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那何以报德
养心殿。
“皇上,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刚走进养心殿的门,方宝宝便向着正在批阅奏章的墨晨枫飞奔而去,刚刚来养心殿的路上明明是咬牙切齿阴雨万分的深宫忌妇转瞬之间就变成了如今梨花一枝春带雨的小可怜。
昭阳王虽是见惯了深宫女子的变脸之术,却也不禁被方宝宝的绝技惊了一瞬,“呵呵…皇兄,我觉得今年除夕宴就不用从宫外请唱戏班子了,你这后宫人才济济,到时请褒妃娘娘找几个志同道合的搭台演一出川剧变脸也着实不错。”
季映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方宝宝却尴尬的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最后心里倒是真的泛起了几分哭意。
“皇上~你看昭阳王,您还在这呢,他就敢取笑臣妾,臣妾不依。”方宝宝拎着一条绣着芝兰的锦帕,揪着墨晨枫的衣袖,做作的撒着娇。
“皇兄,这大半夜的您召我来养心殿就是为了看你这后宫人才吗?”晟睿撇了撇嘴,打开那把玉骨扇翻着看了看,又正着看了看,最后“唰”的一声又把扇子合了起来,似是很不耐烦,“昨天方尚书刚送了我一个绝色舞姬,身姿妖娆,舞姿曼妙,当真是‘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皇兄若是没什么大事,臣弟就先告退了,不然若是美人孤枕难眠,可就是臣弟的罪过了。”
晟睿摆了摆手,转身就向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前,门外的侍卫便将门阖了起来,“哎哎,我还没出去呢!”
门外的侍卫眼观鼻鼻观心,明知道昭阳王不会自降身份的去拉门,却还是一个个拉着门上的把手不放,开玩笑,要是让您走出去了,回头怕是我们的脑袋也戴不在脖子上了。
晟睿恨恨地踹了脚门,只能走了回去。
“皇兄,有什么事您就快点说吧,我家美人真的还等着我呢!您是娥皇女英都在身边,左拥右抱,我一个人在这孤零零地看着,着实可伶。皇兄…”
“闭嘴!”墨晨枫见他越说越离谱,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哦。”晟睿识相的闭起了嘴不再说话,却止不住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的打。
原本在晟睿身旁站的端庄的淑妃仿佛也被他的睡意感染,从水袖中掏出一帕手绢,掩着口鼻,打了一个既温婉又端庄的呵欠。
“不行了,不行了,皇兄,你不让我走那我就在你这睡了。”晟睿说完便直奔铺着毛衾的软塌而去,好像晚一秒就被人抢了似的。
墨晨枫无奈,又看了看正在偷偷打呵欠的淑妃,终于招了邱平:“给淑妃和褒妃赐座。”
与此同时,阳景宫里弥漫着厚厚的低气压。
“太子殿下恕罪,微臣无能,这喜笑姑娘伤的着实太重,这手脚能保住已是大幸,其他的微臣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墨钰下意识地看向床上昏迷着的喜笑,想着往常这个时候,若是自己还没睡,这小丫头必定会闹脾气,闹完以后再去小厨房熬一锅清粥,配着几个清爽的小菜,絮絮叨叨的看着自己吃完,方才离去。
回忆到此处,却突然想起喜笑的手脚便是接好了以后阴雨天也少不了疼痛,更是再也碰不得凉水。
一时之间,墨钰的脸色瞬间更加难看。
众人看着墨钰这一副即将化身凶兽的模样,都战战兢兢地噤了声,生怕被墨钰的怒火波及。
“去将太医院的所有人都找来阳景宫,告诉他们,若是想不出法子还本宫一个生龙活虎的喜笑,那就让他们自己将脑袋拧下来告罪吧。”墨钰用一副“明天会有太阳”淡然语气说着让所有人毛骨悚然的话,并且,说完之后不等众人反应就大步迈出了阳景宫。
然而,直至墨钰走出阳景宫,众人也都还是呆若木鸡,好半天缓不过神来。因为自打他们进入阳景宫,墨钰从不曾对他们说过一句重话,从来都是他们犯了错,喜笑在一旁斥责,墨钰在一旁含着笑调侃喜笑,直到喜笑气的不行再不说话,墨钰就变出各种稀奇的玩意哄喜笑开心,然后打个手势让他们趁机溜走。他们一直觉得太子是真正的“陌上公子,温润如玉”。
然而,到如今,墨钰一句话便舍了所有太医的命,众人才知道,墨钰从来不是脾气好,只是对所有的事都不在乎而已,而喜笑便是他为数不多的几个逆鳞,如今,这逆鳞被人碰了。
阳景宫的众人都知道,这宫里要出事了,而刚刚给喜笑诊病的太医直接便被墨钰的话吓得晕了过去。
阳景宫宫人终于缓过神来的时候,墨钰已经到了养心殿门口。
“太子殿下,容奴才通禀一声。”
“不用了,皇上还在等着。”说罢,墨钰便侧身闪过侍卫的阻拦,直接进了养心殿。
“呵…太子殿下终于舍得来了,本宫还以为你会一直守着那个宫女呢。”褒妃早已经停了眼泪,只是眼睛红肿得厉害,再加上唇角倾斜的弧度,倒是显得有些狰狞了。
“她的名字是喜笑。”
“噗…”晟睿将提神的浓茶一口气都喷了出去,明显墨钰纠结的点和褒妃不在一条线上。
只是好巧不巧,也不知是不是晟睿有意为之,这茶直直喷到了淑妃的身上,一点渣都没剩。
“淑妃娘娘,实在是不好意思。墨钰,还不快来给淑妃娘娘道歉!”
墨钰被晟睿说的一头黑线,明明是你自己喷出去的,还一滴不拉的都喷到了淑妃身上,要说不是故意的,怎么会这么巧?要说不是故意的,那还是为什么这么巧?再说了,巧不巧的,关自己什么事,茶是你吐的,人是你喷的,凭什么让我给道歉啊!
“因为笑话是你说的。”晟睿像是墨钰肚子里的蛔虫,早早地便把答案抛了出来。
墨钰面上一阵无奈,蹙了蹙眉,刚要开口,突然发现,自己的怒气被昭阳王混不吝的一打断,怒气已经驱散了不少。
墨钰看了坐在软榻上,漫不经心的拿着扇子的人一眼,突然看到昭阳王回了自己一个大大的笑容,墨钰嘴角抽搐之后发现自己真的没有那般佛挡噬佛的煞气了,眼中带着一丝复杂,可是这次昭阳王并没有看向他。
“皇上,”墨钰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状态,只是终究带着些冷然,就连对墨晨枫的称呼都成了最无情绪的“皇上”,“儿臣有事要奏。”
墨晨枫捏了捏眉心,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大半夜的都跑去慎刑司抢人,若不是自己遣了邱平前去,还不知会是个什么样子。思及此,墨晨枫的脸色也是阴沉沉的,一双晕染了重墨的眼睛看着墨钰道:“说。”
“此事事关宁才人自戕一事,干系重大,还望皇上明察。”
晟睿听到墨钰如此说,心中知晓墨钰这是准备放杀招了,不禁坐直了身子,翘首以待。
听到这些话瞬间坐直身子的,除了昭阳王,还有淑妃和褒妃。只是二者完全是不同的心思,季映雪同昭阳王一样,是早已猜到了内情,如今只是坐等着看好戏;而方宝宝则是绷紧了神经,怕这一层玻璃纸被捅破,到时,遭殃的便不止是方得,而是整个方家,与宫中妃嫔私通,这可是要抄家杀头的啊。
墨钰看着这三人不同的反应,尤其是看到方宝宝的惊惶时,心中因喜笑受伤而翻腾的滔天大浪突然就平静了下来,如今只是一个开始,游戏既然开始了,就容不得旁人再中途喊停。
如今的墨钰就像是饿着肚子捉到一直肥鼠的猫,虽然很想将老鼠一口吞下,却总觉得没甚意思,倒不如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先放开它,待它自以为将要逃脱时在抓回来,周而复始,直到老鼠在精神的摧残和身体的消耗下筋疲力尽,彻底泯绝了逃跑的期望,到那时,再看着它绝望的眼神慢慢慢慢的靠近它,最后一小口一小口地将它拆吞入腹。如此,才有意思。
晟睿看见了墨钰眼底一闪而逝的精光,轻勾了勾嘴角,小狐狸终于舍得亮出自己的爪子了,今晚有的瞧了,想到此,呵欠也不打了,直勾勾的盯着褒妃看。
褒妃本来听了墨钰的一番话就觉得心虚不安,眼下昭阳王有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更是让她心烦意乱,乱着乱着突然福至心灵,一脸娇嗔对着墨晨枫而去:“皇上,如今天色已经这么晚了,臣妾实在是熬不住了,正巧太子有要紧事,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淑妃见方宝宝要走,知道这场戏要散了,也起身告辞。
“二位娘娘,莫不是忘了什么?”墨钰见老鼠要跑出声阻止。
季映雪与方宝宝皆是一脸迷茫。
“本宫在慎刑司里问过两位娘娘,什么时候我阳景宫的人是不论什么人都可以动刑打杀得了?”
季映雪与方宝宝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了一丝诧异,她们确实听说过这太子对阳景宫的宫人格外厚待,对自小陪在身边的随侍侍女更是宽厚,也听宫女们私下里议论说在阳景宫里那喜笑竟是成了半个主子,可归根到底也就是个奴才不是?难不成这太子还能为了一个奴才兴师动众?她们是这么想的,所以便毫无顾忌的想让喜笑消失,可不曾想,为了这么个奴才,太子不仅仅是动了,更是直接在众人面前下了她们的面子,如今更是杠上了。
季映雪有些头痛,本来此事与自己无关,却不小心惹了自己一身骚。
方宝宝则是气得牙根痒痒,本以为这墨钰纵使在宠着那宫女也有个限度,如今倒好,直接在皇上跟前戳了出来。
二人无法,只能低头,毕竟这是在皇上面前,伏低做小或还能博得一丝怜爱,二人竟想到了一起,同时开口道:“不知太子对这宫女如此重视,可我们也是奉了皇上之命办事,不小心伤了太子的人,还希望太子不要计较。”
“呵…不知两位娘娘可曾听过,‘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
墨钰自看到了喜笑被绑在刑椅上的时候,就没打算放过所有参与了的人,两只手在空中交汇,发出不轻不厚的声响,“将人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