那人一脚正中下腹,卧倒在地上,两个孩子也吓得不敢动弹,周围群众似乎都认得此人,均是不敢出头。

    林枫和林雪虽深知在外不要随便惹事,但两人毕竟心智还不成熟,况且见到如此欺人者,怎能不恨。林雪走上前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那人一巴掌,顺手也将银子抢了过来,扶起倒在地上的老汉,将银子送还到老汉手中。

    大家都傻了,谁也没想到这位少女突然出现,而且还动手打了那人,那人见状,哪肯罢休,上来便要对林雪出手,只是还未到林雪面前,便被一人抬腿踢翻在地,满嘴呻吟之声。

    众人再次被震惊,那人正是和少女一起的少年,周围群众对二人皆为称赞,却又有些担忧。

    鼠眼之人也被震慑到了,只是说了一句“你们有本事给我等着”,便一瘸一拐地从人群中跑了出去。

    众人见此,都拍手叫好,这时,有人便劝林枫二人赶紧离开此地,林枫问其原因,方知刚才那是何人。

    原来,那鼠眼之人被大家称作李二狗,虽然只是个小地痞,但在县城之内,却无人敢惹,因为他是县令大老爷家二公子的跟屁虫,县令家二公子名叫韩子渊,是县城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今年未满十六岁,到处胡作非为,而此地县令的大公子乃当朝驸马,就算当地知府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因此平常百姓只是尽量躲着韩子渊,甚至不敢在背后说他的坏话。

    李二狗跟二公子韩子渊关系非同寻常,韩子渊所作坏事大多是李二狗带头的,祸害了不少人家的黄花大闺女,有一姑娘家人上报县衙,反被定个诬陷之罪,白白被打了二十大板,罚了百两白银,方才被放了出来,那姑娘自觉无脸见人,竟悬梁自尽了。

    林雪听到这些事情,心中气愤不已,说是要叫着林枫去县衙理论一番,经过林枫再三劝说,才决定放弃,众人也吓得一身冷汗,但心中的确对二人有些敬佩,虽说还只是孩子,但看二人的气质,绝非普通孩童可比。

    天色渐晚,老汉也在众人的劝告下收拾好摊位,准备离开县城,临行之时,再次对林枫兄妹表示感激,林雪得知两个孩子是老汉收养的两个乞丐孤儿,又将身上剩余的银子拿出一些交与老汉,说是要给两个孩子买些衣服和吃的,老汉激动得流出眼泪,再三道别才收拾好行囊离开,继续他们的游行卖艺生活。

    林枫二人望着三人一猴的背影,心中万千感慨,他们出生于富贵之家,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何曾懂得这些穷人之苦。

    二人也准备好离开,毕竟李二狗要是把韩子渊叫来,他们也不好脱身,二人决定连夜赶回青溪镇的家中。

    林枫二人行去林世龙的故交马冬家道别,声称要连夜赶回家中,马冬不知城内所发生之事,只是再三挽留不住,便要派仆人送林枫二人一程,却被林枫婉言拒绝了,最后,马冬送了二人一匹马,二人牵着马向城外走去。

    二人还未到城门前,便远远地看见李二狗身后站着十几人,其余皆是混混模样,只有一人身着白袍,腰系玉带,手持一把折纸扇,像是读书人模样,只是看那脸上一副****的神色,想来可能就是百姓口中的韩子渊。

    二人见此,转身便要离开,哪成想李二狗也看到了林枫二人,十几人冲了上来,围住了去路。

    李二狗开口笑道:“两个小兔崽子敢打老子,这下看你们往哪跑。”

    林枫镇静地看着这些人,心里却七上八下,不知所措,自己只有三脚猫的功夫,对付一个普通人还算绰绰有余,但是十几人,就算能力够,体力也不行。林雪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女孩子,还不如自己,林雪也露出了害怕的表情,不知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韩子渊慢慢地走了过来,李二狗见状,忙上前说道:“老大,就是这两个人打得我,你可得帮我做主啊!”

    韩子渊看了一眼林枫,目光又落在了林雪身上,脸上略有深意地笑了笑。突然,反手给了李二狗一巴掌,口中说道:“不长眼的东西。”

    李二狗愣住了,就连林枫和林月也愣住了,不知道什么情况。

    韩子渊连忙向着林雪说道:“真是抱歉,我的手下惊到姑娘了,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芳龄几何?”

    本来像是道歉的话,可是在韩子渊口中说出,听着极其不舒服,而且上来就问姑娘年龄,如此轻薄,对于从小习礼的林雪来说,怎能不怒。

    林雪只说了一句:“公子,你我似乎不曾见过,还请让开,我们要出城。”

    韩子渊脸色微沉,深思一番后,瞬间又转而微笑,“既然姑娘不说,在下也不强求”,转身又对李二狗说道:“还不快让姑娘出城!”

    李二狗心中纵是不快,也不敢违背命令,对众人说道:“你们都让开,让他们走。”十几个人全都分散在道路两旁,留下一条通道,林枫和林雪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城门,二人共同骑上骏马,向青溪镇的方向疾驰而去。

    虽然已是夜间,但天上明月照人,道路清晰可见,兄妹二人均是满身正气,心中并不害怕鬼怪之说,不到半个时辰,两人便到了家中,父母问他们为何不在县城借住一晚,他们只说明日还要读书,便赶了回来,不曾提到城中发生之事。

    且说林枫二人出城以后,李二狗方才知道原来韩子渊看上了林雪,韩子渊还说自己这次是动了真心,李二狗心中道:“鬼才信呢!”不过可不敢说出口。

    花灯节之后的几天,日子虽然平静,可林枫却不知为何总是心神不宁,终于在第五天的晌午,一群不速之客来到了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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