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嫡长子继承制
众臣继续不说话。皇统问题,虽然是皇家家事,但也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公事,大事。特别是万历朝的国本之争,其激烈残酷,现在都让很多人有心有余悸。阁臣们在万历朝时便已经为官,亲身经历过,明白国本之争对国力的消耗,自然不想天启朝又再来这么一次国本之争。
朱由校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遇到阁臣一起反对的事了。现在连孙传庭也不作声,说明大家都对这个嫡长子继承制非常在意,自己想通过孔家奉祀官的挑选,来让大家习惯以后的皇位继承法摒弃嫡长子继承制,只怕很是有些难度。
他想了想,先一个个解决看行不行。于是他问道:“先生您也觉得此事不妥吗?”
徐光启拱手道:“陛下,嫡长子继承制是有律法规定的。《大明令·户令》规定:凡嫡庶子男,除有官荫袭,先尽嫡长子孙。现在陛下欲在大成至圣先师奉祀官的继承法上改动,那么民间的继承怎么办呢?还有皇位的传承也会让天下人犹疑,请陛下深思。”
朱由校道:“可是《大明令·户令》后面还有规定:其分析家财田产,不问妻、妾、婢生,止依子数均分。由此可见,财产是可以均分的,并无有嫡庶之别。”
徐光启道:“陛下,确实如此。之所以如此规定,是因为王位、爵位、官位、宗祧不可分割,财产却是可以分割的。这样可以避免兄弟相争权位,却又让后代均有可以生活的财产。”
朱由校又问道:“当年因为立嫡不立长,所以有了商纣王。而唐太宗并非长子,结果有了贞观之治。便是成祖,虽然为嫡亦非为长,而有永乐之治。这样看来,嫡长子继承制的结果并不是很好呀,为什么不能稍微修改一下呢?”
众臣脸上变色,纣王太宗说说当然没有问题,但成祖就不是臣子敢议论的了。而且众臣心知,说成祖是嫡子都尚存疑,只是大家不敢说而已。
徐光启面色难看,却又不得不答:“陛下,嫡长子继承制确实是有些问题,但是找不出更好的办法之前,它就是最好的制度。陛下现在直接废弃,却又没有相应的办法代替,臣觉得不妥。”
朱由校相信徐光启应该是最了解自己想要做什么的大臣,也是自己最信任的大臣和老师。既然他都觉得现在废弃嫡长子继承制不可行,那只怕真的难以成功。
他笑了笑道:“既然众爱卿都反对,现在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代替,那关于嫡长子继承制的事就先放下吧。不过孔家之事,朕倒是觉得有个代替的办法。一代的大成至圣先师奉祀官仙去后,朝廷召集孔家下一代弟子,不论嫡庶,考查其品行,考察其学识,于其中择优确立新的大成至圣先师奉祀官。”
众臣觉得这样倒也不错,只要这个大成至圣先师奉祀官不是世袭官,那么用考查挑选的办法就不损嫡长子继承制。大家也不会想到其它方面去,于是众臣自然是“皇上圣明”,将此事定了下来。
朱由校道:“当年太祖赐孔家地两千顷,而现在孔家田地已经达到两万顷,这增加的田地来源可是合理合法,没有强夺田产之事?朕不相信,所以朕要派锦衣卫和经济调查局去查明此事,厂臣,告诉吴孟明,这事办好了,上次捅的漏子就算了,可还有一个蒙古小娘在宫中的。”
朱由校发动的对嫡长子继承制的攻击完败,他有些沮丧,不过他也明白,传承了几千年的宗法制度,他想在不改朝换代的前提下改变,本来就是一件极其难以成功的事。而且现在孔家奉祀官的选取方式,也至少在这铁桶一样的制度中稍稍撬开了一点点铁皮,只要慢慢地不停地撬,最后还是能成功的。只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那一天。
吴孟明收到魏忠贤传来的圣谕后,摩拳擦掌,带着锦衣卫和经济调查局的人来到了曲阜。他要在这一战中表现出色,让皇帝知道,他吴孟明除了会拍马屁,其实也是有真实才干的。
来到曲阜后,他才知道情况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恶劣。曲阜县其实改名叫孔县才能名符其实,这个县从县令到衙役,通通都是姓孔的,曲阜绝大多数的田地都是孔府的,而且孔府的田产还延续到邻近的泗水县。
曲阜所有的佃农都是为孔府种地的,看他们的装束,基本上都是衣衫破烂,可以知道他们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吴孟明拒绝了曲阜县令要求他先去孔府拜见的要求,也拒绝了衙役的跟随,将锦衣卫分开,一个一个地询问那些佃户,看他们的田地是如何失去的,孔府所收的地租是多少,平日可有其它的不法事。
而经济调查局则开始调查孔府具体的田亩数,每块田地的来源,租种的佃户数量及缴纳租税的情况,五天后两方再一起汇总初步情况。
也许是孔府平日里对佃户太过苛刻,所以锦衣卫一问,佃户们就滔滔不绝地将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第一次汇总时,虽然总田亩数还没有统计出来,但已经知道孔府为了占有曲阜的田地,所用的办法是无所不用其极,要么诱赌最后强迫卖地,要么断水使人颗粒无收,要么诬人清白,通过打官司使其破产再买其田地……各种手法不一而足,这个过程中,现在已知的近十年内就至少逼死了五人。
吴孟明大为兴奋,才五天就查出这么多东西,看来这孔府还有大量的东西可以挖。他派人将附近的锦衣卫人手都招来曲阜,准备将这个案子做成铁案。
这时,曲阜县令带着孔府大管家孔正气前来求见。吴孟明想了一下,便让人带他们进来。
孔正气进来拱了拱手道:“衍圣公说锦衣卫在曲阜操劳,特意让在下来见指挥使,犒劳一下各位。”说罢从衣袖中拿出一份礼单,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