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米迦勒和他的情人

      米迦勒.海顿想方设法要在午夜之前离开酒店,以重新投入他那已乱成一团麻的工作中去,但他的几次尝试都告于失败。

    他念念不舍的望着床第间,实是难以拒绝伴侣那坚毅和索求的目光。

    作为银盟最高首脑的首席幕僚,在拉哈曼.法赫勒所搅起的惊涛骇浪里,还与这名拥有凯兹米亚人血统的男子在一起缠绵偷欢,如一旦被媒体发现真相,就算老爷子文仲那永世恬淡平和的面容恐怕也要变得不好看。

    从40年前银盟建立初始,关于人类同性婚姻的合法性,这个本在人类世界反反复复争吵不休的话题逐渐到了尾声。

    从威达尔只有雌雄共生的仙子人,到塔那托斯唯一性征的无影人,再到雌雄皆可受孕的彭透斯的高德人。

    诸多加入银盟大家庭的多元生命的繁衍形式,为这个本身就已被自由派叫嚷了一个世纪的‘性向自由’的议题划上了一枚完整的句号。

    在自由意志党出身的银盟第二任主席海伦.亚特的大力推动下,不但同性间的婚姻被牢牢的写入了银盟民法中。而诸如双性、变性以及殖民地因多种族融合而最新衍生而出的跨种族婚姻,都被一一从主流舆论中予以承认。

    但哪怕是歧视的字眼从此在银盟政府的发言及媒体报道中绝迹,并成为一段不容扭转的历史,异见者的声音也从来没有消失。

    直到《同性婚姻法案》实施已达三十多年后的今天,银盟人类的主要教派也依然拒绝承认除单身男女结合以外的任何形式的婚姻。

    在耶神教逐步取代羽神而成为普罗维斯敦的主要宗教信仰后,百年前那些针对‘不伦’性取向的斗争,在这十年间又有再次复苏的迹象,自由派媒体将这种现象称为‘无声的歧视’。

    米迦勒睁眼盯着天花板上做工精美的灯具,思绪纷乱的想着心事。不久后看了看床边腕表的时间,他从床上起身穿上衬衣,将房间内厚重的窗帘拉开一道缝。

    他向外看了看天色,此时远方天际已发白,笼罩在头顶的云层也开始变得浑浊。

    米迦勒合上窗帘,苦笑的瞧着床头赤裸着上身的刚刚醒来的那张带着倦意和蓬松卷发的脸。

    “比尔,到了这个年纪,我们却还像孩子们那样疯狂,毫无预见的邂逅,不期而遇的巧合,这样的把戏却还要玩几次?这回你的早餐又要吃什么?”他怜惜的看着床上的那名男子,而比尔.坎伯却一脸不在乎的从床案上拿起一支丙醇烟抽起来。

    内阁首席幕僚米迦勒.海顿现年三十九岁,在动则花甲之年才逐渐发力的银盟政治圈的顶层世界里实属难得,相比之下比尔.坎伯岁数就更小一些,只有三十五岁。

    虽然海顿与坎伯之间的政治地位有着天壤之别,但作为主席内阁所直辖的凯兹米亚综合管理处的主管官员,比尔.坎伯凭借着自己独立部门高效的运作手法,逐渐赢取了底层‘真主教民’的信任。

    在琐罗亚斯德法赫勒的独立叛乱一事后,也正是通过坎伯的努力,才使得十几个凯兹米亚工会领袖联名向身在普星的族民发表了‘我们与他们不同’的宣言,算是从局部缓解了凯兹米亚人独立危机。

    “我以为你会向上次那样不辞而别,却又关心起什么早餐。”比尔将眼睛眯着一道缝,喷云吐雾着,随后将黑色的管状电子烟具递向米迦勒。“抽一口么?是加了点料的,提神醒脑还增强饱腹感,对保持身材很有好处……对了,我有医嘱的。”他不忘最后加上一句。

    米迦勒接过烟吸了一口,不久喷出蒸汽,他举着烟具在眼前看了看,耸耸肩又递还给坎伯。“无论有没有医嘱,挑唆别人抽这个可都算是违法。”他开玩笑道。

    “那正好让他们来抓我,然后你就得向他们解释为什么你的床上有个凯兹米亚人。”比尔深深吸了口烟。

    “别说这样作践自身的话,比尔,你知道我可不爱听。”米迦勒闻言不禁皱了皱眉。

    “我可没觉得这里面存在着何种歧视。”坎伯那张俊朗的脸上保持着微笑。“观念发自内心,种子一旦生根落叶,就会把所有的自省深埋枝头。”他笑着道:“你瞧,我是个有贱民血脉的家伙,而你却爱上了,然后在几个星系外还有一场与这条血脉相关的危机……”

    “可是……耶神在上,我从来没有关注过你的……肤色……”米迦勒发自内心的认真说道。

    “我知道。”比尔苦笑。“而我从来也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和为什么。”

    “好吧,比尔,我们难道又要陷入关于凯兹米亚人社会地位的热烈交谈中了么?”米迦勒微笑道。

    关于凯兹米亚人的生存地位在银盟中整体低下这个话题,两人自相识以来就多次交换过意见,这个由来已久的问题自也被银盟各界不断提及,但却无法从根本上予以解决。

    “我已经说过,事实上我与大部分与我相识的合作党成员都私下认同这种现象,但还是那句话,你只要说出任何一条银盟现行宪法中单独针对棕肤人和其所属宗族的条款,或者民法中降低凯兹米亚公民地位的,我就立刻从党内辞职,并且将以个人身份发表修宪建议。”

    “这与政治无关……我很清楚这一点。”坎伯疲倦的靠着床头软垫,他咬着电子烟,双手抱在脑后,修长的上半身侧有一处年代久远的伤痕。“你我只是这背了黑锅的政坛中的两枚无足轻重的小卒……好吧,也许你并不是。”他改口道。

    “好像你并不知道作为这届主席幕僚的无力感似的。”米迦勒试图纠正着他那礼节性的排除法。“从能实现心意的角度来看,你得相信,我的部门远不如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