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清浊未分堪一叹 恩仇难辨又重来

      风雷震九洲 作者:梁羽生

    第二十五回:清浊未分堪一叹 恩仇难辨又重来

    此言一出,便似晴天起了个霹雳,震惊了所有的人!宇雄呆了一呆,大怒喝道:“你说什么,我是j细?岂有此理!你、你、你血口喷人!”握起拳头便冲过去,岳霆冷笑道:“好小子,揭了你的底,你要反咬么?”一招“龙顶夺珠”,五指如钩,使出了分筋错骨法,迎着宇雄搂头便抓!

    这两人都是在暴怒之下向对方冲过去的,岳霆练有“铁布衫”的功夫,挨他一辈,算不了什么,但若宇雄给他抓着,琵琶骨筋断骨折,那就要变成废人了。

    眼看就要碰上,双方都忽觉劲风飒然,似有一g潜力向自己推来。原来是谷莲赶了到来,挥袖在他们间一隔。

    岳霆不由自己地连退步,方才稳得住身形;字雄则给那衣袖一拂之力,轻轻的带过一边。谷莲倒不是有意袒护徒j,要客人难看。而是因为两人功力不同,她要隔开双方,所用的力道也就因人而施,刚柔有别。但她掌握分寸,恰到好处,双方都没受伤。

    岳霆吃了一惊,满面通红,正要发话,谷莲已在说道:

    “j细的罪名非同小可,若然属实,我决不会包庇门人,定按门规处置。但必须问个明白,也不容外人越俎代庖。尊驾请坐,我这徒儿x情暴躁,他先动是他不对,我这厢向你赔罪了。”

    谷莲是一派掌门的身份,说话自有一g威严。这番话也说得不卑不亢,极为得t,岳霆黑脸泛红,心道:“这江夫人果然不愧是巾帼须眉,武功高强还在其次,说话也这么厉害。”他的大力鹰抓功,挡不住谷莲衣袖的一拂,心又是惭愧,又是佩f。谷莲话语之隐隐含有责备之意,他听得出来,也是不敢发作了。

    但岳霆虽然不敢放肆,x却还是有着一g气,当下哈哈一笑,赌气说道:“江夫人能够秉公处理,那是最好不过。江夫人有什么要问的,便请问吧!”

    谷莲道:“尊驾何人,可肯见告?”岳霆道:“我姓岳名霆,尉迟炯是我把弟,千观音祈圣因是我弟m。我与令徒素不相识,也无冤无仇,这次冒昧前来,是受了祈圣因之托。她不忍你们的侠义门风,被叛徒败坏!隐藏的祸患也必须及早消除。所以她不能不要我来把这事情抖露,让你知道!”

    谷莲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尉迟夫人怎么样了?她为什么不自己来?”

    岳霆满腔悲愤,冷冷说道:“我的祈弟m只怕来生才能再见你江大人啦!”谷莲大惊道:“什么?你、你是说她已经死了?”岳霆咬了咬牙,说道:“她身上受了十j处伤,如何还能再活?

    这都是令徒g的好事!好呀,宇雄,你害死了祈圣因,算是替你爹爹报了一半仇了,你这该称心如意了吧?可是这样的报仇,也未免太卑鄙了!”其实祈圣因受了重伤是实,但不过是昏迷过去,并没有死。岳霆心气愤,故意夸大其辞,说得严重一些,刺激谷莲。

    可怜宇雄又是吃惊,又是气愤,张大了嘴巴,好半晌才叫得出来:“你、你这话是从何说起?我、我今日半步未离过家门,焉能就害死了千观音?”

    岳霆冷笑道:“凭你的本领,当然害不了千观音;但你借刀杀人,心更狠毒!”

    谷莲变了面se,峭声说道:“事情总有个水落石出。是谁杀了尉迟夫人?”

    岳霆道:“她在东平镇前面的山岗,碰到一群鹰爪。为首的就是那御林军副统领李大典!这人是在字雄父亲宇朗生前所在的那个镖局有红g的,宇雄,你敢说你不认得李大典么?”

    宇雄叫道:“你可不能这样血口喷人!不错,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也只是小时候曾见过一两次,如今他是什么模样,我也记不起啦!我怎能去串通他?”

    岳霆冷笑道:“那么李大典何以会到这小镇上来?他又怎能知道我的析弟m会在今天早上经过那一条路,预先埋伏?”

    宇雄怒道:“这我怎么知道?”他怒极气极,声音已是不觉有些颤抖。岳霆越发认定他是胆怯心虚,只是嘿嘿冷笑。

    谷莲道:“尉迟夫人埋了没有?你带我去看她遗t!”

    岳霆淡淡说道:“多谢你的好心,可不用你劳神了。祈弟m虽是死了,我也不能让她落在鹰爪乎。我的浑家早已把她带走了。”

    谷莲道:“能不能让我见她最后一面?”

    岳霆冷笑道:“人都已死了,见这一面,又有何用?反正她也是不能和你说话的了。再说,你是大侠的夫人,我们是强盗,我也不便和你一路。你若是念着我的祈弟m和你的一点j情,那还是替她设法伸冤吧。她临终嘱托我来给你送信,如今我的话已经捎到。对不住,我是无暇耽搁,告辞了!”

    江晓芙叫道:“妈,不能让他就走!”岳霆双眼一翻,冷笑道,“怪不得宇雄这小子如此胆大妄为,原来还有人护着他呢!

    嘿,嘿!江姑娘,你是不是怪我不该来此报讯,要将我难为么?”

    江晓芙听出他的话的嘲讽之意,又羞又怒。但她知道这是宇雄的生死关头,说正事要紧,无心与这岳霆吵嘴了。当下说道:“妈,这人来胡说一通,怎知他是真是假?至少也得打探到祈圣因的确实消息,才能让他走开。”

    谷莲看这岳霆不似说谎的人,但也不敢相信宇雄就是j细,心想道:“祈圣因的死讯大约不是捏造的。但她临死之言,只有这人听到,却是缺乏旁证,不能无疑。”

    岳霆见谷莲拦住他的去路,陡地变了面se,道:“江夫人,你当真是要将我留下么?”谷莲道:“不敢。只是想再问岳舵主一句话。”岳霆道:“什么?”谷莲道:“还有无别的证据?”

    岳霆冷笑道:“敢情你还是不信我的话?李大典率领鹰爪围攻我的祈弟m,这证据还不够么?有个军官的尸首还在那山岗上,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瞧瞧。嘿,如果再还不够,如今又有一个证人来了,他会对你说另一个证据的。我却没工夫受你盘问了,江夫人,你是让不让我走?”

    来的原来就是那青骢马的主人王老头。他见岳霆也在这儿,屋子里的气氛显得很下寻常,不禁吃了一惊说道:“怎么回事?”谷莲道:“没什么。王大叔,你请坐。我送这位客人。”王老头道:“怎么你又说你不是江家的客人?”这句话他是向着岳霆说的。

    岳霆纵声笑道:“我只是个送信的人,本来不敢高攀。江夫人,多谢你将我当作客人,那么告辞了!你也不必客气啦!”笑声沉郁苍凉,兼带j分气愤,虽然不是拂袖而去,也是见诸辞se的了。

    谷莲道:“王大叔,你认得这位岳舵主的么?”王老头道:

    “谁认得他。今早在那山岗上碰上的。他用一绽金元宝换了我同村张大叔的一辆牛车,给一个受了重伤的nv子乘坐。当时我已猜想到他是你家的客人,想与他套个j情,他却不顾我的面子,掷下金子,便抢了牛车。”这王老头是江南的老朋友,想是与江南相处得多,说话也有点像江南那样的唠叨。

    谷莲连忙问道:“一个受伤的nv子,那么这nv子是还没有死的?”

    王老头道:“那nv的伤得极重,就像个血人一般。只见她面如金纸,双紧目闭。我没有摸过她的脉息,也不知她是死是活。”

    谷莲道:“是什么人伤了这个nv子,你可知道?”

    王老头道:“今早趁墟的乡人看见是j个军官围攻那个nv子。我到场的时候,只见地上有个军官的尸t,另外的两个鹰爪孙,想是给那黑汉子赶跑了。嗯,死掉的那个军官我倒认得。”

    谷莲道:“是谁?”

    王老头道:“是御林军的一个管带带名叫卫涣的。这人和御林军副统领李大典是老搭档。十多年前,我在冀北犯案,曾给他们追捕,幸而逃脱。我也就是因此才金盆洗,逃回乡下的。”

    王老头说的事实与岳霆说的相符,若凭事实推断,宇雄的确是有串通李大典,设伏谋害祈圣因的嫌疑。江晓芙听了这些说话,也吓得慌了。颤声说道:“只不知那个nv的是否就是千观音?”

    谷莲道:“那nv子的坐骑是不是就是你的那匹青骢马?你可见着了么?”

    王老头道:“我正是要来告诉你,那匹青骢马我已经牵回来了。嗯,可是有点奇怪。”

    谷莲连忙问道:“怎么啦?”

    王老头道:“那匹马口吐白沫,得病了。”

    谷莲道:“昨晚还好好的,怎的无端得了病了?王大叔,你最善于养马,想已看出是什么病?”

    王老头讷讷说道:“是呀,是有点古怪。只怕是c料不小心混进了有毒的野c也说不定。”

    宇雄急得嚷道:“c料是我割的。那匹马也是我喂的。怎么会有毒c?”

    王老头道:“这些有毒的野c并不常见,或许你不能分辨,也是有的。宇哥儿,我老汉绝没有疑你之意。”王老头对宇雄颇有好感,听说是他割的c料,赶忙替他开脱。但谷莲却是不能无疑了。

    王老头接着说道:“好在毒不深,调养五天就会好的。

    嗯,江夫人,我j乎忘了,还有一个特别的消息。”

    谷莲道,“什么消息?”

    王老头道:“镇上那家开张的酒楼。给人一把火烧了。有两个伙计迁纷打伤。这把火已经奇怪。更奇怪的是,火起之后。

    酒家的人竟不救火,全部逃了。待到邻居将火扑灭,酒楼也已倒塌,只剩一堆瓦砾啦。唉,今后可没有这么好的喝酒地方啦,真是可惜!”

    叶凌风心里又惊又喜,暗自想道:“这黑店被烧,风从龙的党羽在东平镇上已是不能立足,我也不用担忧他们再来威胁我了。即使风从龙以后会来找我,但至少目前我是可以安心睡觉了。哈,真想不到事情样样如意,圆满得简直还出乎我意料之外!祈圣因死了,李大典他们被赶跑了,如今黑店又被烧了,我的秘密也不怕被人揭穿啦。”

    只有一点点令他未能安心的是,烧毁那黑店的不知是什么人,这人会不会知道他与这间黑店的关系?他想了又想,自己安w自己道:“昨晚我偷偷进入那家酒店,事先曾非常小心的看过,街上并无一个人影,料想没人知道我这个秘密。至于后来字雄碰到的那个夜行人,虽然有点可疑,但那也已经是我踏出东平镇以后的事了。”这么一想,叶凌风又释然于怀了。

    那王老头感到江家的气氛异乎寻常,报告了这个消息之后,说道:“江夫人,你有事情,我不打扰你了。我也该回去料理我那匹宝贝坐骑啦。”

    玉老头走后,谷莲叹了口气,说道:“芙儿,可惜你爹爹不在家。”要知道谷莲虽然比江海天聪明,但临事却不如江海天之有决断。此时她正自心乱如麻,感慨没人可与商量,一时间不知如何处理。

    从岳霆与王老头所说的种种事情推断,宇雄的确是有最大的嫌疑,但谷莲却也不敢相信宇雄就有这么大胆。

    宇雄也知道自己的嫌疑最大,忍着悲愤,咽下眼泪,跪在谷莲跟前说道:“师母明鉴,徒儿实是冤枉!”

    叶凌风“帮腔”道:“事情虽是般般巧合,但我相信二师弟决不敢违背门规。我愿与师m一同担保他!”他明知江晓芙定会给宇雄说项,他就先说在头里,明是帮腔、实是挑起谷莲的怀疑。

    江晓芙无心琢磨叶凌风的话语,果然接着便道:“妈,请念在二师哥曾经救我之恩,免于责罚。那姓岳的一面之辞,也未可就全信了。”江晓芙提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给宇雄开脱,只能提起旧事来给他说情,却不知这样一来,更触了母亲之忌。“暗藏的j细”这是何等重大的罪名,岂能因儿nv之情、s人恩惠就可开脱:

    谷莲想了一想,沉声说道:“宇雄,你起来吧。我有话说。”她不叫“雄儿”而直呼其名,江晓芙己感到了不妙。

    谷莲道:“事情总有水落石出之时,你也不用着急。你的内伤都已好了吧?”

    宇雄怔了一怔,道:“多谢师母再生之德,徒儿早已好了。”不解师母何以明知故问。

    谷莲微露歉意,说道:“你是为了我的芙儿而受伤的,如今你已痊愈,我也心安了。你当日拜师之时、师父是将你收为‘记名弟子’的,如今既然出了这件事情,这师徒名份,就留待水落石出之后再定吧。你所学的武功,我可以让你带走,但在重返门墙之前,你可不能自称江家弟子了。”

    江晓芙大惊道:“什么!妈,你要把二师哥赶走?”

    谷莲心意已决,说道:“芙儿,你别吵闹。宇雄,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既然出了这件事情,旁人未必都能信得过你。我若不按武林规矩办事,别人只怕会说我包庇徒儿。目前暂且委屈你一点儿,只待事情清楚,你就可以重返门墙。你能够t谅我这p苦心么?”

    谷莲说的确是实话,要知她明日便要前往氓山,主持独臂神尼的祭典,并与群雄聚会,合谋抗清。群雄若然知道此事,岂能放过了宇雄?而且她虽说是信得过宇雄,但也总得作“万一”的打算,宇雄过去的经历她并不是十分清楚,祈圣因也曾再叫她“小心”的了,倘若宇雄“万一”真是j细,其祸非小。所以她不能不采取这样的处置,而这样的处置,并不同于一般的“清理门户”,她认为已是合情合理,宽大非常。

    宇雄心里十分难过,但他也是倔强的x情,心想道:

    “师母既有见疑之意,我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当下恭恭敬敬地向谷莲叩了个响头,说道:“一日为师,百年为父。徒儿今日蒙冤未白,难列门墙,只得遵从师母之命,免得玷污师门清誉,但师恩未报,弟子在外决不敢以江大侠的门人自居,但s下我却不能不认师父、师母。还望师母t念我的衷诚,许我再尊称你一声师母。”

    谷莲本待阻止他以师徒之礼拜别的,听他说得如此恳切,也不禁眼睛微润,不阻止他了。

    江晓芙叫道:“二师哥,你当真就要走了?妈,你怎能这样狠心?”

    谷莲道:“你这丫头真不懂事,风侄,把她拉开。”字雄道:“师母这样做已经是非常顾全我了,师m,多谢你的好意,但你也不必阻拦了。”

    叶凌风踏上一步,遮住门口,说道:“师弟,你一人在外,多多保重。我必定尽力协助师母,查明事实,给你洗脱嫌疑。你,你放心去吧。”他这出“戏”不但是做给宇雄看的,也是做给江晓芙看的,假戏真做,也不知哪里来的一副急泪,说到后来竟是语声呜咽。但他站在门口,用意却是在拦阻江晓芙追出去的。

    宇雄十分感动,说道:“多谢师兄肝胆相照,小弟只盼有朝一日,能够重返门墙,再领师兄教诲了。师兄请回,小弟告辞了。”回身一揖,迈步走出大门。

    江晓芙知道事情已成定局,难以抗回,追出去徒惹伤心,于事无补,即使叶凌风不是拦在门口,她也不会那样做了。

    谷莲将nv儿搂人怀,轻轻替她抹去了眼角的泪珠,说道:“傻丫头,又不是死别生离,这么伤心作什?”江晓芙气愤难平,说道:“妈,你虽说查明真相,便许二师兄重返门墙。但这样的无头公案,却从哪儿查起?”

    谷莲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待氓山大会过后,我尽力设法查访就是。真伪自有人知,他倘若真是冤枉,也总不会一直含冤莫白的。”话虽如此,其实谷莲亦无把握可以查明真相,只不过为兔nv儿伤心,哄哄她而已。

    叶凌风作贼心虚,听到“真伪自有人知”这一句;却是禁不住心头一凛。但随即想道,“是啊,这样的无头公案,从何查起?莫说祈圣因已死,死无对证。即使她还在生,她也必定认为是宇雄g的勾当。种种嫌疑,都是关连着宇椎的,她怎会疑心到我?哈,我布置得这样巧妙,只怕祈圣因死了,也还是个糊涂鬼呢。她临死之前,嘱咐岳霆报讯,不是日日声声只指控宇雄吗,j曾疑心我了?”

    叶凌风事事如意,心欢喜无限。但脸上却还是一副伤感的神情。江晓芙心道:“我只道大师哥有点妒忌二师哥,却原来是错怪他了。”

    谷莲道:“你爷爷已经去了天,今天该回来了。他一回来,明天咱们便要前往氓山了。芙儿,你今日得加紧和你师兄练一练本门武功,大须弥剑式与天罗步法尤其要练得纯熟才好。

    别在人前丢了你爹爹面子。不许再想你二师哥的事情了,赶快去吧。”

    叶凌风心花怒放,说道:“是啊,我在路上只跟师父学了剑诀,还得请师m多多帮我练练招式才成。”

    江晓芙年少好强,虽然无心练武,但却乐于助人。叶凌风可算是摸透了这个师m的脾气,不惜以掌门师兄的身份,低首下心,求她相助,指点招数,果然哄得江晓芙ff贴贴,不再吵闹,随他到花园练武。

    谷莲看看他们并肩同走的背影,心想道:“风侄很会t贴芙儿,或者可以渐渐转移她的心意。但看刚才的情形,芙儿与宇雄实是相ai已深,即使她与风侄能成连理,只怕也要在心上留下创伤,永远不能磨灭的了。唉,我这样处置,我也不知是否得当?”想至此处,不觉一p茫然。

    原来谷莲这次把宇雄赶走,虽然是为了维护门规,预防“万一”;但却也不无一点s心存在。这点s心,就是替叶凌风扫除“障碍”,好让他与江晓芙有更多接近的会,撮合他们的姻缘。但谷莲毕竟是个nv侠,行事一向光明磊落的,这次的行事却掺杂了一点s心,事后思量,却不免也有点儿惭愧了。

    谷莲自己也是“过来人”,想起自己当年与江海天两情契合,却又好事多磨的经过,思c越发起伏不定。蓦地她又从氓山之会,想起自己的义母谷之华。谷之华当年也曾被掌门师姐疑是叛徒,将她逐出门墙的。谷莲不由得想道:“倘若宇雄当真也是受了冤枉的,我活活拆散了他们,却怎对得起他?唉,但真相既未分明,我也只能如此处置了。”

    叶凌风是想不到谷莲会感到愧悔的。他只知道师母是一心一意地帮他,心高兴,实是难以言宣,藉着与师m练武为名,千方百计的去讨江晓芙的欢喜的。

    江家之事,暂且按下不表。且说宇雄出了师门之后,郁郁独行。叶凌风最高兴的时候,也正是他最伤心的时候。

    天地茫茫,不知何处是安身之地。宇雄怀着满腔气愤,只想远远离开江家,走到哪儿就算哪儿。但想起此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见师m,却也不免黯然神伤,心头隐隐作痛。

    宇雄正自怅怅惆侗,不知不觉已走到了东平镇前面那座山岗。忽觉微风飒然,人影一晃。有个人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一下,说道:“兄台可是江大侠的第二个徒弟,名叫宇雄的么?

    我看兄台似有满怀心事,可否和小弟说说?”此人突如其来,字雄吓了一跳,本能的闪过一边。

    定睛看时,只见是一个陌生的黑衣少年。宇雄怔了一怔,说道,“阁下是谁?请恕小弟眼拙,咱们以前似乎没有会过?不知阁下何以知道小弟j名?”心想道:“这人也未免太冒昧了,素未谋面,却要我把心事告诉与他。”

    那黑衣少年哈哈一笑,竟似猜到了他的心思,说道:“你是嫌我来得太过突兀么?咱们在江湖上行走的人,萍水相逢,只要意气相投,便可以成为朋友。”宇雄心道:“话说得是,但我怎知你是什么人?”心意未已,只听得那少年又道:“况且咱们其实是会过面的,只是兄台想不起来罢了。”

    宇雄一p茫然,说道:“j时会过的?在什么地方?请恕我记x太坏,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那黑衣少年笑道:“就是在这个地方,还是昨天的事情呢,怎么就记不起了?”

    宇雄恍然大悟,说道:“哦,你就是昨晚的那个夜行人?”

    那黑衣少年道:“不错。你不知道我,我可知道你呢。你为什么离开江家?看你愁眉不展,定有心事。”

    宇雄道:“小弟的事情实是不足为外人道,而且兄台要管也管不来的。嗯,兄台高姓大名,小弟都还未请教呢。”

    那黑衣少年笑了一笑,说道:“我的姓名,日后你自会知道。

    不是我不肯告诉,现在还没到时候。”

    字雄有点不大高兴,心想:“这少年怎的如此古怪?哼,他连姓名都不肯告诉我,却要我把师门的秘密告诉他,”

    那少年又道:“或许我可以为你效劳,咱们林于里说话去。”

    宇雄道:“不敢劳烦阁下。小弟还要赶路,多谢阁下的好心了。”

    那少年又是哈哈一笑,说道:“宇兄,你这就是说的假话了。你要到什么地方,心里只怕也还未曾打定主意吧?说的什么赶路?”

    宇雄温道:“这是我的事情,阁下你就不必多管了。”

    那少年道:“不,你这件事情,只怕只有我才能管。你是伯我对你有所不利么?不是我说句狂妄的话,我若要害你,昨晚就可以伤害你了。好吧,看来你是不大相信我,那我就只问你j句话,你认为可以回答的你就回答,否则你尽可闭口不言。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

    宇雄给他纠缠不过,心想:“也好,且看你问些什么?难道我还怕你把我吃了。”于是就跟那少年走进林子。

    那黑衣少年道:“昨晚和你一起的那个少年是你的师兄弟吧?”

    宇雄道:“不错,正是我的大师兄。”

    那少年道:“你大师兄叫什么名字?”

    宇雄见这少年老是打听他的师兄,心里有点奇怪,但心想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便如实答道:“我师哥叫叶凌风。”

    那少年怔了一怔,似是听到一件滑稽的事情似的,脸se很是古怪,自言自语道:“喔,叶凌风,他叫叶凌风?”忽地哈哈大笑起来。

    宇雄心想:“这人难道是神经病?”不禁问道:“这有什么好笑?人总有一个名字,我大师兄的名字你觉得很特别么?”

    那少年道:“不错,不错。名字只是一个记号。叶凌风这名字好得很,并没有什么特别。”

    宇雄道:“那你又为什么好笑?”

    那少年道:“不为什么,就是觉得好笑。不对,咱们说好了是我来问你来答的,你怎么问起我来了?”

    宇雄心道:“这人成是个疯子,但他目无凶光,神情又很和害,疯子又似乎不是这个样子的。”思疑不定,只想摆脱他的纠缠,便赌气说道:“好,那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就赶快问吧!”

    那少年道:“我还是要问你的大师兄,你大师兄待你好不好?”

    宇雄道:“你要知道我们的s事g嘛?”

    那少年道:“你不愿意回答?”

    宇雄道:“不,我只是觉得你问得有点奇怪。你我素不相识,我师兄的名字你也只是第一次听到。”

    那少年忽地又笑了起来,说道:“你又犯了约好的规矩了。

    你愿意回答就请回答,却不必问我为什么要这样问你。”

    宇雄怕了他的罗嗦,说道:“这也不是什么不能告诉人的事情。好吧。我就告诉你,我大师兄对我很好。”

    那少年道:“你大师兄是什么时候拜师的,你可知道?”

    字雄道:“他比我先来j天,约半年了。”

    那少年道:“你还有别的同门吗?”

    宇雄道:“还有一个师m,她是我师父的nv儿。”说到这里,宇雄心头一动,多了一层怀疑,心想:“难道这人知道我师父收了李成的孤儿做记名弟子之事,特地装疯,来向我打听的?”

    心念未已,那少年已在笑道:“好,看你是有点不耐烦了,我就不问你的师兄弟的事啦。如今我要问你正经事了!”

    字雄对这古怪的黑衣少年已是起了怀疑,心也就自然多了一些戒备,怔了一怔,说道:“你我素昧平生,有什么正经事可谈?”

    那少年笑道:“你别紧张,咱们是约好了的,你不愿意回答就可以不答。”

    宇雄动了好苛之心,转念一想,“且看他问些什么,从他的问话或者可以多少知道他一点来历。”便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请问吧。”

    那少年道:“你说得不错,你我素昧平生。所以我不问你的生平,只问你的近事。昨日那匹坐骑,你是给谁借的?”

    宇雄心想:“千观音是nv强盗,我师母跟她往来,这可不能告诉他了。”便闭口不言。

    那少年笑了一笑,自问自答道:“是借给一个浑号千观音,能双同使鞭剑的nv强盗不是?这千观音已给朝廷的鹰爪伤了,对么?”

    宇雄愠道:“你都已知道了,为何还要问我?”

    那少年道:“但我有一事不明,想向老兄请教。千观音之所以受伤,是因为他的坐骑了毒的缘故,要不然那是一匹骏马,她尽可以逃得脱的。昨晚我看这匹坐骑马还是好好的嘛,为什么会突然毒?”

    宇雄赌气说道:“岂有此理,你也疑心我了?”

    宇雄听了他这个问题,只当他是岳霆这一伙人,禁不住动了怒气,但这么一答,却也给那少年找着了破绽了。

    那少年“哦”了一声,说道:“你师母、师兄都怀疑是你下的毒吧?昨晚是你饲的c料,是么?”

    宇雄道:“随便你去猜疑吧。总之我问心无愧。”

    那少年笑道:“不是我怀疑你,你答非所问了。不过我也有一样猜疑,你的师母未必会陪着你去喂马,这是不是事后你师兄又对你师母说的。”这少年江湖经验颇深、人也老练、居然一猜便。

    宇雄却误会了他的意思,愤然说道:“你想挑拨我们师兄弟么?”

    那少年有点诧异,道:“我g嘛要挑拨你们?听你这么说来,你和你的大师兄,倒似乎本来就已有了点儿心病了。哦,我明白了!”

    宇雄恼怒说道:“你既然什么都已明白,那就别拿我来消遣啦。失陪了!”

    那少年一把拉着了他,忽地神情十分诚恳他说道:“不,有一样我还很不明白,你一定要告诉我。这对你也是关系很大的!”

    宇雄见他说得如此郑重,也不禁半信半疑,说道:“既然如此,你说来听听。只要无损于侠义之道,小弟自当奉告。”

    那少年道:“你可知道千观音的为人如何?在绿林的行径是好是坏?”

    宇雄怔了一怔,愠道,“你和我开玩笑么?千观音是何等样人,你还用向我打听?”

    那少年也怔了一怔,显得颇为诧异,说道,“我是和你说的正经事儿,你怎的以为我是开玩笑了?”

    宇雄道:“怎么,你难道不是她们一伙?”

    那少年笑道:“当然不是,否则我何须问你?”

    宇雄仍是不敢相信他的说话。寻思:“这人好不古怪!祈圣因被鹰爪所伤,这是刚发生不久的事情,他若不是她们一伙,怎能知道?而且听他刚才的说话,祈圣因的身份来历,他也是分明知道了的,怎能还不知道她的行事如何,却来问我?”

    宇雄的推想很有道理,但他却有所不知,原来这黑衣少年就是那个伏在乱石堆后,曾经两次出,暗救了祈圣因x命的那个少年。析圣因的身份来历,他是从愉听之略有所知,却并非岳霆一伙,和析圣因更是从不相识。

    这少年和叶凌风倒是相识的,他从昨晚与今朝的所见所闻,隐隐猜到是叶凌风存心害那千观音。

    这少年就是因为不知祈圣因到底是好是坏,所以最初不愿卷人漩涡,后来也只是到了紧要关头,才暗相助,只求保全祈圣因的x命,以待查明真相。

    这少年心里想道:“照理叶凌风决不会无缘无故的害人,但不论如何,他的行为却不是正人君子所应采取的。唉,这倒把我弄糊涂了,难道是我识错了人?又难道是叶凌风变了另一个人了?”

    这少年怀着种种疑团,是以来向宇雄打听。可惜宇雄却不敢相信他,反而生了许多误会。

    宇雄看他一副诚恳的神态,心里怀疑不定,想道:“他是什么用意?拿他已经知道的事情来问我,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这少年笑道:“怎么,你答复这个问题,总不至于有损侠义之道吧?”

    宇雄思疑不定,大声说道:“我不知道!”

    宇雄倒不是纯粹不愿回答这少年的问题,而是这个问题,他确实也难以回答。

    宇雄所受的冤屈,可说是由于祈圣因而起的,如今祈圣因生死未卜,他虽然不至于对她心怀怨恨,但至少想起了这件事情,总还是难免有点气愤。何况还有着祈圣因丈夫劫夺镖银,“气死”他父亲这段梁子呢。“祈圣因是好人还是坏人?”这个问题,你叫他如何回答?他当然只好说是“不知道”了。

    这少年大为失望,说道:“你怎能不知道?你昨晚不是给她借坐骑的么?”

    字雄道:“那是奉了我师母之命。”

    这少年忒也警,鉴貌辨se,说道:“听你的口气,你似乎对于观音无甚好感,是么?”

    字雄冷冷说道:“随便你怎样猜想吧。我不能因为有人怀疑是我害她,就要说她的好话。对不起,天se不早,我可真是没功夫奉陪了。”他还是怀疑这黑衣少年是祈圣因、岳霆一伙。

    这少年见他要走,说道:“且慢,我还有话说!”

    字雄道:“你再问我也只是不知道!你武功再高,总也不能强我说话吧?你放不放走?”

    这少年笑道:“兄台误会了,咱们有约在前,我怎能强你说话?我是来得冒昧一些,也难怪你不信我。我只是想和你说,请你不必赶路。”

    字雄道:“咦,你的说话倒怪,这是我的事情,与你何关,要你多管?”

    那少年道:“不是我多管你的闲事,但你是江大侠的弟子,这样离开师门,我却未免替你可惜。我倒是想为你尽一点力,你不要远走他方,最好在这附近住两天。对啦,你和那王老头不是很熟的么?你可以往在他家,明天我来找你,或许就会有好消息带给你了。”

    这少年过份热心,宇雄更是不敢相信。当下淡淡说道:

    “多谢了。走是不走,我自有我的主意,请你不必费心了。”

    这少年叹了口气,说道:“你不肯信我,那也只好由你。好吧,但愿咱们后会有期。你今天虽然没有回答我j个问题,但也告诉了我一些事情,多谢你了!”他拱了拱,先自走了。

    宇雄心道:“好没来由给这小子纠缠了半天。看来他不是疯子就是岳霆一伙,他有什么力量使我重返师门,这不是胡说八道么?”宇雄被逐出师门,伤心已极,但愿走碍越远越好,哪里还肯考虑这少年的说话?正是:

    那堪仍在伤心地?萍水相逢劝不回。

    yu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清浊未分堪一叹 恩仇难辨又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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