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部分阅读

      一夜风流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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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风流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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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公室里泛滥成灾了。

    用价值连城来形容这堆东西毫不夸张,就在她皮椅后面堆成了小山的礼盒中,没有一样是普通老百姓能负担得起的货色,除了各大奢侈品牌本季最亮眼的配饰,化妆品,香水,连铂金包都有好几个,软绵绵像不值钱的菜篮子一样趴在地上没人理睬。

    文瑾迈着小步子走过去,开始在那堆小山中翻翻捡捡,一边咂嘴一边说:“我敢打赌起码有上百万的女人为了得到这些东西连杀人都愿意。”

    “我让你过来是想你能不能帮我支个招把蒋英崎打发掉,不是让你来挖苦我的。”颜采敲打完最后一行字,把文件打包发给手下人去执行,终于松了口气,身子摊在皮椅上转过好几圈:“我明明已经直接拒绝他了,他这么做,不是给我难堪吗。”

    “蒋英崎这样的男人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他从小就生活在富足的家庭,什么都不缺,又在生意场上打滚了这么久,早就成人精了,做生意的人,为了达到目的谁不是死皮赖脸的。”文瑾从全局下了一通分析:“但是我真心对你不理解,为什么要拒绝他,现在高帅富可是稀罕货,别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说完,她喜滋滋捧起一只紫罗兰色的jiy choo四英寸高跟鞋,在眼前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圈,忍不住赞叹:“真是艺术品,对了,他怎么会知道你的鞋码?”

    “不光是鞋码,就连送来的那些内衣size都是对的,你说,哪个正常的男人会打听清楚一个女人的三围再买内衣送过来,这背地里的含义到底要不要太明显。”颜采一连翻了三记白眼,她不算有钱,但也不缺钱,那铺了满地的东西实在勾不起她太大的兴趣,摆摆手道:“你要是喜欢就统统拿走,我恨不得立刻有人能帮我接收掉,眼不见心不烦。”

    “别人送给你的东西,我怎么能拿,这不太合适吧。”文瑾嘴上这么说,手里倒一点不闲,挑挑拣拣,扔了两瓶香水到自己的手包里,又将刚才送来的那条hers白丝巾在脖上绕一圈,斜着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走到颜采办公室里的一面大镜子前,哼着歌转了好几圈。

    颜采问她:“你说这事现在该怎么办?”

    “只有唯一的一招,怀柔政策,反正你都直接拒绝过他了,他还这么执着,你就拖着呗,大多数男人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持久,只要让他们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那你就胜利了”文瑾转过身,问道:“其实我更好奇蒋英崎到底哪一点你看不上,你还记得你上一任男朋友吗?”

    颜采默默望着天花板,想了半晌,才把“上一任男友”这个名词和自己脑子里的某个人对起来。那似乎是一年多前的事情,而对方的身份也赫赫然,当年算城中一位年轻英俊的金牌律师。

    律师薪水丰厚,对颜采也极好,好到当时颜采身边的人看来都觉得她是找了一个火山孝子,这种三百六十度的呵护除了让别人羡慕嫉妒恨之外,也会潜移默化让当事人觉得腻味,所以最后的分手也就理所当然了,颜采嫌弃对方不该没完没了地围着她转,对方也斥责颜采不懂男人的关心,把他一片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其实我真正不习惯他的地方是他每天早上都会在煎蛋里面放很多酱油,那种味道会在厨房里盘旋一早上都散不去。”分手之后,颜采曾朝文瑾吐苦水:“当你对一个男人没感觉了,对方稍微在你眼里看不过的习惯都会变成无法掩饰的缺点。”律师在三个月内调职去了澳洲,听说是去当地一家大型华人集团担任法律顾问,偶尔他还会和颜采通一两封电子邮件,不过这点联系最后也断断续续没了,也许律师现在已经在当地觅得一贤妻,但他估计怎么都想不到,曾经的恋人与他翻脸的真正理由不过是放在煎蛋里的那一勺酱油。

    文瑾在这时把那个男人抬出来,颜采不明所以,二人对视了一会,文瑾才道:“我的意思是,你当初是看上了那个律师哪一点,才答应和他在一起的?”

    颜采想了想,道:“我喜欢他工作的样子,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他还在处理一起官司,坐在餐厅里都不停看资料,好像当我不存在,换做别人没准早起身走人了,不过我就挺喜欢看他全神贯注的模样,后来他跟我道歉,说他就是因为这种原因气走过不少约会对象,我是唯一一个肯留下来的,我就笑他,难怪年轻英俊有为还单身,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

    文瑾道:“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就不能去喜欢蒋英崎,就算你现在看着他没感觉,那里到他公司里去看看他工作的样子,说不定比那个律师更吸引你,你不就是要看男人全神贯注的模样吗。”

    “不对,总觉得这不是一回事。”颜采摇头。

    “我看你是年纪越大,胆子越小了。”文瑾眼珠子一转:“要不就是和我想的一样,你其实是看上你家那块鲜肉了,其他男人都入不了眼,对不对。”

    颜采好一会才想明白文瑾嘴里的“鲜肉”指的是什么,不禁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这怎么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你不是都已经把他吃干抹尽过一次了?”

    颜采被她的话语噎住,这么长的时间过去,她早就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曾经发生过的某些错事,偏偏文瑾就要给她提出来,让人羞愧得无地自容。

    “行了,我开玩笑的。”文瑾见颜采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大概也知道自己玩笑开得有些大:“但是话又说回来,蒋英崎那边的事情你总是要处理,天知道他这么送下去多久才是个头,这人情太大,到最后你除了以身相许,没准还不起。”

    “还不起我就留着,等几十年后他如果有女儿出嫁,我打包送过去给他们当嫁妆。”颜采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叮当一下,提示有新信息,她调出来,一共两条,第一条是颜太太谕令,让她今晚务必回家吃饭,另一条来自乔宇川,就一句话:“晚上有时间吗?”

    她在回复框里打上“没有”两个字,想了想,又删掉,换成:“有什么事?”

    对方的信息很快又来了:“专辑曲目已经敲定了,晚上一起吃饭吧。”

    颜采敲了一个“ok”过去,没等对方回复,又补上一条:“如果你在唱片公司,那就等我开车去接你。”

    她发信息的时候,文瑾就站在一边看着,越看越不对头,直到这最后一句,她怅然一叹:“可怜的小乔,就这么被你给坑了。”

    “我坑他什么了?”颜采脸色微红。

    “太后召你回家吃饭,铁定有什么牢骚要发,你自己顶不住,就想拉一个垫背的。”对于颜太太的战斗力,文瑾深有体会,想起来依旧浑身发虚,她火速端起一边自己还没喝完的咖啡,穿好外套拿好包,嘱咐两句好自为之就果断说拜拜了,似乎很怕颜采也拉她一道去,当然她并不知道颜采铁定不会这么干,要让文瑾知道了颜太太把颜采和乔宇川当情侣,那么离八卦绯闻满天飞的时刻也不远了。

    29、bels or love(1) 。。。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写到一半,目前正处在剧情与人物关系的转折期,之前在写这章的时候,觉得乔宇川的表白方式太突兀了,与他一贯的性格不合,逻辑上面也说不通,现在大修,将关于表白的情节推后,会用一种适合乔宇川本身的方式再呈现出来,这样才能尽量做到上下连贯。

    这篇文写到这里,很感谢之前很多童鞋帮我抓的虫,或者一些其他的错误问题,作者写文难免马虎,以后大家抓到了其他的虫子也要立刻提出来呀,我会很感激你们的,爱你们,飞吻~~~》3《

    下班后,颜采开车去接乔宇川,到了寰宇楼下,她远远地就看见了他,乔宇川在整体造型上越来越有了明星的模样,黑白相间的t恤外边是一件裁剪很到位的漆皮短夹克,突出他宽阔好看的肩线,深色牛仔裤将他整个人的比例拉得很长,即便黑色的大口罩挡住了他半张脸,依旧引得周围的路人们频频侧目。

    颜采刚把车停稳,乔宇川就迅速拉开车门坐上来,摘掉口罩深呼吸了好几下,好像过去那么长时间他一直处在窒息状态。“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但是他们正在开新歌发布会,只能改发短信,我还担心你看不到。”

    他对颜采笑了笑,身上有股淡淡的茶树搭配柠檬草的香气传过来,颜采吸吸鼻子,再一次觉得这味道和乔宇川很搭。上次从蒋英崎那里搞来这个牌子香水经销商的电话,颜采可没有扔到一边不当回事,这种独特又清新的香味除了大大引起她的好感,也让她察觉出了里边蕴含的巨大商机。她没费多大功夫就联系上了那边丹麦的总部,对方听说颜采可以帮他们让自己的品牌在亚洲这个庞大的市场变得有名,立马乐呵呵地同ace广告签订了品牌推广合同,同时这也顺理成章成了乔宇川近期所代言的一个重头项目。

    要定位乔宇川现在的演艺身份,广告界宠儿的光环要大大盖过他歌手的本质,借着颜采这股东风他在这一行相当吃得开,独特的气质与俊朗的容貌,广告一拍一个火,蒋英崎的巧克力品牌是第一个受益者,后面例如牛仔裤,3c产品,香水之类的代言,除了因为尺度太大被推掉的ck内裤外,每一样都为艺人与厂商取得双赢局面,大获成功。

    若不是乔宇川的名声早已被这样打出去,或许诸葛亮亮在他的单曲选择上也不会如此苛刻,所谓成就越高,压力就越大,从乔宇川与顾琛合作的那首歌《when you believe》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只为了简单的一首个人首发单曲,推翻重来,再推翻再重来,反反复复不知道折磨了多少个日夜。

    颜采问他:“新歌真的已经最后确定了?”

    乔宇川将头一点:“新单曲叫《深渊》。”

    “深渊,听名字像是舞曲。”颜采扬起眉:“这名字倒符合诸葛亮亮的风格,他大多数时候能很明确地抓住流行风向,这年头庞克元素正当红。”

    乔宇川没否认,当是认同了颜采的猜测,在准备新歌期间,除了乔宇川自己,最累的人应当就是诸葛亮亮,亲手从成百上千的稿件中选出他认为合适的曲谱,又慢慢去粗存精,大大小小的会议开了无数个,多方面比较下来,最终才下的决定,饶是乔宇川并不太习惯舞曲的演唱方式,出于整体的发展考量,他也答应了。

    “现在已经十月份了,我记得你说过新专辑要赶在圣诞节之前发行,现在只敲定了首发歌,再加上录制,后面两个月恐怕会更忙吧。”

    “所以我才想趁着这两天有个缓冲期忙里偷闲。”

    “那首《天长地久》呢,就这么放弃了吗?”颜采灵光一闪,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些在意那首歌的去留,不过她喜欢那个旋律,如果真的被放弃,也实在是可惜。

    “没有被放弃,就算他们不认可,至少我不会放弃。”乔宇川看着她,嘴角拉开一个明亮的笑容:“只是目前看来没办法,毕竟整张专辑十二首歌曲风要一致,首发曲选出来了,后面的十一首也会很快,我只能争取看下一张能不能把那首歌收进去。”他问她:“你喜欢那首歌吗?”

    “喜欢。”颜采答得毫不犹豫。

    “这样啊。”乔宇川抱着后脑靠上靠背:“那要是最后我没能争取到把它录进专辑,你会很失望咯?”

    颜采失声笑道:“噗,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失望是肯定的,不过前面的副词要去掉,我就算一辈子不听歌也不会怎么样。”

    乔宇川却认真道:“我决定了,如果真的不能录专辑,我就自己做一张唱片送给你。”

    “得了吧,这种玩笑少开一点,以后你只会比现在更忙,正统的专辑没准都顾不过来,哪里还有空闲去灌别的唱片。”颜采推下手刹,一踩油门,发动机强大的推力让车子甩着尾巴上了公路,她决定适时停止这通谈话,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是聊到音乐相关,乔宇川就会没完没了。

    “我没有开玩笑。”乔宇川表情却坚定得很。

    “那我就抱着期待的心情等着你的唱片。”颜采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五指张开,举到他面前:“此话题到这为止,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非常重要,你得记好了。”

    然后,她迅速将颜太太的懿旨一字不落说了一通,最后强调,太后召唤她回家用餐准没好事,乔宇川如果把她当做坚定的盟友关系,就绝不能推辞,两人必须站在同一阵线上,颜采面对颜太太的攻击才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毕竟以颜太太的个性,召唤颜采回去训话不外乎两个原因,婚姻大事与家务大事,婚姻大事有乔宇川顶在前边她浑然不惧,至于家务大事,乔宇川一个外人坐在那里,颜太太不看增面看佛面,怎么都不会太过分吧?

    乔宇川的大度也让颜采很满意,他明确表示,到哪里都是吃饭。

    汽车一路向南,很快出了城区。

    颜家二老住在南郊,从她爷爷那辈起就没搬过家,政府在四十年前建出来的军属小区,两层红砖小楼。进了院门是一个宽敞的庭院,泥土特有的清香味铺面而来,时节已近深秋,院子旁边的一株大榕树黄了大半,金灿灿的夕阳从树梢缝隙斜落在地上,给整个院落都染上了一圈金色。

    颜太太正站在二楼窗台上浇花,她穿着身藏青色的旗袍,头发在脑后严谨地烫成一个大包,远远看过去颇有些撒切尔妇人的味道,颜爸则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看报纸,见颜采带着了个男人回来,他摘下眼镜,眯起眼睛不住往乔宇川身上瞅。

    乔宇川也是第一次见到颜采的爸爸,那是个面目方正的老人,虽然是医生,可明显继承了颜采爷爷的军人长相,脸上皱纹不多,两道浓眉刀子一样横在额头上。

    颜采拉着乔宇川向颜爸打完招呼,颜太太已经三两步从二楼下来,满脸喜色:“哎呀,小乔也来啦,老头子你还杵在这里瞎看什么,孩子都来了,快做饭去!”说完她一巴掌到颜爸背上。

    颜爸倒也不急,嘟囔了一句就去就去,脸则凑到颜采耳朵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才摇摇头,转身朝厨房走。

    颜采望着颜爸离去的方向,心里那种大事不妙的预感被无限放大。刚才她爸爸让她晚上悠着点,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别看颜爸长得威严,但很疼女儿,颜采明白,所谓“悠着点”内里蕴含的意思,就是颜太太今晚十有八九要发飙。

    她侧头去看乔宇川,发现他已经被颜太太套住了,老人家眉飞色舞同他说着话,他也微笑着应对,莫名之间,颜采心中的不妙又悄然淡化了去,心想,拉上乔宇川果真是个明智的决定,自从上回乔宇川成功帮颜太太弄来了偶像顾琛的签名,他在老人家心目中的地位就像红筹股一样三级连跳,如果颜太太真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要发她颜采的脾气,有乔宇川在旁边,多少也能帮她挡几下冷箭。

    颜爸有着可以与乔宇川媲美的好手艺,如果说乔宇川因为曾经在新加坡餐厅打过工,厨艺上的造诣多偏向于中西合璧,那么颜爸就是彻底的中餐通,红烧鱼,糖醋小排,夫妻肺片,清蒸荷花蟹,菜式不多,胜在样样精品。

    颜采惦记着颜爸的提醒,加之这样的美食从小吃到大,坐着有些食而不知其味,反观乔宇川要比他放开得多,在公司上午练歌,下午开新歌发布会,整整一天他就只吃了一块小面包压饥,这样高挑的一个男人,能量消耗可不是成天坐在办公室里一动不动的颜采能比的,两碗白饭在他面前很快便没了踪影,见乔宇川吃得开心,颜太太也眉开眼笑,不停给他布菜,就压根没把注意力放在颜采身上,整个晚饭时间出乎预料地风平浪静。饭后,乔宇川主动要挑起洗碗的大梁,颜太太客气了两下,最终以一种拗不过年轻人的姿态顺水推舟,而后,她将颜采拉到了院子里,就着天上一轮光洁明亮的月亮,劈头就是一句:“那个蒋英崎是怎么回事?”

    饶是颜采早就做足了被各种原因刁难的准备,也拟定了无数个回答与托词,在颜太太讲出那个名字的刹那间,她还是恍恍惚惚没有反应过来。

    “我问你,那个蒋英崎是怎么回事?”颜太太又重复一句,脸上现出怒容:“你这臭丫头真给我老脸上长出息了啊,这种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事情你都干得出来,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好半天,颜采才结结巴巴道:“妈我不太懂你的意思,蒋英崎,蒋英崎怎么了?”

    “你还给我装,这事非要我给你抖出来你才安心吗,你这丫头要么不找,一找就给我折腾两个,这不是在故意气我这把老骨头啊!”颜太太叹着气捶着腿在一边的石凳上坐下:“我告诉你,我就是再有眼无珠,也不能坐视自己的女儿水性杨花,你丢得起这个脸,我一大把年纪了,丢不起这个脸!”

    即便是在最疯狂的时候,颜采也没想过颜太太会将水性杨花这种老派到近乎穿越的形容词摆在自己身上,她委曲得很,水性杨花?天地良心,到现在为止她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这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么。

    或许是听到了颜太太高亢的声音,颜爸点着烟,也慢悠悠从客厅渡出来,然后他说了一句差点让颜采下巴摔在地上的话:“你妈会生气也情有可原,今天早上有个叫蒋英崎的人过来了,说是你的男朋友,来看看我们两个老人家。”

    那一刻颜采觉得这简直就像挨了黑枪。

    “我和你妈就是觉得,这件事你办得十分不好,就算你不喜欢小乔了,另外找了别人,也该把话说清楚,不要那边拉着,这边拖着,连我们两个老人家都蒙在鼓里,要是被我们那些老朋友知道自己的女儿一脚踏两船,这老脸我和你妈都丢不起。”颜爸弹了弹烟灰:“闺女我们没有逼你的意思,只是很认真在跟你商量,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安定,就要早安定,免得到了最后不光没有好的归宿,还落了别人的话柄,两面不讨好。”

    颜爸语重心长地说完,颜太太也适时接过嘴:“我是真心喜欢小乔那孩子,你要是不喜欢他,就别耽误他。”

    两位老人的目光刀子一样射在颜采身上,她张开嘴,我了半天,也没蹦出一句像样的话,她想说自己和蒋英崎一点关系都没有,但谁知道那个男人会找到她家对她父母献殷勤,一招先斩后奏掌握了优先权,她就相当被动,现在就算要辩驳,颜太太愿不愿意相信还是一回事。

    二老见颜采不说话,同时露出预料之中的表情,颜太太道:“女儿大了,也是成年人,应该会做出明智的选择,我们只是不愿意看见你走错了路,最后留下不该留下的遗憾。”她摇摇头:“你去跟小乔说清楚吧,刚吃了饭,撑得慌,我和你爸上小区外边散会步。”说完二老肩并着肩,不再看颜采,三两下走得没了踪影。

    一阵凉风吹过,不知从哪飞来一只乌鸦,停在院子里的大榕树上,扯开嗓子嚎了三声:“嘎——嘎——嘎——”

    “我……”颜采对着走得空无一人的院子,脑袋里面一阵错乱,她在公司里傲视群雄的口才,居然就这么被自己的父母给压制得死死的,等她整理好思绪想要吐气扬眉的时候,敌方却已带着胜利的光环,携手双双归去。

    她沮丧地垂下肩膀,蒋英崎果然够狠,看出了那一大堆名牌起不到应有的效果,就用这招来将她的军,她觉得自己是不是该用更加严厉的词措找上蒋英崎的门对他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口诛笔伐的时候,转过身,惊见乔宇川正站在门口,用一种形容不出来的眼神望着她。

    她是第一次在乔宇川身上看见这样的目光。

    在她的记忆里,乔宇川眼睛里能透露出的情绪的时候不多,他算是一个偏安静沉稳的人,很善于掩饰情感,对于陌生人,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副淡漠的神情,只有在唱歌的时候,那双眸子里显现他独有的专注与温柔。

    但是在这一刻,颜采从乔宇川的眼神里读到了许多东西,失望,愤怒,悲伤,嫉妒交替闪现,然后又在下一个刹那,所有的情绪消失不见,化作一片迷蒙的混沌。

    30  bels or love(2)

    他们静静对视,周围缠绕着让人难以忍受的寂静,乔宇川喉头上下动了动,似乎想要说话,可最后他却意外地转过身,背对颜采。

    “我洗了些水果。”他说:“就放在客厅的桌子上。”他应当刚从厨房出来,身上还系着颜太太的围兜,衣袖挽到手肘的位置露出结实的小臂,一滴滴水珠顺着手指滴在脚边。

    颜采说了声:“好。”声音涩得像是卡在喉咙口,乔宇川侧过脸点点头,迈开步子朝厨房走,背影很快消失在了走廊深处。

    颜采回到客厅,正中间的桌子上果然摆着盘切好的苹果,一片片月牙状的果肉立在圆形的果盘上,整整齐齐,看得出摆盘的人花了不少心思。她拿起一片用力塞进嘴里,咬了半晌吞下去,没吃出什么甜味,只觉得莫名发苦。

    离开之前,时间已近半夜,颜太太对乔宇川发出盛情挽留,直说晚上开车不安全,乔宇川大可以和颜采在她以前的房间里凑合一晚,等天亮再回去,他们却双双拒绝得很干脆,见二人不乐意,老人家也没再坚持,只拖着颜采的手,再次丢给她一个“你看着办”的眼神。

    车子疾驰在月黑风高的外环线上,或许不该用月黑风高来形容,因为窗外完全没有要刮风的迹象,天朗气清,炫目的圆月挂在天边,对这个以换季大风天出了名的城市来说,属于整年都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开车的人是乔宇川,这是他的要求,颜采没拒绝,她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车子里回荡的音乐由来时的海菲兹换成了玛丽亚凯莉,提琴曲与流行乐最大的区别是前者你只能用耳朵傻乎乎地听,后者还能动动脑子跟着唱上两句,颜采真的受够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沉默,从坐上车开始,她就不停想要挑起话题,可惜险些被乔宇川一通只会发单音节的“嗯”给憋出内伤,她不知道自己触到了乔宇川哪根筋的眉头,反正从院子里那场惊心动魄的对视开始,这样的沉默在二人间就像跗骨之蛆如影随形。

    于是她开始唱歌,但显然她身上的优良基因都用在了脑力运转上,对音乐感知的天赋明显差了一筹,第一个高音飚过去的时候,调子已经跑得不能再跑。

    乔宇川终于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颜采适时闭嘴,将班门弄斧的感觉从脑子里一扫而去,她明知故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刚才那句你已经降key了,结果还能唱黄。”乔宇川说得相当实诚。

    “不是每个人生来都能当明星的。”颜采伸出手指将音乐声调小:“而且我要是不唱歌,你打算整个晚上都给我摆脸色吗。”

    乔宇川眼神闪烁了一下:“我没有给你摆脸色。”

    “你以为我是傻子,这都看不出来。”颜采从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她直入正题:“说吧,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乔宇川轻抿着嘴唇不说话,颜采还想再问,视线偶然瞟向窗外,惊讶地发现这并不是回去的方向,公路往前延伸开始倾斜向上,城市零星的灯光在左侧若隐若现,而右侧是座拔地而起的山坡。

    车子顺着盘山的路一直开到半山腰的位置才停下,乔宇川打开车门,对颜采说了声:“下车。”

    颜采坐在车上没动,大半夜的乔宇川把她带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来是什么意思,以前看过港片中无数毁尸灭迹的片段从她脑子里冒出来,她或许该相信乔宇川并不会对她怎么样,但这个场景也太过诡异了些。

    见颜采不动,乔宇川索性替她来开车门,解开安全带,握住她的手腕近乎是用架的让她下车。

    山风呼啸而过,颜采晃了两步才站稳,乔宇川已经松开她的手,她看向四周,其实这里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偏僻,这两年城市的过度拥挤和迅速开发,各路开发商连周边任何一块空地都没有放弃的打算,包括这片山坡,离半山腰不远处的地方,好几个临山小区靠在那里,路灯顺着公路蜿蜒至山下驱散黑暗,而在山坡下边,也有一片类似夜市的地方,不过略显老旧,根本比不上市中心的繁华。

    “颜采,过来这边。”乔宇川靠在公路的护栏边,对她招了招手,她走过去,路灯下乔宇川的表情如常,然后在颜采惊愕的眼神中,他纵身一跃,竟然顺着路灯爬了上去。

    “你做什么!”颜采紧张地四处看,就怕这里会有什么公共设施协管员之类的人路过。

    “没事。”乔宇川应她一声,很快就敏捷地爬到了顶端,然后他好像打开了一个盖子模样的东西,拨弄两下,路灯咔嚓闪了闪,灭了。

    颜采又是一阵惊呼,乔宇川跳下地,她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这是在犯罪。”

    “没关系。”乔宇川拍拍身上的衣服,上面沾了些灰:“走之前我会再上去把线接好。”

    “你就不想解释一下你刚才莫名其妙的行为?”颜采抱起手,满脸不解:“如果你那些粉丝知道他们的偶像有可能是个疯子,我真的没办法想象他们能摆出怎样的表情。”

    乔宇川没说话,带着笑坐在了护栏上,抬起手指向天空。

    颜采条件反射地顺着向上看。

    眼前的情景让她一时说不出话。

    乔宇川弄灭的路灯让原本连成一排的明黄色光线有了一个缺口,在这由阴影覆盖的缺口中,抬头向天上看,正好能看见繁星点点的银河从脑袋顶上流淌过去。

    那些星光明亮到近乎有些刺眼睛,颜采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这样澄亮的夜空了,以前从家里的窗户看出去,虽然也能见着星星,大多数时候却感觉天空罩着一层雾气,城市的现代化进程难免会让自然环境付出代价,而现代人也很少会有闲情逸致去欣赏这些虚浮的东西。

    “是不是很漂亮。”乔宇川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如果这时候四周冒出台摄影机来,颜采肯定会好不突兀地觉得他们在拍电影,孤男寡女三更半夜爬到人迹罕至的半山腰上弄坏了路灯看星星——这压根就是在无数小清新肥皂剧里被演烂了剧情,她甚至都能猜到后面的发展,男女主角势必会感动地拥吻在一起,然后星空下几朵烟花展开,组成happy endg的字样。

    以前在电影里看到这样的情节,颜采一定会轻蔑地啧一声,那些编剧总头脑简单地以为少男少女一辈子没见过星星,夜空中几个芝麻大小的亮点就能美得人心神炫目,让他们爱得要死要活,既没水准又毫无逻辑可言。但是那些被无数肥皂剧演烂了镜头,放到现实里来看,颜采又觉得似乎真的有那么一丝丝触动大,当然这得有两个前提条件,第一星星得真的明亮好看,第二你身边陪着的人必须得是长相无懈可击的帅哥。

    “还不错,是和从窗子看出去的感觉不一样。”颜采矜持地落下眼来,不动神色赶走要仿佛要被夜空吸进去的悸动:“所以你刚才那通破坏公物的行为,就是为了看这几颗星星?”

    “这对我来说是一种减压方式。”乔宇川拍了拍身边的护栏,示意颜采坐过去,颜采当然不能像男人那样有攀爬的体能和矫健的身手,她只是靠在那里,听见他继续说:“我六岁的时候就跟着我妈去了国外,临上大学才回来,刚回国的时候就住在上面那个小区。”乔宇川指向比半山腰更高的地方:“房东是个好人,一室一厅的房子,一个月八百块,还给包水电。”

    “那时候这排路灯都没修起来,晚上走夜路特别黑,有天晚上我从外边打篮球回来,太累了没注意脚下,从这里摔了下去。”

    “啊?”颜采睁大眼。

    “当然摔得不严重。”乔宇川解释道:“只滚了两圈就停住了,土坡上的草皮特别厚,所以没受什么伤,只是夏天穿着短衣短裤,膝盖蹭掉了一大块皮,太疼了,我就原地躺了一会,没起身,那天晚上的天空比现在更漂亮,周围还有蟋蟀的声音,感觉实在很微妙,我索性就这么躺了一个晚上。”

    “你胆子真大。”颜采咂咂嘴:“你就不怕草丛里有蛇啊跳蚤之类的东西?”

    “蛇我没碰到,不过跳蚤还真有。”乔宇川苦笑一声,表情微微尴尬:“回去之后才发现背上被咬了一大圈小红包,又因为伤口擦了药不能立刻洗澡,那种痛苦足足折磨了我一个星期。”

    颜采怜悯地望了他一眼,她多少能想象中那种身上有脏东西又不能去洗澡的窘境有多可怕。

    “至于后来,只要有了烦心的事情,我基本上都会到这里来呆一会,那种心烦意乱的感觉就像被什么东西吸掉了似的,全都会消失不见,直到我搬家,住进学校的宿舍。”

    说到这里,乔宇川停了,颜采却依旧没听出问题的关键所在,她索性问道:“那你现在是有什么烦心事,还要硬拉着我到这里来陪你吹夜风?”

    乔宇川转过头看他,那种让颜采有窒息感的眼神又冒了出来,颜采努力控制着自己不与他对视,然后,她听见他说:“那是真的吗?”

    她一头雾水:“什么是真的?”

    “你真的和蒋英崎在一起了,对吗?”说完这一句,乔宇川将视线挪开,撑在身侧的手握紧铁质的护栏,手背上浅浅显出一圈青色的经络。

    颜采心中涌起一股啼笑皆非的感觉,刚想矢口否认,乔宇川下面的行动又将她酝酿好的词句全部赌在了喉咙里。

    “其实我本来不想跟你坦白,主要是怕你困扰,但是刚才我又觉得,如果我现在不说,恐怕以后就算想说,也没机会了。”他跳下地,站在颜采身前,月光与路灯交汇下,他宽阔的肩膀笼罩出的阴影将颜采整个人圈在里边,乔宇川伸出手,缓缓绕过她的肩,修长的手臂在她背后合拢,收紧。

    颜采一直错愕着没回过神,就这样任由乔宇川拥住自己,她感觉自己的脸颊靠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迅捷有力的心跳声极有节奏地传进她耳朵里,连带着她全部的神经都在跟着一起发颤。

    “颜采。”乔宇川低沉的嗓音像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有着让人无法抵御的蛊惑力。

    “我喜欢你。”

    31  bels or love(3)

    真是一通朴素至极的告白,没有漂亮的礼物,没有珍馐的美食,甚至眼前这个人还毫无礼仪可言先下手为强地将她抱进了怀里,毫无绅士感可言。

    身为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颜采一贯很享受所有事都尽在掌握的感觉,例如工作,她觉得自己能做好,就一定能做好,再例如感情,她多少能猜到蒋英崎迟早得跟她来上一通表白的戏码,因此当它真正发生的时候,她纵使惊讶,亦能表现得优雅从容,不动如山。

    过去二十多年来,能让她措手不及到有些惶恐的人只出现过两位,一位是向来以无法预测而闻名的颜太太,一位是她恨不得扎个小人吊起来诅咒的林子捷,而现在,她不得不再把乔宇川的名字也添上这个排行榜,凑了个前三甲。

    颜采心里有个声音在咆哮着,这真是太荒谬了。

    乔宇川喜欢她,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从多久以前开始的,契机是什么,难道是她给了这个半大小子一些让人误会的暗示?

    她很自然地想到了许久以前的某次酒后疯狂,然后又立刻否定,她那么迅速的在第二天就与乔宇川将话说开并阐明各种关系,只要不是没脑子的人,都会明白那只是一次不含任何情绪的误会。

    乔宇川泛着些青色的下巴就在她头顶上,透过这个角度,她还能看见他微微上下挪动的喉结,那是男人在紧张时的一贯反应,她张开嘴,刚发出一个“我”字,就被乔宇川迅速打断。

    “我知道你不会答应。”他声音压得很低,好像只让她一个人听见:“你一定会说我们不适合,其实我也没期望过你能答应,我只是,我只是单纯地想把这句话告诉你而已。”

    颜采颓败地叹了一口气,终于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像很多年前的某个夏天我忽然迷上了棒球一样。”说完,乔宇川松开颜采,朝后退了一小步,依旧静静看着她。

    颜采没敢与他对视,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乔宇川的领口上,就是不敢再往上抬一步去触碰那炙热的目光,乔宇川说得没错,她确实不会答应他。

    这或许并不让人费解,他们之间相差的东西太多,她大了他四岁,当然如今的时代纵使年龄不是问题,在观念与人生目标上的差距也是无法弥补的,何况乔宇川现在还是个艺人,青涩的年纪让他有金子般的大好前程,而颜采到了这个岁数,相处过的各类优秀男人太多,也不见得能跟眼前这个“弟弟“维持一份真挚的感情。通俗一点说,颜采就算真的答应了乔宇川,她也能预见到他们迟早得分手,于她只不过是人生历练又多了一个吃嫩草的光环,而于他,以乔宇川向来坚持的个性,搞不好颜采就会变成孟颖第二。

    这是她绝不想看见的。

    “对不起。”纵使对方不让她说,她想了想,还是实诚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乔宇川双手插进裤袋里,他勉强地露出一记微笑:“结果你还是说出来了。”

    “我不想对你造成什么困扰,关于这种事,是无论如何都必须把话说开的。”颜采努力调整自己的语气,让它们听起来不至于太伤人:“就像你说的,我们不适合,维持朋友的关系就极好了,没必要打破那一条底线,大家也不会觉得难堪。”

    “是啊,没必要打破那一条底线,大家相处也能更坦然些。”乔宇川跟着附和一句,纵使他声音如常,情绪上的波动也瞒不过颜采的耳朵,不过他掩饰得极好,很快又再度露出笑道:“我还是没有成功避免被你直接拒绝,有些受伤了。”

    颜采莞尔:“我想真正受伤的人也不会像你这么理直气壮”

    “既然你拒绝我的表白。”乔宇川目光向远处眺望:“那陪我散散步怎么样。”

    “散步?这种偏僻的地方还是不要乱走的好。”颜采警觉道:“省得不安全。”

    “这里真的没有你想象中偏僻,顺着这条路很快就能到山下边的夜市,到了那里就热闹了,而且就算不安全,也有我在。”说完,乔宇川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抬脚就走。

    颜采一边跟着走,一边定定看着他们五指交握的地方,乔宇川手指修长有力,那是一只很好看的手,颜采心神恍惚,不禁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晚上,林子捷也是这么牵着她漫步在学校空旷的夜路上。不光是林子捷,这些年她交往过的每一任男友都有这样的嗜好,文瑾曾今分析过,大概因为男人们觉得他们要这样牵着自己的女朋友才能让对方感受到安全感,颜采倒不以为然,在她看来,这应当算是男人的天性,他们并非文瑾所说那么心细如尘,总爱牵着女人晃来荡去,大部分的目的不过是在向别人宣誓所有权罢了。

    但就算想到了这一层,颜采也从未拒绝过男人递来的手掌,所有权又如何,于他,或许这表示她归他所有,而于她,又何尝不表示着他归她所有。

    只是现在乔宇川这么牵着她,未免就突兀了些,颜采想要挣脱又找不到个合适的契机,这么纠结之间,竟然一路走到了山下的夜市。

    此时已近午夜,夜市正是闹腾的时候,熙熙攘攘的摊贩绵延了一整条街,来往的也都是住在周围社区的人们。

    “看到这情景,我倒有点想吃许阿姨的烤肉了。”乔宇川低下头来笑了笑,颜采觉得掌心一凉,却是乔宇川将他放开了。

    她敷衍地应了一声,悄悄把手背到身后,用力扇了扇。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掌心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又有些小心地往乔宇川手上看了一眼,心想怕是他的手也弄湿了,怪不得要放开。

    夜市上卖的大多是一些小玩意,像是手工挂饰,或者老旧的cd书籍之类,这类夜市颜采小时候陪着颜太太逛过不少,在那个万事节约的年代,颜太太曾经无比钟情于夜市上十元钱四件的化纤肉色内衣,连带着爱屋及乌也对十元钱三件的小褂衫,十元钱六双的丝袜爱不释手,这类十元钱走天下的光荣理论几乎伴随颜采走过了整个童年,也免不了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颜采永远也忘不了在自己高中时存了两个星期的钱,买了第一件名牌内衣后,将自己所有继承下来的肉色内衣全部裹成团扔掉的情景,就像是和过去的屈辱彻底再见,忍不住要找个人抱头痛哭一场。

    是以一路上颜采兴趣缺缺,视线连转都懒得转,只是跟在乔宇川身边走,乔宇川也不似对夜市很有兴趣,没在任何一个铺位前停下,大多只是扫一眼便掠过去了。

    “这种地方没什么好逛的。”颜采终于忍不住道:“不会有好东西卖。”

    “找到了。”乔宇川却忽然双眼一亮,快步朝一个摆在僻静处的小推车走过去。

    颜采困惑地跟上,那推车是真的极小,样式老旧,只有一米来长,半米来宽,分成好几层,摆的清一色是麻将牌大小的泥块,颜采凑近了细看,又发现泥块上竟然雕着不少栩栩如生的人像。

    摊主留着半长的胡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地道民间艺人的模样,正戴着一副上世纪流行的大号眼镜窝在推车后边对着一个小台灯忙活。

    乔宇川兴致高昂地在小车前蹲下,一块块翻着那些泥块,边看边说:“我前几天在网上看见有人说这边夜市有个雕泥块肖像很厉害的大爷,觉得很有意思,就总想来看一看,今天倒是逮着机会了。”

    颜采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兴高采烈地和摊主交流,摊主表情相当冷淡,对乔宇川也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脸孔,伸手指向旁边的小凳子道:“坐在那别动,等半个小时。”

    颜采惊讶道:“你真的打算刻?”

    “好不容易来了,自然是要的。”乔宇川对颜采吐了下舌头:“等等吧,我还真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颜采被他那副瞬间流露出来与平常截然不同的可爱表情震住。

    摊主手脚麻利地将一溜烟小巧的刀具在面前排开,又从推车底下翻出一个完整的泥块,吹了两下,刻下第一刀。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颜采绝不会惊叹民间技艺也能有这般巧夺天工的时候,摊主的手指动作快得她几乎看不过来,每一刀刻下去都有种义无反顾的架势,好像全然不怕刻错了,数把小刀来回地在他指间变换,只有用小刷子清理掉刻出来的碎屑时,他才会停顿那么一两下。

    颜采看得入神,直到摊主拍拍手说一声“好了”,她才回神,乔宇川已经将那小块成品拿在了手上,看见上边图案的时候,他表情闪烁了一下,匆忙付过钱,转手就放进口袋里。

    32bels or love(4)

    颜采狐疑片刻,她本来想看看成品到底是什么样子,只是乔宇川那动作却明显给她传递出一个不方便的讯号,她便识大体地没提出来,省得招人嫌。

    那么小一个泥块,刻出来的价钱也很便宜,乔宇川没马上走,又顿在小推车前选了好几块,大多是一些卡通人物,看来摊主打扮传统归传统,在制作工艺品上面还是很懂得与时俱进的。

    两人一直没说话,继续顺着夜市朝前走,颜采好几次想提出回去,见着乔宇川若有所思专心走路的表情,又默默把话吞回去。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刚刚才拒绝了眼前这个人,从安抚脆弱心灵的角度出发,她今天晚上也只能认栽,好好陪他逛一通,总比睡一觉起来大家变成陌生人彻底老死不相往来的好。

    直到他们停在一栋很小巧的房子前。

    这里已经是夜市的最末端,路两边的摊贩极少了,来往的行人也稀稀落落,可就是这样的地方,却有一家电影院。

    电影院规模极小,或许连“院”都算不上,就像一般的老旧社区放映室,充满岁月痕迹的二层小楼外边贴着好几副电影海报,还都是很久以前就下映了的老片子,一圈组成字体的彩色red灯带中间黑了好几段,连电影院原本叫什么名字都看不出来。

    “你看过那个吗。”乔宇川忽然指着墙上其中一幅海报问她。黑白质地的,海报上一对坐在长椅上的男女互相望着对方,穿着或许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很流行的套装。

    “一夜风流?”颜采摇头:“没看过,我对电影的兴趣向来不大,尤其是这种黑白老电影。”

    她说的是大实话,颜采上一部看的电影还是阿凡达,国内首映时文瑾搞到了两张票,死活拖着她去了,可惜整场电影他们两个一个在研究到场的各路明星,另一个在为昨夜通宵加班补眠,是以整场电影看下来,两个人连基本剧情都没弄清楚。

    乔宇川道:“我妈妈很喜欢克劳黛的电影,九六年克劳黛去世的时候,她拉着我陪她看了一整晚的埃及艳后。”

    “你妈还真任性,九六年的时候你才多大,熬夜不影响身体吗。”

    “她是个插画家,工作时间基本都在晚上,有时候她会让我在一边给她打下手,所以那段时间我差不多也陪着她过些晨昏颠倒的日子。

    “那你上学怎么办。”

    “当时她刚带着我搬到美国,入学手续还没有办下来。”

    “你是在国外长大的?”颜采像发现新大陆一般看着乔宇川,她是一点没看出来,她一直以为乔宇川来自国内某个中部城市,家境一般,因此在成名之前才过着拮据的日子,也从未听他说起过关于他家的任何事,而在那个年代想要跨出国门,没有相对殷实的家境根本不行。

    乔宇川却没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走到类似一个售票处的小窗口旁,指了指那张《一夜风流》的海报:“我要两张这场的票。”

    卖票的大婶嚼着口香糖道:“要情侣包间是吧,两个人三十。”说完刷刷扔出两张像是发票的东西:“右边上楼左转,把票给那个老头,他会给你们开房。”

    “开房?”乔宇川困惑道:“我们只是看电影的。”

    大婶咯咯开始笑:“得了吧小伙子,在阿姨面前还害羞个啥,这附近学校的那些中学生大半夜过来也都说是要包间看电影,可我还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想办啥事?你放一百个心好了,上去了只要把门一关,叫破喉咙了我们也绝对装作听不见。”

    乔宇川脸色微红,到了这一步要还领会不了其中的意思就是脑子有问题了。他慌忙看了颜采一眼,似乎怕她误会,颜采倒坦荡荡拿起那两张票对大婶道:“别人来这做什么事情我不管,我们只是看电影而已,阿姨你说话悠着点,等会该放的电影也别放错了,不然我可不保证自己手一抖拨个电话到公安局去,最近扫黄打非可抓得紧呢。”

    说完她不再管大婶的脸色,直接拽过乔宇川蹬蹬蹬就往楼上走。

    乔宇川有些忐忑地对她道:“其实,其实可以不看的,大不了我们直接走就是,不用勉强。”

    颜采转过身,站在阶梯上居高临下望着他:“直接走,那三十块钱不是扔水里了,亏本的买卖我可从来不做。”

    乔宇川略微低下头,嘴角微动,吐出两个极低的字:“谢谢。”

    她就是抵抗不了乔宇川这副像做错了事的学生等着老师发落的模样,以前两人站平了时还好,乔宇川比她高,及时低着头她也能直视他的脸,感觉不至于太强烈。现在她站在台阶上,是第一次低头看他,眼前只有他浓黑茂密的头发,这个角度居然极大地激发出了颜采的爱怜之心。

    其实颜采并不想看电影,乔宇川去买票时,她满脑子里打转的就是用个什么借口忽悠他赶快回去,可当她看见乔宇川被卖票大婶调戏时的窘境,立刻又迫不及待冲出去给他解了围,也没想到这一步踏出去就得好几个小时收不回来的后果。

    她抬起手,轻轻在乔宇川头上揉了揉,感受着男人发丝特有的硬朗触感,只是说:“看完了这场就早点回去吧,今天真心累。”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颜采是完全没想到这种所谓的一场居然就是一个晚上的时间。

    卖票大婶说得一点不错,这种小影院的小包间完全就是为了做那件事而量身打造,房间够小,够暗,沙发够大,够软,所谓的屏幕就是一个一半嵌在墙里的电视机,不知是不是处于与时俱进的安全性行为考虑,电视机上边还放着两三个包装粗糙的廉价安全套。

    电视屏幕上花了半天,画面才蹦出来,还时不时闪两下,到底是上世纪初期的黑白电影,颜采也没对画面质量抱期望,或许她的精力根本就没有放在电影上。

    乔宇川坐在沙发的另一端,出于彼此相互尊重的考虑与她隔开了一大段距离,两人一人坐在沙发一头,中间再挤进来一个人都绰绰有余,但即便这样,颜采依旧是觉得不安稳。

    她对自己能有这种感觉相当懊恼,乔宇川的为人品性如何她一清二楚,而且往深层次说,他们两就算只是普通朋友关系,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纯洁的禽兽的事情全都出现过了,现在再顾忌这个顾忌那个,难免有做作的嫌疑。

    但她就是觉得紧张,同眼前这个人处在这样一个狭小的房间里面,甚至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这种紧张的感觉比她当年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等着处理掉腹中那个未成形的生命时,还要难以忍受。

    人的精神如果在高度集中状态持续得久了,那么疲惫得也就越快,这是生理上人人皆知的道理,更别说从白天到现在,颜采连番经历了文瑾的挖苦,颜太太的胁迫,还有乔宇川的表白这一大串此起彼伏的□状态,要让她折腾了这么一天之后,再在午夜时分“精神饱满”地欣赏一场黑白电影,那就不是精神饱满了,是神经病。

    所以压根没过多久,她就觉得自己靠在软绵绵的沙发上迷糊了一阵,甚至还做了个梦,梦中自己拎着公文包站在一条陌生的马路边,想回家又拦不到车,只好学着电影里艾丽的模样,撩起裙子伸出一条腿,一辆跑车飞驰而至在她面前停下,车窗落下后,林子捷的脑袋却从里边伸出来。

    她被这情景吓得打了个冷战,睁开眼睛,觉得脊背一阵发寒,情不自禁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忽然又觉得不对劲,身上什么时候多了件衣服?

    衣服上淡淡的柠檬草和茶树的味道让颜采立刻就明白过来这是乔宇川的外套,再侧眼去看,乔宇川抱着手坐在一边,身上只有一件t恤,黑暗中并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依旧在专注地盯着屏幕。

    她悄悄看了下时间,竟然已经快要临晨五点,而屏幕边缘的放映信息显示这已经是循环的第四遍,这真真正正让她吃了一惊,乔宇川居然同一部电影连着看了四遍?

    这个时间是决计不能再睡了,想着早上还得赶回去上班,而车子停在离这里有一段路的半山腰上,要准时回去免不了得一通紧赶慢赶,颜采正要抬起手把衣服掀开还给乔宇川,手指却碰到了口袋里一块硬硬的东西。

    她落下眼去看,发现是夜市上的摊主为乔宇川刻的小泥块,正从这件衣服的口袋里探出半个脑袋朝她打招呼,颜采自然而然地抽出来,借着屏幕微弱的光线朝上边的图案看去,险些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老人家在刻这东西的时候,她一直站在大老远的地方,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乔宇川是一个人坐在那里,为什么刻出来的东西上,乔宇川身边还靠这个女人,而且这女人的模样刻得有鼻子有眼栩栩如生,不是她颜采又是谁。

    “乔宇川,这是怎么回事。”她再顾不得其他,哗啦一下坐起身就要找身边的人问个究竟。

    乔宇川愣了愣,见颜采举着那个小泥块,才一边露着释然的表情一边将头摇了摇:“我也不知道。

    33、恋爱模式(1) 。。。

    “你不知道?”颜采将眼睛睁大一格:“当初刻完的时候你怎么没提出来呢。”

    “因为我觉得真的刻得很好,比只刻我一个人更适合用来当纪念。”

    颜采一时失语,乔宇川这么说,她倒不知该接什么话了,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情再度古怪起来,只能轻飘飘地哦一声,将泥块放回口袋里,为免尴尬,又漫不经心转开话题道:“这电影你循环地看了一晚上?”

    “嗯。”乔宇川应一声:“不知不觉一夜就过去了。”

    “你也看不厌,果然还是我不懂得欣赏,难得理解那个年代的电影审美。”

    “以前受我妈妈的影响太多了,只要是喜欢的电影她都会反复看,第一遍扫情节,第二遍研究男女主的演技,第三遍分析场景,第四遍观察里边是否有穿帮的镜头,后面还有可能会放好几遍来留意些其他的东西,当初光是一部《火树银花》,她就在一天的时间里面看了十二遍。”

    颜采轻轻咂了下嘴:“那你这么看了一个晚上,是不是也总结了不少东西。”她半开玩笑道:“这可是奥斯卡最佳电影,如果你能从里边发掘出任何精髓用在自己身上,以后也能尝试跨一只脚进电影圈,那个行业只要长相过关,会背台词就行,比唱片圈门槛低得多,你完全撑得起来。”

    “我没想那么多。”乔宇川却将头摇了摇:“你别笑话我矫情,我之前总在思考艾丽和彼得为什么会在一起。”

    “什么意思。”

    “一个是富家千金,一个是穷记者,又是在那个年代,这差得也太大了,而且女主角一开始喜欢的是别人。”

    “或许这就是它的决胜之处,在于出人预料?”颜采耸了耸肩:“不过一部电影,怎么发展还不都得看导演的安排,不用太较真。”

    “任何电影都得有逻辑可循。”

    “你真的不用为这种问题费精神。”颜采打了个哈欠:“就像某个电影大师说过,你看了,满脑子都不信这事能发生,这叫电影,如果你看了满脑子都相信这事有可能发生,那就不叫电影了,叫生活,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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