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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陇头歌 作者:卜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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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上罢。”

    “不穿,”衣裙钗饰,凌乱地丢了满地,陈望之咬牙切齿,“滚。”

    “殿下要是不穿,臣也很为难。”庾崇俯下身,挂着假模假样的笑容,“殿下总这般忤逆陛下,即便陛下不悦,但看在人伦亲情的份上,还是盼着殿下有所长进。”

    “滚,”陈望之挣了几下,偏过头,看也不看华丽的绣袄,“告诉父皇,我死也不穿。”

    “殿下这是何苦?”庾崇嘻嘻笑道,“殿下这身子,习文习武皆强求不得。还不如做位公主。反正玉牒上也没录殿下的名字,这样算起来,本朝根本没有九皇子。虽说,”掩口转转眼珠,“虽说殿下天生残缺,可毕竟是长公主。也说不定,能享男女两种便利。只是臣琢磨一番,殿下还是依了陛下的意思,安生做个公主,十六岁及笄后寻一位夫婿,说不定也能生儿育——”

    “滚,”陈望之终于坐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庾崇,“阉人误国,我早晚杀了你。”

    “你!”庾崇吊起眼睛,“你,你——”转身对身后跟着的年轻内监道,“程清!干等着吃饭么!还不快给殿下换上衣裳!”程清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低声才唤了个“殿”字,那边庾崇便扬起嗓门,大声道,“不男不女的怪物!”

    “我是怪物,”陈望之低声呓语,“怪物……害死了母亲,害死了石奴,害死了许多人。我生下来,就是为了受苦。我受苦,是因为我害死了他们——这是我的命……谁也救我不得。”

    第122章

    很久以前,宇文彻长途跋涉,刚由建康回到龙城。他尚是不受父王垂青的落魄皇子。沮渠王暴毙,他前往吊丧,这才第一次见到沮渠大妃。那盛名在外的美貌女子身披丧袍,眼眶红肿,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只紧紧抱着懵懂的明月,神情呆滞地喃喃,“人活着,就是受苦的。”

    陈望之喉间发出模糊的哽咽,嘴唇翕动,犹如梦呓。

    宇文彻听不清。

    “朕要是猜得不错,他是怀了死志。”宇文彻对沈长平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翻过手掌,掌心摊着一枚金蝉,在灯火下流光璀璨。他料定陈望之不会带走,仔细探查,果然藏在绣墩底下。“沈卿可去见过他了?”

    沈长平位居大司马,又新加号使持节、上开府仪同大将军,风光一时无两。他历任两朝,虽备受荣宠,但行事更为谨慎。“臣按君上的吩咐去谢宅拜见,然广陵侯称病,臣恳求再三,终未得见其面。”

    宇文彻摇摇头,将金蝉攥在手中。“那样一个聪明人,偏生看不清。他前些日子安稳得很,朕就觉得不对劲。前几日,他竟主动要进宫来与狸奴过周岁,朕听了,这心里……便是一抖。及待他来了,居然还手抄了佛经送给狸奴庆生。朕又是高兴,又是忧虑。高兴他终究还惦记着狸奴,忧虑么……”声音越来越低,“沈卿,朕封了高琨做大理寺廷尉,要换做平日,他早就明白朕的意思。”

    沈长平道,“大理寺廷尉专管诏狱。现下诏狱中就关了那一个囚犯。有高琨在,广陵侯想入诏狱做些什么,定然不会再来请君上的旨意。”

    “是啊,高琨肯定迫不及待要放他进去。”宇文彻冷笑,“不成器的小子!”

    沈长平数月前在京中见过高琨一面,道,“高琨行事鲁莽,确实远逊其父。”

    “何止远逊博陵王,他既无谋略,亦无胆魄,就连高玢也比不得。”宇文彻捶了捶腿,道,“高氏谋反,高玢乃是主谋。若非被阉人走露风声,这陈氏江山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不过,高琨这样做,刚好正应了朕的希望。广陵侯心结难除,去折磨洛博尔泄愤,未尝不可。洛博尔十恶不赦,就算切碎了喂狗,也是他罪有应得。只一点,诏狱那边,你且看住了。广陵侯一有风吹草动立刻禀明朕。”说到此处,宇文彻不禁黯然,“他都能忍耐着与朕周旋,还进宫给狸奴过周岁。朕本来以为,他会等到长安公主诞育后再动手。不过看他最近魂不守舍的模样,想来是忍不得了。他杀了洛博尔之后就会寻死。沈卿,他不顾念朕,朕却不能不顾念他。”

    陈望之呼吸逐渐平静,似乎重新安然入睡。宇文彻耳听风声,一下下抚着他的细瘦的脊背,心内满是酸涩。

    肃王不是月奴,月奴也绝非肃王。同月奴相处的时光仿佛绮梦一场,而那个坐在西席窗下读书的陈望之,更是他青春少年时最美妙的幻影。绮梦也好,幻影也罢,终究是镜花水月,转瞬即逝。待陈望之恢复记忆后,宇文彻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根本就不了解真正的陈望之。起初,他以为,孩子可以“感化”陈望之。然而他很快就失望了。陈望之冷漠决绝,对狸奴不屑一顾。他口口声声称这个血脉相连的孩子为“孽种”,没有丝毫爱意。对狸奴如此,对自己更甚。陈望之宁肯自戕,也不愿多留在宫中……留在他身边,哪怕一日。

    “宇文彻。”

    陈望之一声呢喃,打断了宇文彻的思绪。“不舒服么?”拂开陈望之汗湿的额发,宇文彻将手指搭上他的眉心,触手温热,顿时放下半颗心,“饿了?”

    “我刚才,好像走在雪地里。”陈望之道。

    “外面确实在下雪,你觉得冷?我让他们多烧炭火。”宇文彻正要起身,陈望之细瘦的手指却紧紧握着他的衣襟不放,“我不冷。”

    “不冷?”宇文彻躺下,“那——”

    “这是宫里么?”陈望之清醒许多,“我想不起来了。”

    “这是谢宅,你不喜欢进宫,我不会强迫你。”宇文彻拍一拍陈望之后腰,“睡罢。有什么话,明日再讲不迟。”

    陈望之道,“明日,怕是讲不出来了。”

    宇文彻手一僵,“为何?”

    “夜里……有夜里的好处。”陈望之翻转身体,背对宇文彻,“——我在土浑那些年,过得如何,你一早就知道了。”

    宇文彻“嗯”了声,时至今日,拐弯抹角倒不如直截了当,“我审过那些看管你的阉奴。”

    “洛博尔的话,你也听到了。”

    “嗯。”

    陈望之淡淡道,“我在土浑遭人凌辱不假,但是,”他沉默片刻,“那个孩子,并非我所杀。他生下来便是死的。”

    宇文彻胸口刺痛,“我……”

    “我是想过,杀了他。”陈望之厌恶地皱起眉头,在黑暗中,宇文彻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感到怀里的躯体不住轻颤,“可是等他生下来,他一动、一动不动。那天没下雪,也没下雨。我记得风吹着沙地,那个声音,沙、沙、沙——”

    婴孩躺在石板地上,小小的身体浸泡在血污之中。陈望之挣扎着伸出手,碰了下,黏腻、冰冷,死寂。他真的生下了一个孩子……他确实是个怪物!惊骇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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