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彼岸在心
苦海无涯，彼岸在心。
这八个字是进入六层之时，何其正说与吴昊听的，虽然他说的简单，但吴昊天资聪颖一点就透，自然明了其中的意义非凡。
此刻他静静的盘坐于苦海翻滚的血红波涛之中，心中空灵，无尘无垢。
虽然这里的道痕威压恐怖到极点，所有羁縻六层之人都不得不无时无刻的调动源气抵抗，但吴昊在四层那百年的锤炼并不是一无好处，他学会了仅仅调动很少的源气，就可以将实力提升到极限的方法。
这一本领对于他此时来说是最好的保命法门，不过还是需要尽快的破除魔障，突破迷雾，否则总有一天会像那些血海浮沉的残魂一般，堕入其中再无生还之理。
吴昊心中很清楚，但是也毫无办法，因为他已经静静的盘坐了数月，可惜还是无法洞悉苦海的奥秘，这不由让他产生了许多焦躁。
那些企图将吴昊拉入海中的恶鬼残魂，无时不刻不在拉扯着他，他们心中清楚自己生还无望，渐渐的灵智消失，变成了只知道拉人如海的恶鬼，本能的希望多拉些人陪葬。
不仅是吴昊，他身边盘坐的金若兰和李安二人也在面临着这样的威胁，金若兰还好，毕竟实力境界摆在那的，而且她进入过一次六层苦海，脱困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李安的问题却很大，他的实力境界都要低的多，刚进来的时候就险些心神动摇，坠入海中，是在看了吴昊二人的举动之后才静下心来努力支撑。
不过几个月过去了，始终无法脱困，他的问题越来越严重，发间的汗迹时刻都没有干过，一张脸已然没了血色，颓然苍白，牙关紧咬却浑身瑟瑟发抖，依旧在努力坚持着。
这个状态非常糟糕，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去感悟苦海玄奥的秘密，唯有苦苦支撑，陨落只在顷刻之间。
吴昊却并不知道此刻李安的险境，即便他知道现在也是爱莫能助。
又是几个月过去了，突然身边的光芒绽放，金若兰化作一抹流光瞬间消失在了当场，这一变故惊动了吴昊和李安二人。
“看来她脱困了。。果然厉害。。”
吴昊在心头喃喃的说道，这时他才注意到李安的状态，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绝地，身子已经沉了一大半到海中，身旁的恶鬼残魂有些已经爬到了他的身上，喉咙里发出骇人的嘶吼，似乎想要吞噬李安的灵魂。
李安嘴角溢满鲜血，双眼紧闭，努力坚持，但最终一切都是徒劳，特别是他感觉到金若兰脱困，自己却完全无法窥得一丝苦海的奥秘，心中更是万念俱灰。
心中产生了放弃的念头，精神随之崩溃，他的身子慢慢的向海中沉去，海水顷刻间就淹没了他的脖颈，眼看就要过顶。
吴昊见状心中大惊，自从进入镇魂塔以来，李安算的上是一个相交的朋友，虽然此人之前的行为有很多地方为人所不齿，但他毕竟是为了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生存，并没有什么错。
此刻他就将陨落，吴昊心中怎能不惊慌，他想要伸出手拉李安一把，可他也支撑的极为艰苦，根本无法分出力量救助。
“大人，李安有幸与大人同路百年，走到这一步，无憾了。”
李安即将沉入海中，心中却清明起来，睁开双眼看向吴昊，虚弱的说道：“大人不可为我分心，我知道自己无法渡这苦海，大人不嫌弃我曾干过的龌龊事，视我如朋友，李安心中感激，本已立誓追随大人，但你我的缘分恐怕就要到此了，李安先行一步，大人你一定要活着出去。”
吴昊耳中听着他微弱的话语，知道他已无法坚持，就要放弃了，心中突然升起浓浓的悲凉和不甘，历经千辛万苦才走到这一步，难道就这样死了吗。
吴昊的胸中无名火起，一声犹如野兽一般的嘶吼从胸中爆发，他无奈，悲愤，但也真的是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吴昊突然注意到，从四层脱困之时那被他妥善收藏的小树，独立风中的嫩绿叶片，兀自绽放着淡淡的光华，心中一动忙将其握在手中，说道：
“将残魂分解，融入这树叶之中，我说过会带你出去，绝不轻言放弃，保得一丝残魂，若我能脱困，我必为你重铸神魂，助你复生。”
听闻了吴昊的话语，李安眼中也闪过一抹激动，他立刻明白了吴昊的打算，只要能保住一丝残魂不灭，自己就可以重生，虽然这希望极为渺茫，但现在反正也无退路，姑且一试。
随后李安感激的看了一眼吴昊，没有力气再说话了，身体瞬间崩碎，化作丝丝虚淡的残魂向海中沉去，最后也化作了恶鬼，张牙舞爪的向远处游去，显然他虽已沉－沦但潜意识里也不愿意伤害吴昊。
他努力保持了一抹清明不灭，保留了一缕微弱的残魂，飘然向小树的嫩叶之中飞去，光华微微绽放融入其中，随后归于沉寂。
李安就这样消失在了天地之间，虽然他保住了一丝残魂融入小树之中，但日后能不能重铸神魂谁都不清楚，吴昊也不敢肯定自己是否有这个能力，但他是个重诺之人，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
吴昊心中充满了悲苦，李安的消逝对他触动极大，他的道心在这一刻受到了波及，万念俱灰的心思一闪而过，不过同时他也警觉到自己此刻的状态是不对的，若任其发展，必然会步李安的后尘。
苦涩的一叹，吴昊努力抛开心中杂念，强迫自己将李安的事情放下，从新回归空灵，开始静静的体会波涛翻涌的苦海之中，那晦涩难明的奥理。
这一坐就是六十年，六十年一甲子，这镇魂塔之中，时间已毫无意义。
吴昊在这六十年之中，没有动过一下，身体自发的调动源力抵抗道痕威压，看上去就像苍老到了极点，如同行将就木的老者，但他心中却在抽丝剥茧般的一点点理顺杂乱无章的头绪。
他此刻目中无物，看不见翻涌的血海，看不见嘶吼的残魂，看不见天也看不见自己，一切皆空，若死海无波。
他的耳中能听到了一点声响，这声音仿佛来自天际，清脆悦耳，如风铃在风中摇摆，声音极其微弱却又振聋发聩，吴昊这六十年来都在寻找着声音的源头。
苦海无涯，彼岸在心。。
我心中的彼岸是哪里？
六十年如过了一生，吴昊一直在苦苦思索，他想到了许多的过往，仿佛这一生从新来过了一遍，有很多事他有遗憾，有悔恨，从新来过是否能有机会改过呢。
他想起了绿柳，如果自己没有让她跟随范险，她是否能平安的活着，如今是不是也已经儿孙满堂。
他想起了母亲段氏，自己从源穴母气之中脱困，为何没有第一时间赶回去，留下终生难以弥补的遗憾，如今也不知她的坟前是否已绿草茵茵。
他想起了白素，今生恐怕无缘再见，是否已嫁作他人妇，唯愿她平安。
他想起了易若离，如今可安好，自己的神魂进入镇魂塔，她是否肝肠寸断，如今是不是已经离去。
。。。。
这些纷乱的情绪充斥着吴昊的大脑，唯有耳边那警示一般的风铃声，仿佛声声敲打着他的灵魂，让他能时不时的从恍惚之中醒来。
为何要悔恨呢。。我的一生不知道还有经历多少风波，过去的事已然不可更改，那么唯有坦然面对，人生，悔恨也是一种值得珍藏的回忆。
渐渐的，吴昊不再迷茫，道心前所未有的稳固，前尘渺渺，今生唯有勇往直前，不再让那些令自己悔恨的事情发生，立于天地之间，无愧于心。
人生最可悲的是一切不能重来，人生最可喜的也是它不需要重来，有过悲喜，有过遗憾，有过痛苦，有过辉煌，这才是活过的象征。
风铃声逐渐清晰，吴昊缓缓睁开双眼，他又看见了无边无际的苦海，血海腥波，无数的残魂哭号着挣扎求生。
这一次，吴昊清晰的看见了空气之中道痕的韵律，如一抹抹流光充斥在天地之间，苦海的上空，星云密布，宛若一只只没有情感的眼睛，冷漠的注视着沉浮的众生。
那是审视的眼光，它们不带一丝情感，芸芸众生在它们眼中是如此的卑微，众生百态，对于它们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若不能超脱，将堕入平凡。
风铃之声来自于吴昊的灵魂，那是他不屈的执念，也是他心中的彼岸。
许久之后，吴昊将眼光收回，看向自己的身体，胸中如同幻化了一方世界，那里如同世外桃源一般，天青水蓝，鸟语花香，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宁静。
一颗参天大树静静的独立一方，一个虚淡的人影立于树下，摩挲着树干，回眸看向吴昊。
人影的手中提着一串风铃，迎风摆动，叮当作响，他绽开一抹微笑，平淡恬静的面容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虚无缥缈，吴昊看不清他是谁，但是他知道，那是他的执念。
彼岸在心，那是心中最宁静的港湾。
下一刻，吴昊的身影开始虚淡，最后化作一抹流光，向心中的彼岸冲去。
光芒绽放，吴昊如同穿越了千古，前方的彼岸始终无法触及，但是他知道，那只不过是他心中产生的幻象，永远不可能达到，但却是他脱困唯一的目标。
流光贴着海面划破天际，苦海翻波，巨浪滔天，吴昊却没有一丝感觉，他如同在穿越时空的隧道，眼中是坚定的目标。
流光的速度在不断的加快，最后超越了时间、空间的阻隔消失在了苦海之上。
缓缓睁开双眼，吴昊看到了群山峻岭，看到了蓝天白云，也看到了一旁凝目看向他的金若兰，此刻正带着欣赏的神色注视着他。
这一刻吴昊苍老的身体散发着光芒，渐渐回复年轻，出尘绝世，一波波道则韵律如涟漪绽放，光芒并不刺眼却如漫天诸神加持一般，瞩目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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