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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抚养 作者:糖炒年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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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轻的三人欢声笑语,老妇人坐在黑暗破旧的屋子中间,不知在想些什么。个儿稍高的男人道:“妈要在这山里住到死了。”

    另一戴着项链的女人指责他:“建军,你不把妈接到你那儿好生照顾,你就这么当儿子的?”建军就捅他旁边那男人的胳膊肘:“你问建国,我们说好了每人一年,结果他媳妇不让,我有啥办法,我媳妇也不乐意。说建国不去我尽殷勤了。”

    女人还要再说些什么,我没听,越过他们走进竹林深处。

    我闻到了曹姨的气味,一直延宕至竹林深处的大岩石后,曹姨正靠在一个年轻男人怀里哭哭啼啼,嘴里不知念叨些啥。我蹑手蹑脚躲在石块后,竖起耳朵偷听。

    曹秀清说:“老不死的那儿子又找我麻烦,张顺,你咋快除夕了才回来?”

    张顺,那不是三婶的儿子吗,我伏趴着想探出脑袋打量他。

    张顺:“今年事儿多,老板让加班,到年三十才给放假。你说张措哥吗,他就一榆木脑袋,你别跟他计较了。”

    曹秀清:“你也帮那狗杂种说话,张凯也帮他说话,你们都商量好了欺负我一个女人是吧。”

    张顺:“你就不该找人家麻烦,张措哥是村里公认的大好人,我妈也成天在我面前夸他呢,你也别把事儿闹太大,说出去整个北溪村都得笑掉大牙。到时候人家都说你一个做长辈的,还要和小辈较劲儿。”

    曹秀清:“我就是不乐意见着他那张脸,跟那个贱女人似的,哎哟,想起当年她跪在我面前求我放过老不死的,啧啧,城里人当真风光啊。”

    张顺无奈:“这事你不厚道。”

    曹秀清冷哼:“我乐意,她也不想想,她男人自个儿不踏实,嫌弃她是个病秧子,看上我了,我还不愿意呢。”

    张顺低声说:“小点声!”

    我转身想走,却忘了背后是个梯坎,一脚踏空骨碌碌滚着枯叶往下摔。张顺喝道:“谁?”他跑过来,曹秀清紧随其后,两人一眼便看见摔得四脚朝天的我。

    曹秀清惊呼:“这不是狗杂种养的小狗吗!”

    张顺问:“张措哥养的?”

    曹秀清道:“对,它今早还想咬我,就为这狗,狗杂种还推了我一把。”

    我爬起身,拔腿跑远了。

    我一口气冲回张措他爸家的院子里,心想这下不得了我知道了惊天大秘密,会不会被灭口,不行我要让张措赶紧离开这儿。

    我喘着气到处找张措,一兜头撞进温暖的手掌里,抬头时看见张措笑眯眯的脸。

    “时蒙,着急什么呢,刚跑哪儿去了,到处找你不见人。”张措把我抱起来,还有点嫌弃:“蹭了这么多灰,你搬砖去了?”

    我用脑袋使劲蹭他侧颊,咬他的衣领往外拽,张措说:“我这新衣服,你悠着点儿,祖宗。”我着急地嗷呜叫了两声,张措还是不明所以,捏住我的脑袋凝视我的眼睛:“发烧了?”

    “嗷呜!”我拿腿蹬他,使上浑身解数想让他明白我们得赶紧离开,张措攥住我的后腿,鼻尖磨蹭后颈的毛,兴高采烈地说:“又有精神了,这说明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我:“......”

    曹秀清回来了,她瞪着我,张措眯起眼睛看她。曹秀清指着我的鼻子道:“赶紧把这狗丢了!”

    张措转身抱着我走了,只留给曹秀清一个背影,我趴在张措肩头看见曹姨气急败坏的脸,她狠狠地盯住我,我打了个寒颤,脖子一缩躲回张措怀中。

    张措说:“你又惹她了?”

    我摇摇脑袋,半晌又点点头。张措疑惑:“到底惹是没惹?”我恹恹地嗷了声,张措捏我的鼻子:“好了,别怕她。”见鬼,我并不怕她。

    张措抱着我颠了两下,把我身上的灰抖下来,还夹了些碎叶渣子扑簌簌往下掉,张措说:“你到底跑去哪儿玩了?”我抱住他的大手,爪子按在手板心上,一笔一划的写了个竹。

    张措下巴几乎掉到地上:“你......会写字?”

    我摇晃尾巴,张措嘴角直抽搐,搂着我说:“时蒙,建国后妖怪不许成精。”我杵着脑袋撞他脖子,张措哈哈大笑:“痒,时蒙。”我又抱住他的手,慢腾腾地写了个走。

    张措抱着我坐到院子里的板凳上,他神情专注地任由我划拉爪子。等我写到第五遍的时候,张措才后知后觉道:“你说我们回去?”我兴奋地瞪大眼睛,使劲摇尾巴。

    张措犹豫地说:“但爸让我留在上面吃年饭。”我就咬他脖子,扯他衣领,爪子扒拉他的袖口。

    张措的大手从头顶滑到尾部,下意识地帮我顺毛,开口说:“别急,我先给爸说声。”

    看来他是答应了,我抬爪子努力地搂他脖子,张措把我抱起来让我轻而易举能环抱住他的脖颈。张凯恰好路过,我听见他啧啧称奇的声音:“张措,你真养儿子呢。”

    张措没答他,只是将我搂紧了些,大概怕我蹦跶蹦跶着就掉下去了。

    张措终究没留在他爸家吃年夜饭,张父也没多加挽留,只听见他要回老房子,嘴里嘀咕着:“都多少年了。”

    张凯大概也觉得把张措留在上面和他妈呆一起不好,只象征性地挽留了几句,嘴上说留下来,目送张措走到院门口,淑芬抱着张玲坐在旁边,丫头可着劲朝大佬挥手,嘴里叫着:“大佬来玩啊,大佬来玩啊。”

    夕阳西下,我们在它隐入山头前回到了土房子。张措把我抱回里屋,我想往床上跳,张措眼疾手快揪住我的后颈:“别,身上脏。”

    我抖抖毛,扑了他一脸灰,张措哭笑不得:“我错了,时蒙,洗洗澡先,然后咱们一起吃饺子。”我同意他的意见,张措进灶房烧了一大桶水倒进铁盆,抱着我小心翼翼拆绷带。

    张措说:“好在结痂了。”然后让我仰面朝天躺在他大腿上,仔细地搓洗着,我用爪子拍他的脸,张措突然张嘴咬了咬爪尖,我猛地缩回去,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别乱晃,万一不小心溅上水了咋办。”他说,两只眼睛笑弯了,月牙儿似的,好看极了。我忍不住挥爪捏他的脸蛋,张措见警告无果,也只好由着我胡来。我捏完他的脸蛋又把他往下拉,张措的脸恰好在眼前放大。

    约莫是室内白腾腾的热气氤氲出的思绪太混乱,也可能是因为放下戒备的诱惑。

    我其实不太愿意相信人类,不如这么说,不去想长老的叮嘱,诚实地面对内心的想法的话,我们整个墨狼族,上不怕老虎下不怕黄土,只害怕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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