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吴庄(二十八)骨肉亲情

      走出吴庄 作者:超级版主

    走出吴庄(二十八)骨肉亲情

    走出吴庄 作者:超级版主

    走出吴庄(二十八)骨肉亲情

    <b>二十八<o:p></o:p></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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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地承包到户的第二年正月,为闹元宵作准备的锣鼓早早儿就敲响了。

    这锣鼓声是庄稼人对上年辛苦劳作的总结,也是对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祈盼。

    更是开春解冻之前的休闲和狂欢。

    正月十五闹元宵这一风俗在河东八村已经持续了好几百年了。

    据吴庄村的老辈人传说,他(她)们年轻的时候所经历的盛况和荣耀可大了。

    从正月十四就开始垒旺火,一直垒到正月十六甚至正月十七。

    十字街井栏前的旺火象小山似的,照亮了吴庄大街小巷。

    那闹元宵的红火形式也种类繁多。

    有台阁(穿了戏装的演员站在一个能转动的台面上做姿势)、有拉阁(穿了戏装的演员被彩车拉着表演)、还有挠阁(下面一位扮成丑角的壮汉子扛着高高的铁架子,铁架子上坐着一位穿了戏装的妙龄儿童,上下一齐扭动)。

    后来又加了舞龙、旱船、社火……。

    吴庄村的红火在河东八村也堪称一绝,外乡人争先恐后来观赏呢。

    可是解放以后就变成了高跷和地皮菜(扭秧歌)了。

    “文革”期间全公社一种模式,都变成唱语录歌和游行呼口号的样子了。

    这就有些单调乏味,失去往日的丰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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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年人的怀旧丝毫不影响年轻人的热情。

    许多风俗正是以改头换面的形式才得以留存。

    在年轻人的意识里,欢天喜地、朝气蓬勃与新春伊始的春和景明是同等的概念。

    当明媚的阳光照射在她们的新衣服上的时候,激越的锣鼓衬托着她们扭动的身躯,理想和现实的冲撞便不复存在了。

    只剩了歌声和笑声。

    尤其是生命力旺盛的年轻女性,那紧身胸衣下搏动的青春更为热切、更为汪洋恣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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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人们的精气神特别旺。

    虽然不挣工分,不吃集体灶,自动参加演出的人却特别多。

    过去吴庄宣传队的旧骨干不必说,锣鼓声一响他们就发瘾了。

    连以前从未登过场的家庭出身不亮堂的冀建中、冀建国、丑妮、二妮等也跃跃欲试挤到了秧歌队里。

    据说中央给文艺娱乐松了绑,过去有“重大历史问题”的名演员都已经登台亮相了,旧戏也可以上演了。

    所以,参加文艺宣传的对象和内容都可以放宽尺度了。

    高跷可以扮演传统戏中的“白蛇传”,西门庆、潘金莲和王婆也可以亮相了。

    这样,吴庄这一年的节目形式就多姿多彩了。

    高跷、旱船、秧歌和狮子舞,弄得乐队的人手倒不够用了。

    从正月初十就进入彩排,锣鼓声中夹杂着丝弦乐器,以及娃娃们燃放爆竹的恶作剧。

    这一切,震撼着吴庄上空充满火药香的空气。

    与吴庄村人高昂的情绪势均力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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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掘井英雄吴长红和冀二虎也被好事者推入了乐队。

    一个吹口琴,一个吹笛子。

    跑旱船的二妮,突然想到了过去的一位文艺骨干。

    趁大家休息的空儿,放下旱船,未脱彩服就跑到了文景家。

    叫文景也快去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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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呀呀,快快儿去吧。

    连最本分的长红哥和二虎哥都进了乐队,你还闷在家里!可惜煞你这身手了!”二妮夺过文景手里的料豆子,倒在驴槽里;把文景推到家中镜子前,就催她梳妆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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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宣传队的旧人还有谁?”文景坐下来笑着问。

    她猜长红既有心肠进乐队,肯定是第四眼深井要竣工了,他(她)俩的事也有了希望。

    内心充满喜悦。

    又见二妮的浓发梳成了高高的侍女髻,眉梢儿描到了鬓角,彩衣飘飘逸逸象仙女下凡似的,十分可人。

    接着问:“你这扮的是谁?”<o:p></o:p>

    “何仙姑呀!”二妮低头整一整她那水红袄儿和翠绿荷叶儿裙子,明晃晃的耳坠子摇摇晃晃的说,“改革开放了,取个‘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意思嘛!”<o:p></o:p>

    “美!漂亮!”文景赞叹道,“难怪海容回来说她姥姥、姥爷的眼睛只瞄着跑旱船的姨呢!”<o:p></o:p>

    “咳,红梅花、赵春玲都在场呢!就差你了!”二妮见文景并不动手梳妆,就摇着她的肩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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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春玲?”文景为之一惊,机械地动了一下手中的梳子。

    瞪着迷茫的大眼睛望着二妮。

    红梅花在场是她意料之中的,这正是她不肯出去凑热闹的原因。

    红梅花性格中的最大特点是不怕羞不怕骚、不怕当众出丑。

    她怕与这位情敌遭遇后发生口角,在众人面前现眼。

    然而赵春玲的突然降临在文景内心引发的震撼就不亚于八级以上的地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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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有什幺奇怪幺?你不知道今年春节赵家大团圆幺?”二妮反问道。

    原来赵春树和春玲都回来了。

    赵春怀在婚配的圈子里绕来绕去,又转回来娶了红旗公社供销店的“京壳儿”。

    屈指算来那“京壳儿”是将近三十七、八的老处女了。

    想必爹娘是知道赵春怀再婚和赵家的大团圆的,只是瞒着文景罢了。

    想起自己当初冒冒失失与赵春怀和京壳儿撞了车,昔日的光阴又仿佛重新返回似的。

    人生就是这样,阴差阳错就会走一段弯路,这一撞就耽搁了京壳儿六七年!这段弯路的教训对双方都是惨痛的。

    文景再也打不起重新走上歌舞场的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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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坚持不去幺?多可惜!”二妮深感遗憾,惋惜地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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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你看到春玲的孩子没有?”文景急切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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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她好象没有孩子呀。

    ”二妮摊开双手说。

    她瞪着画妆后黑白分明的大眼,不明白文景怎幺会惦记着春玲的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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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娃!一个象海容那幺大的女娃!”文景认真地给二妮比划。

    “眼儿大大的,个子比海容瘦小,叫海纳……”<o:p></o:p>

    然而,锣鼓声又由缓到急响起来了。

    两人一怔,二妮说声“天呀,晾了场了!”就急急忙忙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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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景呆呆地望着二妮飘出家门,飘出街门,失去了踪影。

    半天才想清楚二妮为什幺会不知道海纳。

    慧慧的私生女儿还未过百日就被文景抱到了省城西站,后来又被春玲偷偷儿抱到了长春,除了陆家巷的乡邻偶尔会想起那小不点儿来,谁还会惦念那娃儿的去处呢?然而,海纳的音容笑貌、牙牙学语、蹒跚学步,都无不充涉文景的大脑。

    无论如何,文景不能失掉这个机会,她必须见小女儿一面!<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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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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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景从来不喜欢鬼鬼祟祟的作为。

    可是在这天吃晚饭的时候,她趁着朦胧的月色,悄悄地站在赵家墙外的柴草垛前,倾听了半天。

    她压着砰砰的心跳,在杯盘相撞的吃饭声中逮捉一个细嫩的小女孩的声音。

    赵春玲的出现激起她生命中母亲的情愫。

    一年多不见如同一个世纪。

    她迫不及待地想听听娃儿说话的口舌利爽了没有,想看看小海纳吃胖了没有、长高了没有。

    可是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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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了家吃晚饭的时候,海纳又成为全家的热门话题。

    文景怪怨父母不该把春玲回来的消息瞒着她。

    文景的父母说他(她)们一直在暗暗地帮她留心。

    每逢路过赵福贵家的小巷时,都要停留一小会儿,仔细瞧瞧那小巷里有无小女娃儿蹦出来。

    她(他)们领着海容看红火时,还吩咐海容认真瞅瞅观众圈子里有没有妹妹。

    奇怪得很,不仅没有发现小海纳,就连赵福贵老两口儿也不见。

    难道说他(她)们为了藏娃儿,连红火也不看了?<o:p></o:p>

    “弄不好我得与赵春树交涉!我有权见我亲手抚养过的女儿!”文景说。

    这天晚上她吃得很少。

    长久以来一直被压抑和隐忍的思女情怀、骨肉亲情又复苏了。

    文景的思想和行动完全被相见的欲望降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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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先忍一忍。

    正月十五元宵节的那天,不会不出来。

    ”文景的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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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文景度日如年地等待着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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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五元宵节,风轻日丽,万人空巷。

    吴庄村的男女老少都衣着簇新,蚁群似地拥到十字街口了。

    激越的锣鼓声响起后,先是高跷踩场子。

    随着“咚咚嘁呛嘁,咚儿咚儿嘁呛嘁”的锣鼓声点子,那场子越来越大;围观的人在一片嘻笑声中往后退。

    接着是旱船飘了进去,狮子滚了进去……。

    由于吴庄村这年的红火规模大、花样儿多,村西的赵庄、村东的李庄也赶来不少凑热闹的观众。

    这样吴庄村十字街口的盛况就可以用摩肩擦踵、人山人海来形容了。

    为了不出意外,吴顺子事先就用门板盖了井口。

    所以捷足先登者早早儿就占领了井栏、井架。

    十字街口的几户人家的屋顶上、墙头上也坐满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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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景一家人出发得并不迟。

    她的父亲陆富堂还为外孙女儿扛了个方凳子。

    但是,等他(她)们扶老携幼来到了十字街时,有利地形早被年轻力壮者占领了。

    黑压压的人流一拥一拥地根本容不下一只安稳的凳子。

    小海容站在凳子上摇摇欲坠,又被大人挡住了视线,急得直哭。

    陆富堂这时就叹口气道:“假若你舅舅在世就好了,能把你举到肩上。

    唉——”文景怕听她爹的伤感,忙朝维持秩序的吴顺子招了招手。

    在吴顺子、冀二虎、三货等人的帮助下,她(他)们一家四口才穿过红火场子进入临街的一家。

    坐在这家的屋顶向下俯瞰,这才看清红火场子的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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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春玲、红梅花和过去几位宣传队的男队员都踩了高跷。

    与过去不同的是提倡跳语录歌舞的春玲如今扮了潘金莲。

    军绿短衣裤变成了粉红的长戏装。

    脖子里带了珍珠项链,头上也插金戴银。

    耳坠子与额前的银凤钗上垂下的吊珠儿相呼应,丢儿丢儿地晃动。

    红梅花扮了王婆子。

    头发拢到了后脑勺,堆成个姥姥髻。

    额头上画了个火罐印儿,嘴角还点了黑色的“吃喝”痣儿。

    一手执团扇,一手拿个烟锅子,很是滑稽。

    好出洋相的吴天保穿的是“白蛇传”中许仙的服装,却自称是西门庆。

    只见他目光色迷迷地只朝那潘金莲身上瞟。

    那潘金莲貌似正经,却不断嫣然一笑,暗送秋波。

    春玲没有生育,身段儿仍如少女般灵活和柔软。

    再加上这几年在世俗风尘中的磨练,凤视蛇行,袅娜多姿,只把那妖、只把那媚发挥得淋漓尽致。

    那王婆子也眉来眼去,弓了腰身甩着两臂,不停地在潘金莲和西门庆之间穿梭。

    观众接二连三地为她(他)们鼓掌喝彩,目光只盯着这三个角色。

    连屋顶上的人也不停地叫好,说春玲真神妖,她怎幺比年轻时候还迷人。

    说红梅花真逗,比年轻时更放得开了。

    啧啧连声地称赞。

    这使文景莫名地自卑自厌。

    一个人一辈子永远是你自己,这是何等地单调和乏味啊!<o:p></o:p><p t:21.0pt;li: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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