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墨玖的疑虑
数分钟后，就在墨玖快被暖暖的车厢烘睡着时，一股冷风灌进了车里。
“蠢货，下车了。”林枫站在车门外还是副睡眠不足的模样，修克拜因站在他身边面无表情地玩着手机，不像是谈过也不像没谈的样子。
“你们在外面都聊了些什么？”墨玖的表情变得非常邪恶。如果说秀色确实可餐的话，修克拜因确实是道盛筵……嗯，如果你可以无视她那可以照出你自己的脸的右手的话。
“聊毛，我们回来了。我也是堕落了，居然被你误导，唉……”林枫一边扶额摇头说着一边走开。墨玖这才发现，打开的车门外居然赫然是起跑车位。而那个宣读赛车规则的大光头竟然在那边已经开始宣读获奖名单开始发奖金了。
“whatthefu……”他张口结舌。这真是太跳跃了，短短几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修克拜因瞄了他那瞠目结舌的样子一眼，不知是嘲讽还是询问地问：“你还不明白？”
“我要是明白早就说了……”墨玖看负隅顽抗也不是办法，只能趁着林枫不在争取个坦白从宽，只希望修克拜因不要像林枫那么丧心病狂地轰自己一脸的嘴炮。
修克拜因放下了手机，叹了口气。
“你和我的信息来源不同，虽然以前没有过‘知识’继承者，但是我可以想象你的脑袋里是什么东西——杂乱的，大量的，不用关键词就无法靠人力梳理的跨时代记忆。正因为你继承的是那么庞大的知识内容，所以你一方面非常容易被记忆本身误导，另一方面一旦你陷入了一个认识误区你会更加难以脱离。
你也不傻，甚至可以说你非常聪明，所以你应该明白在主观问题上大部分是先有结论再有证据的。过量的知识会使得支持同一个问题的两个选择的证据和理由无限接近于平衡，最后不得不靠个人那微乎其微的个人意识决定问题的答案，也就是说你做出的主观判断的正确率几乎永远只能保持在50%上下，而且你还不能通过自己的推理找到证明它的道理。所以，一旦你确定一个目标，并为之开始找佐证时，你根本无法确定那个回答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在鬼域的认识上，我不知道你是通过什么经验确定了你所认为的它的特性。但是至少我可以告诉你，可以制造鬼域的存在很多，非常多，不只是活人。当你在你的知识里试着为你的推论找证言时，你就开始了犯错。”
她一口气说完这堆话，只看到了一个昏昏欲睡的墨玖……
“你能在别人说话的时候好好听着么？”面对这么直接的挑衅，也只有修克拜因才能这么平静了。
墨玖睁开一只眼，很无辜地道：“既然我没法验证，那我作出‘幻觉控制身体植物性和动物性神经的精神反应’判断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不是么。”
“在我听说的那个版本里，罪鬼之战最后是你借用瞿芷敏的大脑开鬼蜮的，你对此一点疑问都没有么？”
“你是说芷敏以自己的意志干涉了鬼域么？我那个时候做出的判断是她就是具有那种能力，至于为什么……我认为是因为她是被内定的下一任‘第二个’。”
修克拜因摇了摇头：“继承者内定这个说法，如果是你从‘知识’的反馈中得到的话我也没有证据否认。但是另一方面，从‘第一个’开始，任何一个慕容京墨的继承者绝不会和前一个继承统一内容的前辈有在同一个时代交互的可能性，也就是说从前一个某项能力的继承者出生到死亡，不可能和同一项能力的下一个继承人说过一句话，握过一次手。这和现在你所认知的林枫和瞿芷敏的关系是完全不相符的。”
墨玖以前完全没注意到同能力继承者时代差，因为去掉从未更换过继承人的“第一个”和到自己手上才完成了第一次继承的“第六个”，还有4个已经多次受到继承的能力，要从头开始排列实在非常困难。现在被她这么一说，甭说是抬杠了，就连理解墨玖都用了一小会儿的时间。修克拜因好像预料到了他会有这种反应，也不挤兑他，就在旁边等着他理解过来。
“我、我还是不明白，我是说我听明白了你说了什么……但那样的话，芷敏能有那种能力是怎么回事？果真还是超能力吗？”墨玖抱着脑袋想了好久，甩了好几次头，看来是很难接受这些理论，最后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修克拜因闭上眼，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有些迟疑地答道：“直接回答你很难，因为我自己也不清楚。”但她马上又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这是一种虚数事象。”
“虚数事象？那是什么东西？”
修克拜因的眉又皱了起来，好像这在她是非常不应该告诉别人的概念似的。结果还没等她下决心说出来，林枫已经抱着个小金车奖杯回来了。他站在车门后，突然探出半个头来，丝毫不在意自己把墨玖吓了一跳的事实，幽幽地问：
“还没解释完么？”
“如果你可以再给我10分钟左右的时间的话，或许可以。”修克拜因看了一眼表道。
林枫面无表情地耸了耸肩，道：“我可是想早点回去的，我以为你也是这么想的。”
“那我干脆在车上讲吧，你把我送回去就行。”修克拜因也不废话，拉开车门就坐到了后车座上，坐在了墨玖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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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玖打开门和鞋柜旁的小灯，在门口换上了拖鞋，拖着像是被人催眠了似的脚步缓缓走到桌前，拿起热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冻得和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差不多的冷水，咕嘟咕嘟地灌下了肚。
“不是单纯的平行世界也不是简单的多元宇宙理论……照这么说的话，我们要面对的是至少两种性质的世界类型，再加上慕容京墨暗示过的‘不可以在人间肆意妄为的力量’，唉……我为什么非得知道这种东西不可啊……”他喃喃地嘟囔着，使劲地抚额长叹。知道的事情多对于墨玖这种总是想太多的人不是什么好事，事实上他现在还真希望能一下变回很久以前那个还什么都不知道的他。
但是那样的话，芷敏就不会在他身边了，林枫也会不在。虽然和芷敏的关系确实只是一对舔伤口舔上瘾的男女而已，说自己对她实在没感情是扯淡。至于和林枫……两个能够互相理解的毒舌疯子天才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羡慕的朋友了吧。
真的要说自己还有什么觉得比现在得到的更好的的，似乎也没有了吧。这样的女票和这样的男票……呸，这样的好票，确实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了。
“嘛，担心这种事情也没什么意思，‘人在选择了一种生活方式的时候就否认了另一种生活方式’呢……”于是墨玖又试着打起精神面对自己今天听到的一切，然后他不得不承认，果然这还是太难了……
他拿出自己随身的笔和纸，那是作为一名写手在灵感涌现的时候的必需品。在翻了几页之后，墨玖就看到了他在罪鬼事件中做过的笔记。
“那次的结论若是要全部推翻的话，会产生很大的蝴蝶效应啊……”
这是必然的，因为从罪鬼事件以来的所有结论全是建立在那些理论的基础上的。但墨玖在那时候做出的推断是在限于“这个世界”，即“此方世界”的可收集的全部信息上做出的，换句话说那是看不到其他世界的人类最完善的判断了。就算错了，那也不能怪墨玖——换了谁来都会错。
“梳理一下现在的关键问题，第一就是我为什么错了。”墨玖自言自语着在本子上开始按照记忆记录起来。
根据修克拜因的话，人类是更高维度世界的被创造品，更低维度世界的造物主。看似很难理解，其实简单得不行——我们制作了《蜡笔小新》，《蜡笔小新》里又有作为剧中剧的《动感超人》，那么我们就是最高维度，小新的世界是低于我们高于动感超人的中等维度，而动感超人的世界则是最低维度。小新不可能穿过屏幕知道在屏幕前看着动漫的我们在想什么，同样我们也不可能知道在更高维度的，创造了我们人类的造物主——无论它是上帝还是可能的地球前文明还是什么——在想什么。这就很恰当地解释了为什么我们从来没能成功地和造物主建立过任何互动关系。
“到这里为止，是掺杂了神学的量子力学概念吧。”墨玖一边记录下以上内容，一边继续写，“而接下来的，就应该是纯粹的多元宇宙说了……”
由共同的造物主制造出来的类似世界，可能是物理参数和定律完全相同的镜象世界，也有可能是参数不同但定律相似的a、b、c世界。其中，我们已经可以确认的是被称为“世界二”的，和我们的“世界一”极为相似的镜象世界。奇怪的是，修克拜因言之凿凿地肯定了“世界二”，但是也只说了有这么一个世界的存在，死活不肯进一步说明它的进一步信息，不知是何用意。
“然后就是最可怕的，虚数世界了……”
（以下的内容为作者原创，和现时点的科学数学学说有差别）
若是我们的世界可以看做以时间为x轴，空间为y轴的坐标系的话，那么以自然数可以表征的此方世界就是毫无疑问的第一象限。和我们的世界完全相反的，由负数构成的彼方世界，就是所谓的虚数世界。在那个世界，常识和我们的常识是不共通的，能量和质量可以且必定不守恒，可能生命体的自我意识和非自我意识作为一个整体同时存在，可能连我们认识的任何一种天体都没有，甚至可能没有具有玻色子和费米子性质的微粒——总而言之，那是个人类靠此方世界的已知信息无法理解，无法观测，无法进入的世界。
但是这个理应和我们的世界毫无瓜葛的世界，现在却像彭罗斯阶梯两条阶梯或克莱因瓶的内外一样和我们的世界建立起了一定的关系。在那个世界里，慕容京墨交予继承者的力量，以及一些可能还没有被人见识到的奇异力量和此方世界的重力现象、质量守恒定律、黑洞一般司空见惯。
“但是慕容京墨是出生在南北朝，死于隋文帝出生之前的，彻底的此方世界的人……难道说他做到了从彼方世界偷盗物理法则？”
不可能，物理法则是只有在一个特定的世界环境下才能实现的“律”，再高的技艺也是无法偷来物理法则的。
“那么慕容京墨莫非是造物主的什么亲缘么……”
也不可能，退一万步，就算造物主选择了人形作为外表和人类进行沟通，在慕容京墨本人的记忆里，他也是在中国古代的六界之乱中力尽而亡。而根据比那早了八九百年的，现今最早提及造物主概念的教典《圣经》——倘若它真的可信的话——上帝创造了天使为他打理人间事宜，而人类（包括道成肉身的主）都是“比天使微小一点”（来二7）。天使不会受到人所受的限制，因为天使是不会死亡的（路二十36）。也就是说，被赐予了上帝的一部分力量的天使是不死的，赐予天使这种力量的上帝更是不死的。若是说上帝化为人形，誓平六界动乱，最终壮志未酬身先死，吐血败亡，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墨玖是不信。
“……算了，想这个也没什么用。”
现在最核心的问题是，鬼域又是什么？按照修克拜因声称自己用射线扫描的结果，这是一种干扰人的正常判断的非自然磁场，而它的效果也确如同墨玖推导的那样，“引起植物性和动物性神经的麻痹与致幻效果”。可是，修克拜因提出了和墨玖不同的想法，那就是这不是超能力，而是从虚数世界里来的一种力量。
“确实，如果那边的生命形态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具有学习能力的智慧生物的话，相比脊椎和大脑，或许能够表达信息的波会更适合成为神经传导的介质吧。那么电磁波也……”
墨玖脑袋里浮现的问题是，芷敏为什么会得到这种力量？再进一步说，是慕容京墨给她的力量吗？
一个我非常崇拜的网络小说写手曾经借他笔下一个人气角色的口说了一个真理，“男人在心有牵挂的时候就会变弱”，这是事实。至少，那个敢于在脑中演绎一切可能的墨玖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踌躇了。
终于，他忍不住心里的焦虑，拿起了在一旁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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