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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氏有好女 作者:南方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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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那倒霉的缺了头的人那边走,冷不丁听到背后“咦”了一声。

    罗敷紧接着跟上来,像是也要来看看。

    方继由着她想看又不敢看地在已倒下的尸体边上纠结,摸着脖子眼神疑惑,好一会儿才道:

    “做杀手的心态有悖于常人,他方才可能兴致较好,用兵器从身后一寸寸划拉着进去的,所以断面才如此粗糙。”他说话的同时,看着罗敷的眼里带了分惋惜,弄得她立时毛骨悚然。

    罗敷结结巴巴道:“那他动作挺快啊……割完了头才滑掉,一般好像是从……前面割?”

    方继道:“也许是习惯,他第二下亦是准备从后面开始。”

    罗敷不愿回忆半点,咬着唇斗胆道:“……也可能是这个人挣扎得太猛,身体紧贴在墙上,他没办法从前面喉咙下手,就只好从脖子后打主意。……他刚刚是连人带兵器一起追上来了么?”杀手躺的地方离她有段距离。

    方继微微一笑,“女郎怎么不回头看看?这样既可以让他从颈前下手,又能知晓他人离得远否。”

    罗敷张了张嘴,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他轻轻抬手,罗敷还没来得及回神,只听“啪”的清脆一响,对面几尺远的土夯墙电光火石间多了个东西。

    罗敷不禁凑上去看,这一看之下彻底惊住——一根木条生了根般入墙半分。木条是根落单的竹筷,她中午才用过搛面条的那种,用力咬都能留几个牙印。

    筷子是横着嵌入的,与地面平行,四周小范围地震落了表层的粉尘。罗敷试着把竹筷弄下墙面,端详了一阵,觉得匪夷所思。以筷子类比银丝,她在脑子里想像了那个恐怖的情景:银丝在空中展开,或借力凌空朝前推,或当鞭子甩,以其熟练程度不说划断脖子,割出一大摊血是肯定的。

    方继教导完,似笑非笑道:“明白了?”

    他不等罗敷说话,便接道:“女郎是还想见见那玻璃银蚕丝的真品试起来如何吧。”

    罗敷连忙捂严实了渗血的地方,欲摇头又怕牵动伤,只能闷声道:

    “大人若乐意,别在民女身上试就行。”

    方继眼中那点惋惜又回来了,“今日难得忙中得闲。”

    罗敷默然,及时换了个话题:

    “大人怎会在这里,似乎是要去用饭的?”

    方继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篮子上,“顺路,把这些带到别人府上,不过丢了双竹箸。”

    罗敷这时才领会到另一根筷子的去处。本想再看一眼杀手胸口多出的一截细木条,生生忍住了,道:

    “大人不必忧心,民女一双筷子的钱还是出得起的。”

    方继袖口一动,不置可否:

    “女郎费心。不知女郎能出得起多少双筷子钱?”

    第47章 鱼水

    夕阳落山的时候,罗敷在长长的伤口上洒上了防水的药物,忍着水汽蒸腾洗刷。 她闭上眼都是那根见鬼的什么玻璃蚕丝,带着刚死之人的血液往自己脖子上抹。

    明绣换了第三桶水,只顾着注意她的伤势,忧心忡忡道:

    “女郎怎么弄成这样,今后留了疤可怎生是好。”

    罗敷面无表情道:“没事,不会留痕迹的,我向来用最好的药。”

    她见罗敷神色冷淡,也不敢多问,只撇了撇嘴道:“女郎以后千万别一个人上街了,我怕得很呢!”

    罗敷扯着头发恨恨道:“是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固定住脖子拿眼睛斜着瞟她:“京城治安实在有待改善。”

    罗敷知晓今天的事不便广泛传播,打碎了牙也得往肚子里吞。可一看明绣忧虑又好奇的神情,她觉得还不如说出一点让她别再往下想。

    “我们冬至别忘了给王医师一家寄点楮钱,好歹也在一起忙活过。齐医师已经去官府走过场……去上报了,会有人来处理。”

    明绣递完了瓜囊,把话倒了两三遍,手一抖,蓦地“啊”了一声:“怎么……早上不是还看见王医师的么!不会是……不会是先前向人告贷却没钱还,人家追来了!”她杏眼大睁,早上王医师离开药局的事她也有所耳闻,只知是缺钱要另去觅活儿维持生计,哪里料到上午好端端的人一天之内就一命呜呼了!

    罗敷知道她父亲就是向人告贷,结果一分钱也还不上,让人找到了家里,把女儿利索地卖到大户做粗使丫头。就不好多说,道:

    “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但是药局近期会有人来查验,你做你自己的事就好。虽说他那遗容不太好看,但这事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莫要再追着问了。”

    她这天晚上睡得很早,却一个接着一个地做梦。第二天卯时就醒了,躺在床上不想动,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又过了一遍昨天的事。

    *

    方继朝她伸出左手,指尖铺了一层融融的煕光,除了一点薄茧,竟连掌纹也生的清晰漂亮。

    罗敷对于掌纹没有研究,说好看也就是该疏的地方疏,该密的地方密,让人觉得纹路生在那手掌里,就是难得的赏心悦目。

    她嫉妒的要命,却不合时宜地被理智拉了回来。钱袋还剩二两碎银子,她干脆准备连明绣新做的绣囊一起,放到那只不碰人间烟火的手上。

    方继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眼睫垂了些许,淡淡道:

    “有劳。”

    罗敷此时已顾不上这个人为何不顾身份出现在偏僻小巷、为何身手比一个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的杀手还好、为何跟她颇有兴致地说这许多,因为她立时想到了客栈里曾经做过的一个梦。

    可是她最终没有扔块石头过去,而是把值点钱的钱袋和值很多东西的钱都恭恭敬敬地上交了。凭良心说,救命之恩涌海相报都不为过,但是针对个人的言行,她无话可说。就算要银子,一般不是被救的那个主动提么?她确实开玩笑提出赔他双筷子,下半句还没出来呢,人家就迫不及待了。

    方继注视着她解下绣袋,在袋子上精美的刺绣离掌心还差一寸时,他忽然转身向洒了一地暗红的草丛走去。

    罗敷的手臂僵在那里,半晌,吸了口气温软道:

    “大人,您要多少双竹箸,尽管与民女说,民女凑凑钱还能加一双象牙或者青玉筷子。”

    方继步子未停,道:“白玉籽料最好。”

    罗敷慢慢收回钱袋,认为自己低估这位州牧大人了。

    她握着水囊漫无目的地尾随在他后面。他蓝色的衣袍被风掠起一角,夹竹桃的花落了一些在泥土里,可以看出昨夜洒下两三滴雨水。他的后摆离地面如此之近,却一点都沾不到那些微皱的娇柔花瓣。

    白色的花朵染了深红,动人心魄的艳色中,那清云似的身影依旧悠悠地立出一抹恬然来。

    他开口道:“秦夫人认得这人,劳烦替本官辨认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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