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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造作不人生 作者:琥珀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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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还会回来吗?”苻容继问父亲。

    父亲最近一直在抽烟,一根接着一根,家里到处都是烟味,西下残阳的光落进烟雾,朦朦胧胧。

    “会回来的。”父亲动了动眼睛,也不看他。

    “爸爸,我好饿。”苻容继说。

    “哦,你好饿,你饿了……”父亲重复着苻容继的话,似乎过了很久才能反应过来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起身去厨房,翻着这几日被剩下已经焉巴的蔬菜,做了盘青椒盖浇饭。

    苻容继吃了一口,撇了撇嘴,饭菜里似乎忘记放盐了。

    但他什么也没说,安安静静地吃完饭,又洗好了碗,跪坐到客厅的茶几前做完了今天的家庭作业。

    冬季的天黑得尤其早,不过八点的光景,余晖的光线已经完全湮默到地平线里不见了踪影,再过一个小时,就正式入了夜,天色晦暗,空气冰冷。

    苻容继无所事事,早早地洗漱完毕,窝到了床上去,父亲过来替他掖好了背角。

    “那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呢?”苻容继问。

    “快了。”父亲说话时还是不看他:“等我走了,就回来了。”

    “你要去哪?”

    “也不去哪,可能要永远留在这里了。”

    光影绰绰,苻容继看不清父亲的表情,读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快睡吧。”父亲说。

    苻容继是被尿憋醒的,他躺在床上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喊了出来:“爸爸。”

    无人应答。

    苻容继只好自己摸索着爬起来,小声地呼喊着试图寻找着些依靠:“爸爸……”

    客厅没有人,厨房也没有人,浓稠冰冷的黑暗里,时钟滴答滴答地响着,更衬着这份诡异的静,静若废墟,仿佛入了无人之境。

    苻容继来到阳台,呆呆地抬着头站了一会,月明星疏,银光如洗,极亮但又偏偏冷得渗人。

    他不由自主地就打了个寒噤,一股莫名的恐慌从心底里冒了出来,他跌跌撞撞地迅速跑回房间躲进被窝,就好像只要慢了一步,角落里的魑魅魍魉就会扑上来撕碎他般。

    他没敢从阳台上往下看,其实他一低头,便能找到自己的父亲了。

    他的父亲正躺在楼底的地上,身下的血沿着水泥板扭曲的纹路慢慢流淌,然后逐渐凝固起来,远处的路灯怜悯般地投过来几缕微不足道的光,照出一片惨淡。

    冬日的夜晚冷极了,没人会发现他,他将在这儿躺整整一个晚上。

    周遭都安安静静,悄无声息,月亮目睹了一切,但它守口如瓶。

    有风吹进屋里,被钢笔压在茶几上的纸张簌簌地抖了几下,纸上写着的是遗书:

    “余,数十年穷尽碧落黄泉,上下求索不得开解,今以此书与世永别,自省缘由,一负妻儿信任关怀却不自持,二恨自己离经叛道眷恋同性。

    辜负信任尤可悔过偿还之,恋上同性却为原罪该万死……”

    这一年,苻容继九岁。

    再过7天,是他十岁生日。

    第9章 【九】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母亲的精神逐渐变得有些不稳定。

    戏剧院给了他们一笔钱并帮着申请了补助金后,辞退了母亲。他们母子二人便从原来的居民楼搬进了更加便宜些的平板屋里。

    苻容继一边努力拿着奖学金,一边做着零散的兼职补贴家用。他独来独往,形单影只,即不敢交朋友也不参加活动,因为他付不起社交里所需要的任何一项费用。

    孤僻,乖张,这样边缘化的人物原本是极不讨喜的,可偏偏苻容继生了一副好皮囊,态度生疏却始终礼貌,偶尔也会友好地笑笑,叫人无论如何也讨厌不起来。

    “喂,你待会买一箱水搬到操场去,剩下的钱当你的跑腿费了。”有同学递过来一张红票子。

    苻容继接了下来,买水并不需要花太多的时间,课后的兼职也赶得上。

    今天是学校的篮球比赛,操场上人声鼎沸。

    苻容继将水搬到后勤处,略带憧憬地看着比赛的少年们。

    操场上,那是明媚的阳光也抵不过的热情,蝉儿嘶声力竭的鸣叫也被掩在了人群的呐喊声中。

    有人突破防卫高高跃起,他手里的篮球划出了一个完美的弧线,稳稳地落入篮筐中。

    “三分!”

    “赢了,赢了!”

    人群欢呼起来祝贺少年,他开朗地大笑着,一把脱了自己的球衣掷到半空中,惊起一片此起彼伏的高呼声。

    许多后苻容继已经不记得少年的样子了,他只记得那少年汗津津的健康躯体,线条紧绷完美,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在太阳的照耀下,好像在熠熠生辉。

    苻容继就那么怔怔地注视着,喉头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当晚,他梦见了鬼魅。

    被鬼魅压在身下的不是父亲,而是他自己。

    天地都在旋转,星辰一颗颗从天上坠落下来,溅起万千火海,难耐的欲望从火里剧烈喷薄而出,借着鬼魅刺进苻容继的身体里,一层接一层地点燃了最隐秘难言的东西,激起密密麻麻的欢愉感。

    苻容继醒来时,察觉到身下的被子湿漉了一片。

    他呆呆地坐起,想了很久很久,然后俯身开始作呕,可是他什么也吐不出来。他抬手去擦嘴角,却擦到了满脸的泪。

    他紧紧地抱住自己蜷缩起来,哽噎着泣不成声,揪紧的手指刺进了血肉,可是疼痛也盖不住满心的绝望。

    他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他只是怕自己什么都懂了。

    “2001年同性恋就从中国的精神疾病名单中删除了,它不属于心理疾病的范畴。”刘医生善意地看着他面前少年说:“所以你并不需要任何心理治疗。”

    苻容继的脸色有些苍白,嗫嚅着没有说话。

    “你需要的是正确地认识自己。”刘医生说:“你有选择自己喜欢的人的权利。”

    “那我是正常的人吗?”苻容继问。

    “你是,你当然是。”

    刘医生笃定的态度让苻容继微微地松了口气。

    “总有一天,你会遇见值得爱一辈子的人,即使他和你有着一样的性别,那也不妨碍你们相伴执手。在此之前,请积极向上地生活下去。”刘医生又说道。

    苻容继点点头。

    “这上面有我的私人电话。”刘医生递过去一张名片:“你若是有什么解不开的郁结,可以找我谈谈。”

    “谢谢您。”

    苻容继小心翼翼地收好名片,放到贴身处。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下起了小雨,雨声淅淅沥沥,洗涤万物。苻容继坐在公交车上看着连绵不绝的雨滴落下来,没来由地响起了泰戈尔的那句诗词——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

    车窗的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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