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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暗恋 作者:梅蕴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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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霍杨去厨房里泡了两杯滇红,切开柠檬,压汁进去;又洗了一盘子蓝莓,一起端过来。

    他在叶朗旁边坐下。叶朗探身拉过来一个矮圆桌,端着红茶轻轻啜了两口,注视着霍杨,等他说话。

    霍杨有数不清的话要说,一时千头万绪无从说起。他靠在沙发里,目光环视了一圈这栋房子,拣了个问句开场,“你知道你爸妈为什么离婚的吗?”

    叶朗自然是听过一些风言风语的,他的手指摩挲着杯底,安静地说:“因为她吸毒。”

    “不全是。算起来,你妈那个时候只是服用摇头,丸,想戒掉其实也轻松。她一个好好的白领,压力不大,有家有室,还嫁了你爸这么有钱的丈夫,”霍杨道,“她何必吸毒吸到离婚的地步?”

    他换了个姿势靠在沙发里,抱着胳膊,“据虞良途——也就是你舅舅说的,那时候她爸中风了,她这个亲弟弟又出去打牌,欠了一屁股债,家里很紧张。这个节骨眼上,她还恰好吸上了毒。对了,虞良途他不吸毒,我记得你以前说,你爷爷告诉你他吸毒?”

    “对,他说过。”叶朗道,“但是哥,虞良途是个赌棍,虞良……我妈,她还有精神问题。你确定他俩的话能信?”

    “我刚想说她妄想症那个问题。”霍杨打了个响指,“先说这个。一般情况下是不值得采信的,但是虞良途还是个大怂货,刀架脖子上的时候说的话,总该信一信。”

    “……你威胁他?”叶朗皱眉,当然不是因为他哥居然干威胁恐吓这种事,“这事不是你干的吧,是不是上次那个小……小什么猪,你前阵一直跟他混一块?”

    “是他非要缠着我。”霍杨见势不好,大手一挥带过了这个话题,“关键是,虽然出了这种事,但你爸妈毕竟也结婚七八年了,你还那么小,不至于闹到离婚的地步。你妈妈和虞良途都说,你爸本来不想离婚,是叶鹤龄横空插了这一脚,坚持要求离婚,你爸迫于无奈才离了婚——你先别急着反驳,听我说完。”

    “虞良途一开始也不赌牌的。他说是虞良月离婚前四五年左右,他偶然间在天桥上见有人摆摊赌牌,好奇过去赌了几把,全赢。那摊老板不仅没找他的事,还把他带去了一个地下小赌场,黑话叫‘32档’,他发现只要跟着那个摊老板,自己手气总是很好,总能赢个四五千回家,从‘32档’一路赌到了资金流上百万的‘天档’。后来手气慢慢地没那么好了,那老板也对他越来越没好气,但他当时已经彻底陷进来了。”

    “还有你妈妈的妄想症——”霍杨刚把虞良月从强戒所接回来的时候,见识过这阿姨天马行空的能力,细处能从菠菜叶子略微发黄判断出投毒和基因癌变,广阔处能编织出一整起人类历史大阴谋,真正做到了“低头看土抬头看天”,很有当大作家的潜力。

    “她别的什么胡话,听听也就过去了。但她总说,她住的地方有针孔摄像头。”霍杨道,“一开始我也烦,怎么劝她都不听,就这一个观点上格外固执。我就和你小……呃小叫猪叔叔,特地跑到她已经卖了的那个老房子,彻底找了一通,当着她的面,好让她放心——结果真找出了摄像头。”

    他比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形状,“十个。两室两厅的房子,十个针孔摄像头。”

    叶朗从他一开始提到叶鹤龄的时候,就敏锐地察觉了他的言外之意,“你想说是我爷爷弄的?”他挑起了眉毛,“我爷爷设计了虞良途,设计了我妈,还顺便把我也设计在里面了?”

    霍杨往嘴里扔了一大把蓝莓,边嚼边含糊不清地说:“我只是个猜测。我的意图就是让你少去找你爷爷,多陪我玩,还有你妈——这话说得我和你爸似的。”

    他说完,自己嘎嘎乐了。

    叶朗对自己突然多了“爸”,表现得一点也不激动雀跃,木着个脸,“你知道叶崇芝么?”

    “当然知道了。”霍杨道,“开国功臣嘛,外交部一把手,把你家发扬光大的老祖母。这点八卦我还是知道的。”

    叶朗嗯了一声,“其实叶崇芝不是我曾祖母,就是我爷爷的母亲,其实不是她,是另一个小门小户的女的。我爷爷呢,又特别崇拜叶崇芝,不知道都以为他是她亲儿,其实不是,只是亲侄。”

    “然后呢?”同样是八卦,霍杨听他讲就比听叶翰讲舒服太多了,但是他一下句却让他的思维凝滞了一瞬。

    “我爷爷也是小时候父母双亡。他母亲,也是赌牌抽大烟,最后戒毒戒死了。”

    “……”霍杨捏着一粒蓝莓,捏了很久才记起来要放进嘴里。

    两个人齐齐沉默了一会。

    叶朗懂一些茶道,叶鹤龄教他喝茶要喝鲜泡茶,就是开水刚冲泡上茶叶的极滚烫、极清鲜的第一口,这也是正经茶具里的饮杯都是很小的茶碗的原因。他的口味是精心培养出来的挑剔,现在却突然不想在乎那么多了,低头喝了一大口已经浓到发苦的红茶。

    “朗朗,我问你个事。”

    “你说。”叶朗喝了几大口不知滋味的红茶。

    霍杨看着他,“我知道那个‘作业’是所有人都要做的。除此之外,叶鹤龄有没有什么……让你感觉是在特意培养你的行为?”

    “……”少年垂下了眼帘,光从上方投射下来,在他面颊上拉开了长长的阴影。他这次沉默的时间有点久,但还是抬起了眼睛。

    叶朗吐字有点艰涩,仿佛这几句话说出口需要费不小的力气,“有。他对我……格外,格外狠。”

    这个“狠”说得很轻,却重重扎在了霍杨心上,连放在身侧的拳头都无声地攥紧了,“……有什么具体的事情?”

    叶朗摇了摇头,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仰头喝完了红茶,也不管有没有喝到柠檬核和茶根什么的,就一股脑咽下去,把茶杯搁在桌子上。

    可是就算叶朗不说,霍杨也能猜到一些。

    短短两三年就让他性情大变。压抑,激烈,不管不顾咬牙死扛的强硬,还有时常一闪而过的、伤人伤己的凶狠,每次爆发出来,那些负面情绪的冰山一角都足够让人惊骇。从足能把叶朗这么心理素质过硬的孩子都骂到崩溃,到敢把学生打到遍体鳞伤的散打老师,叶鹤龄不断打压他,又不断塑造他。

    他难道以为人是煤和铁,只要狠命锻造就一定能炼出精钢吗?

    人是多么幽微复杂的生物,三六九等,千差万别,叶鹤龄怎么就能认为他能像化学方程式一样,合成出一个最让他满意的后生来?

    他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

    霍杨猛地站起身来,使劲呼吸了几口空气。他起身太快,全身的血都好像涌到了脑袋里,眼前出现了一大片金星,过了好一会才勉强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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