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II 屠宰场
一辆厢式货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驾驶舱里坐着三个人，一个胖子开着车，一个蓝色兜帽面瘫男和一个脸上有些天真的家伙在一边研究他们从俘虏身上搜刮到的战利品。
“哎哟我的妈，这狗熊成精了哟！”胖子把烟蒂弹出窗外。
“迪哥，你懂枪，你看看这是什么枪？”一脸天真有些吃力地把枪递给胖子。
“哟呵！”胖子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把枪搁在腿上看了看，“德国g36突击步枪，还是行货！”
“可能是从猎手手里弄到的，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一头熊端着枪到高速公路上了！”一脸天真说。
“我说阿卓啊，这枪跟咱们黑市上弄到的猎枪不是一个境界的。”迪哥说，“这是军用步枪，打死人不偿命那种。你见过哪个同事搞得到这种玩意儿去林子里打猎？”
“这头熊不简单。”一旁的兜帽发话了。
“咋？”迪哥问。
兜帽把背包递过去，“自己看。”
一个旅行袋里装着面包、火腿和一些简单的肉类，以及军刀、望远镜、手电筒和一把手枪。
“我知道，这熊挺聪明的，缴了枪把包也给抢了，真他妈动物界的犯罪天才！”迪哥一脸不屑。
阿卓脸色开始阴沉下来，他碰碰迪哥，说：“张璇说得有道理，你看，这些食物没有包装过，直接和军工产品放在一起了。不管是士兵还是猎人，都不可能这么装东西。”
迪哥瞅了一眼：“唉你还别说，真是这么回事儿！难不成这狗熊还会收集东西？”
“阿卓，你到车厢里去看着它。我们只用了个扳手别住笼子，我担心会出事。”
“妈的，老子出来打猎这么多年头一次遇到这种动物。如果它真是个罕见的主儿，卖给酒店宰熊掌也可惜了。要不咱卖给马戏团？说不定它还会算术。”迪哥把车停到一边的应急停车带上。
阿卓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一辆运送肉牛的卡车带着一阵哞哞的牛叫从迪哥窗外呼啸而去，带来了一阵新鲜的臭味。迪哥嗬的一声怪叫，捂着鼻子关窗。然而气味已经钻进了车里，张璇只得打开他那一侧的车窗透气。
“有情况！”张璇低声提醒迪哥，他从后视镜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东西。
然而为时已晚，货车后面一辆警车一下子拉响警笛，迪哥还没来得及踩油门，两个警察一左一右出现在驾驶室的窗外，拿着手枪对准迪哥和张璇。
“不许动！把手举起来，下车！”
“哎哎哎我说警察同志，”迪哥连忙举起手来，“您别激动，那枪先放下，有话好商量是不？我最敬佩你们人民警察……”
“少废话！你以为我傻吗？你要是敢碰它我就开枪了！”警察枪口对准迪哥的额头严阵以待。
迪哥傻眼了，那把g36还在自己膝盖上，只得暗暗叫苦。这时候他猛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当警察拉开车门后他才恍然大悟：警察的手枪是德国的usp，还装着消音器！普通中国警察绝对不可能装备这样的军用手枪！
然而为时已晚，两名警察看了看周围，没有经过的车辆，当机立断扣下扳机。
迪哥和张璇的脑浆混在了一起。
一名警察跳上车，把两具尸体藏在座位下面，然后关上车门。他们握住手枪，悄悄接近车厢门。相互使了个眼色后，警察甲猛然拉开车厢门，同一瞬间警察乙平举手枪瞄准车厢里，他接到的命令是杀掉车上一切活体生物，包括蟑螂。
巨大的笼子里空空如也，笼子的铁门大开，旁边躺着一个一脸天真的年轻人。
警察想起了那天47号打烂掉的那个盒子。
“我很荣幸能够向你们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布莱凯特对47号和戴安娜优雅鞠躬。
47号坐在办公椅里。两天之内他从一头熊那里多次品尝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败的滋味。这次又让熊大溜掉了，老板很生气。看来非接受这个盟友不可了。
“戴安娜仍然负责后勤，你和我负责实地操作。”47号说。
“悉听尊便。”布莱凯特微笑。
戴安娜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对47号说：“那辆车上昏迷的人说，他被安排去看守ax-α。那人一打开车厢，就被掐住了脖子。他们并没有把笼子严格地锁上，而是用扳手把它别住。显然这样的防护装置不可能困得住ax-α。事实上ax-α打晕了他，然后把他丢进车厢里。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事情的经过应该还包括ax-α的去向，那么大一只狗熊，难道会没人看见吗？”布莱凯特摊摊手。
“执行任务的人报告说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车厢门一直是关闭的。偷猎者说他从下车到被打晕也就是十多秒的时间，ax-α不可能这么快就溜得没影了。那两个雇佣兵当过空军，视力2.0以上。”戴安娜否定了熊大徒步逃逸的结论。
“那段路有视频监控吗？”47号问。
“我查一下……”戴安娜噼里啪啦地敲打键盘，“好极了，设备故障正在维修！”
“还有收费站嘛！你可以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车祸，但是你不能不知道你怎么交钱。收费站的肯定没坏，说不定大狗熊坐公交车走了。”布莱凯特建议。
戴安娜马上黑进了交管部门的系统，调出该时段的收费站视频资料。
黎明时分高速路上并没有太多车辆，因此查起来并不困难。很快，47号就盯上了可疑的运牛车。
“暂停，放大。”47号双眼锁定屏幕。
“躲在一群牛里面确实是个好办法。不过这些牛是要宰掉吃肉的，”布莱凯特下意识想起自己在哪里看到过中国的牛肉有几百种吃法，“我好担心小熊熊哦！”
“一旦ax-α的智力特征被发现，事情就麻烦了。”戴安娜皱眉。
“不用发现什么智力特征，”47号面色凝重，“只要他对一个屠宰场的普通工人说一句人话，世界格局就会改写。”
“你还在犹豫什么？赶快拿起刀枪冲过去吧！”布莱凯特指着47号背后的枪械展览橱窗说道。
“立刻行动，这个任务由我和布莱凯特亲自执行，戴安娜负责后勤工作。”47号从办公桌的柜子里提出自己的手提箱，打开它，取出两把改造版m1911插进枪套里。然后对布莱凯特说：“一切装备随意取用，请自便。”
47号径直走了出去。布莱凯特随手拿了一把匕首，想了想，还是把一盒麻醉针拿了出来。布莱凯特快步跟上47号。
化工厂的地下车库里停放着十余辆车供47号和布莱凯特选用。车的型号类型和等级各不相同，包括那辆防弹性能堪比美国队长专用金属盾牌的卡车。47号想了想，选择了一辆看起来比较旧的国产汽车。布莱凯特见他已经选定，连忙跑过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前辈您请，我来给您开车！”
47号没理他，拉开驾驶室的门，钻进车里开始系安全带。布莱凯特贴了冷屁股，尴尬地耸耸肩，坐进了副驾驶。
汽车驶出了化工厂的大门。这辆旧车的空调系统并不好，布莱凯特庆幸自己没吃早饭，否则非吐不可。
颠簸一番后，汽车开上了高速路。布莱凯特再也憋不住了，打开车窗猛吸气。不幸的是在此之前已经有多辆汽车捷足先登留下一团团未经过新型催化剂处理过的饱含一氧化碳和氮氧化物的汽车废气盘踞着国道，令布莱凯特才出狼窝又入虎口。他终于在内忧外患之中招架不住，趴在窗上将胃里子虚乌有的存货悉数上缴，而且是用胃液滥竽充数。
“我说前辈啊……你就不能……挑个舒服点的车吗……”布莱凯特意犹未尽，强压住一吐为快的欲望质问47号。
“一辆奔驰s350就足以在屠宰场引人注目了。”47号自顾自地握着方向盘。
布莱凯特暗自叫苦。像是又想起什么，他问道：“哎为什么开会之前戴安娜叫我说中文？我们几个血统纯正的歪果仁说话就说说自己的母语多好？这是赤果果的文化漠视！”
“除了厕所和员工宿舍，所有区域的监听装置都开启了。老板现在正在东暖阁听我们说话。”47号解释道。
“哎呀这一只耳还真多事儿，随便报个补习班学几个单词不行啊？现在学英语可不是几十年前学俄语那样找不到师傅，你随便找个网站都能给你吹坚持一个月听懂bbc。”布莱凯特批评老板对于获取知识的懒惰。
“戴安娜，我们已经赶到了收费站，那辆运牛车在哪里？”47号没理布莱凯特，给戴安娜打电话。
“目标已经离开高速公路，应该从距离收费站12公里处进入了普通道路。”戴安娜将资料下发到47号的电脑上。
47号猛地把油门踩到底，布莱凯特被突如其来的加速度按倒在座椅上。车载超速报警器歇斯底里地忍住爆粗口的欲望礼貌地劝阻47号的违章行为，47号置若罔闻不予理睬。他要在运牛车抵达屠宰场前抢走熊大。
一条路面情况还算良好的水泥路代替高速路指引47号和布莱凯特前进的方向。周围的景色也由原野风情换成了挺有生活气氛的小城市。布莱凯特摇下车窗，被席卷而来的食物香味征服了。他贪婪地嗅着，胃部传来进食的殷切要求，布莱凯特不忍心看着自己的肝糖原一点点地透支。
终于，在一家“正宗资中兔子面”的招牌下，47号停下了车。布莱凯特从来没有闻过这种香味，他非常希望能品尝这种他见所未见的中国美食。
“前辈，虽然我很饿，但是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我愿意放弃进食，并且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先公后私，不抓到狗熊绝不——”
47号摆摆手制止了他。布莱凯特抬头一看，前面出现了两条路，两条戴安娜没有以任何形式提醒过的分岔路。
一路奔波令熊大感到腹中羞涩。他挤在一群肉牛中间，勉强抬起头注意路况。然而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个姿势，因为运牛车一共分两层，上层的牛不时卸下新鲜的富含多种激素的饲料进入胃部甚至反刍过的二次消化后涅槃而出的粪便。它们从上层的铁架缝隙里漏下来磨砺着熊大的意志力。
运牛车沿着水泥路一直开，直到车周围的景物由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变成了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熊大跟几头倔强的牛周旋后终于挤到了车尾，默默记忆着通往屠宰场的路线。大约过了十分钟。运牛车慢慢停下，熊大听到了铁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是一声沙哑的“卸货！”
熊大看见几个人类朝车尾走来，他赶忙往里面钻。他的骚扰令牛群很不满意，哞哞地表示抗议。
“叫什么叫什么！过一会儿都得变成咱案板上的肉！”一个胡茬从满脸横肉里艰难地钻出来的穿着塑料围裙的家伙不耐烦地骂道。
“哎，大兄弟，你这话可就说对了！这说明我卖给你的牛很健康嘛！你看别人给你拉来的牛，都是闷声不吭儿，就我的牛能叫唤，有劲儿！”开车的师傅递过去一根烟。屠夫伸出满是血污的手接过烟，司机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
“行啦！”屠夫从鼻孔里喷出两股烟，一挥手招来几个工人，“把牛给我赶下来，先关到圈里，明儿一大早就开工！张爷后天就要这批肉！
司机把车开到一个砖头搭建的斜坡前面，方便牛们走进自己牛生的最后一站。
熊大头顶的牛一头一头陆续都被赶了下去。底层的牛也在慢慢被赶出去。熊大惶恐不安，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他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儿，知道凶多吉少。
“恒哥！有熊！“眼尖的伙计终于发现了熊大，低声向屠夫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