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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昼 作者:MODER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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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昼 作者:MODER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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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密金线。

    十四岁少年的背影,看起来很有些清瘦。

    玉然山上山只有一条阶梯,直通山顶,堪堪可以并肩行两人。除此以外,没有其他道路。

    楚湫怀里抱着莫老的酒壶,跟着子谈,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扳着指头算算日子,是要入冬了。但是山里的景色还是一派勃勃生机。撇去那些已经泛黄泛红的叶子,还有许多长青树十分苍郁地耸立着。远远望过去,青红混杂,勾勒出一副艳丽的山景。

    耳畔的风声偶尔带来一些远处的鸟鸣,稀稀落落,十分清寂。

    “咳……公子……”在长久的沉默后,楚湫忍不住开口了,微微有些羞赧。“真是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子谈温声开口。“再说,我们顺道搭个伴,也是好的。楚公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山野里回响起来,显得十分亲切而包容。

    楚湫默了会,忍不住仰头叹息道:“啊……公子,你真是太好了……”

    子谈闻言,脚步微微迟滞了一下,手指有些僵硬地攥紧了丝绸。半晌,才讷讷道:“楚公子过……过誉了。”

    三门宗祠所立之处非常幽静,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加上被设了重重阵法,可以说是杳无人烟。

    宗祠楚湫当然是没有资格进去的,他就在外面四处张望着看看水,扑一扑虫子,捉一捉鸟,玩的不亦乐乎。他好久没有这样释放过本性了,仿若那位孙行者,从什么冷眼密布的不透风的钵中挣脱出来,用尽力量去呼吸新鲜的生命的空气。

    最后楚湫玩的累了,抱着酒壶靠在门口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他是被一声声呼唤叫醒的。

    “楚公子?请醒醒。”

    楚湫挣扎着睁开眼,就看见一张放大的子谈的脸。

    他睫毛好长。

    楚湫朦胧间这样想着。

    他呆愣了两秒,跌跌撞撞站起来:“啊,公子,你好了?我……我睡着了……”

    子谈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我……拖的太久了,害的楚公子这样疲累。”

    楚湫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酒壶:“那么……酒……”

    子谈伸手指了指东南的方向,他身后的夕阳正烈,指尖一半都浸入了红色,勾勒出十分美好的线条:“玉然山脚有座青歧镇,现在过去,应当还来得及。”

    这是楚湫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感受到烟火人气。

    已经是傍晚,镇上人家倶已掌灯,光芒星星点点,一路延伸过去,十分好看,十分温暖。

    他仿佛回到了那个生他养他的江南小镇,那是被熟悉的怀抱重新接纳的回归感,是浪子归家,是飞鸟还巢。

    楚湫一步三跳地踏在青石板上,鼻尖微微发酸。

    他有些想哭。

    路上人群熙熙攘攘,有赶集回家的,有上夜市的,有挑着担子运货到码头的。

    路边的店门口还有几个妇女拾了条长凳坐在石阶上,拿着竹筛翻着新晒的谷子。有一个正好和楚湫对上视线,笑着招了招手:“小郎君,要不买点炒花生,很好吃的!”

    楚湫有些调皮地摇了摇头:“铜甸少嘞!”

    相比之下,子谈显得颇为拘束,甚至是十分紧张。他的身形有些僵硬,偶尔悄悄地看一眼挂着的灯笼,店铺,人群,露出好奇的神色,还有一点害羞。

    他看见楚湫和那位妇女的对话,开口问道:“楚公子,你对市井之情好像很熟悉。”

    楚湫转头,他欢快地笑起来:“我是很熟悉,公子你看,热热闹闹,是不是很好?”他又十分留恋地望了四周几眼,说道:“公子没有来过吗?”

    子谈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家规有禁令,不许子弟出入……卑贱之所。”

    楚湫抬起下巴哼了声,有些不满:“我最听不了家规啦,什么不得,不得的,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多没劲!”他的语气俏皮又生动,一起一伏,十分好玩。

    子谈听着这新奇的说法,也不禁微笑起来。

    不知不觉,二人已行至酒铺。

    “公子,请稍等,我马上回来!”楚湫对子谈打了声招呼,便向铺里奔去。

    这家店的掌柜人很好,满满地灌了一壶,飘散的味道像茅台,香的不得了,楚湫闻着闻着,都觉得有点晕。

    他心满意足地走出店门,却发现不远处熙熙攘攘地围了一圈人,十分吵闹。他踮起脚尖眯着眼望了望,发现人群中央的白色人影看上去很像子谈。

    楚湫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急急忙忙地冲过去,一头扎进人群:“不好意思,请让让,请让让!”

    小小年纪,战斗力惊人,楚湫左冲右突,瞬息之间,已经挤到了最前面。

    只见得一位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娘子穿着一身寒酸素衣,头上插着草标,在那里抽抽噎噎哭泣。她一旁的是一位矮胖的年老妇人,扎着褐色短打,正拽着子谈的袍子,死不放手,一双嘴皮飞快地动着:“可怜我们母女,遇上这么个不讲理的相公,翻脸不认人,天可怜见的哟……”

    她声音尖利,极具压迫力,旁人一时竟没人盖的过她。

    楚湫听了会,觉得脑壳疼,他悄声问身边的人:“请问,这是出什么事了?”

    那人也是一副凑热闹的样子:“谁知道,据说是这位小哥说要买下那小娘子,结果翻脸不认人,只领人不给钱,真是仗势欺人!”

    十四岁在一些地方,的确已经是可以娶妻的年纪。

    楚湫之前生活的小镇,治安一直不太好。一大帮的无业青年幻想着能成为和那些横行香港的大盗一样的人物,别说骗钱抢劫,砍人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从小对着这些轶闻耳濡目染,他立即明白,子谈是被讹上了。

    而这时,子谈被那婆子抓住一通哭骂,显然是完全乱了阵脚,他有些慌张地解下腰间的钱袋,伸手去拿银子:“这位老人家,我……我并无……”

    他正说着,不知人群里谁扔出了一棵白菜,气势汹汹,堪堪擦着子谈的额头飞过去。

    子谈一下被砸得懵了,怔怔站在那里。他手里的银子撒了一地,在昏暗的光线里裸露出诱人的光芒。

    婆子瞧见了,眼睛顿时睁大了,忙着弯腰去捡,一边嘴里嘟囔着:“贵人发慈悲,贵人发慈悲哦……”

    捡了没两颗,剩下的银子被一双脚踩住了。

    婆子仰头往上去,只见一个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里轻轻脆脆地说着:“臭婆子,你,撒,什,么,泼,呢?”

    楚湫现在是满腔的怒火。他气子谈被这样欺负,他气子谈就任凭自己这样被欺负,他更气子谈那副低头掏钱的模样。

    那副模样,无力的,软弱的。楚湫不忍心再看见,他已经看了很多次,太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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