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老板
威尔逊家的气氛有点儿诡异。
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躺在地板上晕死过去，身体旁边摆着他的右胳膊。
路易斯·威尔逊刚刚从极端情绪状态中缓和过来，正在餐桌前，困惑地填着一份关于出租车司机工作环境的调查问卷。
尽管奥康纳的意外来访完全搅乱了贝儿的伪装计划，不过她还是非常任性地坚持让路易斯必须填写问卷才能谈接下来的事。这问卷是她花了好几个小时编出来的呢。
问卷着重关注了司机群体的健康状况，从这些问题来看，许多出租司机的前列腺健康状况都不容乐观。
“我特么怎么记得每天上几次厕所！”路易斯低声骂着。
老威尔逊有点儿手足无措，他本想拿点儿喝的东西招待贝儿和彼得，打开冰箱才发现，除了啤酒，只有牛奶，后者显然不适合用来待客。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拎出了两瓶啤酒，摆在了两个年轻人面前。
“你们俩，都满21岁了，是吧？”
两个人异口异声地说：“是”，“不是”。
贝儿叹了口气，对彼得说：“他这个问法，就是让你回答‘是’，你不用那么实在。”
他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然后打开了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两瓶气泡水，递给贝儿一瓶，并对一脸尴尬的老威尔逊说：“不用客气，我们自己带了。”
老威尔逊没说话，他一向不擅长交际，面对这俩奇葩货，他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索性再次起身，想去看看自己的儿子。不过在路过彼得身边时，还是低声提醒了一句，“你要想追这姑娘，下次给她递瓶装水的时候可以先拧开。”
说完，他也没再理会彼得和贝儿之间关于帮女生开饮料瓶是不是性别歧视的讨论，轻轻走到儿子身后，看着那份完全没有道理的调查问卷。
“其实你不用认真填的，那姑娘就是在无理取闹。”
“我知道，”路易斯痛苦地说，“但是她承诺了一份工作，一份我梦寐以求的工作！我要向她证明，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做好。”
“孩子，你听我说，你也看到了，她可不是一般人，就算是美国队长也做不到她刚刚做到的事，你真的想好了，要替这样的人工作么？她要做的事，你不惜一切代价，也不一定做得到。”
“我不在乎，就算是死，也比现在活受罪好得多。”
路易斯不再理会他的爸爸，继续埋头填着那份调查问卷。
老路易斯摇头叹息，又重新回到客厅，他要跟贝儿好好谈谈。
他坐在了贝儿和彼得对面，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种时候，彼得总是异常体贴，他看出了老威尔逊的纠结，把刚刚的啤酒推到了威尔逊面前。
“谢谢。”老威尔逊灌了一口啤酒，说到，“我不能失去路易斯，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知道，”贝儿说，“但是你没得选择，是不是？”
“我现在很后悔，”老威尔逊说，“我当初应该阻止他去参军的。”
贝儿说：“是吗？我倒不这么觉得。你的儿子是个出色的军人，他也非常适应战场的生活。有机会去做一件自己非常擅长，并且不反感的事，某种程度上说，算得上是很幸运了。”
“你管这叫幸运？”老威尔逊问，“你看看他？哪个幸运的人必须得睡在地洞里才能不做噩梦？哪个幸运的人非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才能踏实过日子？”
“只要能睡得踏实，睡在地洞里又怎么了？”贝儿反问到，“只要日子能过得安稳，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又怎么了？你看街上那么多流浪汉，睡的地方还不如地洞，他们倒是想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但是他们连裤腰带都没有。”
这几句话问的老威尔逊哑口无言，也把一边的彼得吓得够呛。他暗暗下定决心，绝对不能和贝儿吵架，她胡说八道的能力真是太强了。
“PTSD并不是什么大事，我动动手指就能治好他，”贝儿继续说，她的话也让老威尔逊重新燃起了希望，“不过他最大的问题，是想要公平，正义，捍卫自己的尊严和权利。这些事，我可以帮他做到，但不能替他做到。你懂么？”
他当然懂，身为父亲，他只恨自己无能，不能替儿子做到这些事。不过就算他能，也可以做，这些事，只有路易斯亲自完成，才能帮他摆脱当前的困境。
“三天后，我的律师会带着合同来，你们可以利用这几天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当然了，如果你们需要律师帮忙看合同，我也可以帮忙。一切顺利的话，我希望下周一，路易斯可以开着车到我楼下来接我。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贝儿起身要走，临走之前才想起来，冲着路易斯喊了一声：“调查问卷填完了没？”
……
“嘿，我觉得，你今天有点儿过分了。”
回到车里，彼得终于忍不住了。
“你干嘛给他们这么大压力呢，一个关心儿子的父亲，一个退伍军人，都是值得尊敬的好人呢。”
贝儿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如果你知道我给打算给他的工资，就会发现我的尊敬可是实打实的。”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彼得说，“我是想说，你不该说路易斯现在这样算是幸福呢。他可不想这个样子。”
贝儿并没打算和彼得讲道理，毕竟她想雇佣路易斯的目的不能明确告诉彼得。明面上讲，确实是她理亏，不过理亏就认错也不是她的性格。
所以她打算让好孩子彼得感受一下世界的残酷和邪恶。
“你第一次来我的新家时，进门不太顺利的事儿，你还记得吧？”
明知贝儿是在故意扭转话题，可她说的这件事，确实让彼得憋屈了好几天，他印象还真是挺深刻的。
“那么，那天拦着不让你进的那个门卫，你肯定也记得咯？”
“唉，怎么可能不记得，要是你再晚一分钟接电话，他就直接叫人把我打出去了。”
“那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上次的事情之后，那个人就被开除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彼得问，“这也不是他的错啊？”
贝儿反问到，“他对我的客人无礼，不是他的错，难道是我的错？”
“差不多吧，”彼得的求生欲这会儿不是很高涨，“明明是你叫我去的，你还不跟他们打个招呼，还非得赶在我来的时候去洗澡，打电话也没人接。”
“哟，那我错了呗？”
“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你一个人住那个八千多平方呎（英制单位，约合八百平方米）的房子，连个给你帮忙的人都没有，多不合适啊，要是你家有个管家之类的，不就能……”
“不就能怎么样？九头蛇再来炸我家的时候，连着佣人一起炸死？”
“我不是那个意思！”彼得感觉自己现在百口莫辩，却不知道是从哪句开始被全面压制的，“我是说，至少平时，有人帮你接个电话，做个饭，打扫一下卫生什么的，也省得你忙不过来。”
贝儿这次没说话，而是盯着彼得，看他自己什么时候能意识到他说的话很离谱。
答案是一秒钟。
他很快就想到，无论多大的房子，只要贝儿一个念头，都可以瞬间变得一尘不染。
打个电话，十二楼的那间专门为楼内住户服务的餐厅就能送来上至米其林三星餐厅，下至路边摊的各种你能点的出来的食物。
至于她的电话，目前，除了她自己和赫南·阿尔瓦雷斯之外，谁也不能动。
他又仔细回想，分析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了一个非常残忍的现实：尽管在彼得看来，贝儿的生活已经很奢侈了，但是从贝儿自身的经济能力和身份地位看，她其实一直保持着堪称极简主义的生活方式。
身为一个称得上壕的有钱人，她家不仅没有管家和佣人，就算是钟点工都从来不找。
自从经营了绝望的主妇，她也经常会去一些名流晚宴之类的正式场合，可她却没有专属的发型师，化妆师，造型师，形象顾问，全都靠「打个响指」这种方式自行解决。
她也没有助理，秘书之类的人，只靠一个无论什么时候都戴着墨镜的古怪男人打理绝大部分事务。
好在她还有个好律师，佩珀·波兹又推荐了非常靠谱的理财顾问，再加上那个几乎所有人都忘了的经纪人丹。
这真的是世上生活的最极简的有钱人。
贝儿并没告诉过彼得，她这么过，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她骨子里只是个屌丝，完全不适应有钱人的世界那些令人意想不到的操作。
为了搪塞彼得，她给出的理由是：对隐私和安全的极端重视。
这其实是个无懈可击的理由，这两样对她来说确实非常重要。
位于曼哈顿岛的全美最高住宅楼的顶楼，由顶级安保公司负责的联合国大厦级别的安保，想袭击这种地方，除非再来一次911.
而人员上的极简，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她的私人信息不会过分流传。一旦出了问题，迅速就能找到责任人。
安全和隐私都得到了保证。
不过彼得并不是很买账。他总觉得贝儿在瞒着他什么。
如今听说了这件事，彼得也得出了自己的结论：贝儿并不愿意在自己面前过分展现奢侈的生活方式。
彼得·帕克是个穷人，经常为了钱发愁。可他也不是那种会跟白富美说求包养的人。一旦贝儿的生活方式给彼得造成太大的刺激，他绝不可能深陷富贵乡无法自拔，反而必然会抽身而退，搞不好会彻底从贝儿的生活中消失。
想到这，彼得略微有点儿低落。他幽幽地说：“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让那个人再回来吧，别因为我，害得人家丢了工作。他拦我也正常，我怎么看都不像是你的朋友。”
贝儿好像没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化，反而还吐槽他：“确实不像，但是生活，就是充满了意外。”
彼得问：“这事儿和今天你这么折腾威尔逊有什么关系？”
贝儿回答到：“我做的事，和我们那里的管家团队做的事，是一样的。管家团队为了维护自身的形象，会开除哪怕只犯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错误的人。而我做的，就是在说明，我是他的雇主，而不是他的心理医生。我会帮他解决问题，前提是，他得完成我安排的任务。”
她停顿了一下，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彼得略显震惊的样子，才继续说：“谁让我是老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