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她抓过接水时暂时放在水桶顶部的水果干,填进嘴里像是在嚼骨头和血,漫不经心的提了一句:“那就吃烤肉吧。”
    “啊喂!你能不能心疼一下前辈的银行卡!”
    “我吧——如果看到别人特别特别痛苦,我就会非常非常开心。”她郑重其事的搭上竹财前辈的肩膀,才三十多岁就已经靠保温杯泡茶叶生活的男人胸口一抖,被她嘴角狞厉的笑容吓了一跳,不能说那弧度不好看,而是好看的如同无形之中掠人性命的精怪,控制不住发软的双腿:“我是看到手冢选手的面子上才来安慰你啊!”扭头朝柳生比吕士发射去求救的信号,后者隔着办公桌朝他比划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拇指,从嘴型来看那意思是说“你可以的”,随后迅速埋下了脑袋。
    其实并不是学会忍气吞声,世界上没什么比忍气吞声更容易的事了,只不过以前没必要,现在有必要而已。三日月昼拨开饮水机上的阀门,稀里哗啦的水流注满了贴着花里胡哨的贴纸的玻璃杯,水桶里鼓起了一连串泡沫。
    但她没能吃到竹财前辈斥巨资请大家吃的烤肉。
    夕阳的余晖终于撒下来了,不怎么明朗的天气,一切都灰尘扑扑的,原本八点钟还尚存一丝紫红的天色在六点半就晦暗不明了。已经和同事一起走到烤肉店的三日月昼接到了手冢国光电话:“下班了吗?”
    “嗯,下班啦,你的行李收拾好了吗?。”
    “是。”行李很简洁,打包的时候总会想着以她的体型应该也可以进直接塞进箱子里带走吧:“吃饭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悬在头顶正上方的崭新的招牌,心虚的揉了揉鼻子:“没……”
    “想吃什么?”
    “都可以。”只要是陪她吃饭的人是喜欢的,那吃泡面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你去我家了吗?”
    “顺路去了趟超市,把你家冰箱填满了。”
    “那我现在已经在回去的路上啦。”朝柳生比吕士说了句“我有事,得先走一步,替我向竹财前辈道歉啊,祝你们玩儿的开心”,语速快的像是在倒豆子,还没等他完全听清内容就迈上山地车,一阵风似的朝来的方向折回去。柳生比吕士望着她迅速在天际线上消失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喉咙里刚刚冒出来的“怎么回事”的一个“怎”字的音节咽了回去,不过托她的福,他终于可以从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身上薅一把皮毛了。
    “说起来,三日月真的不担心手冢选手在国外遇到什么烂桃花吗?”从点单开始,竹财前辈的心脏就已经开始一阵一阵的抽痛了,尤其是遭遇打击的三日月昼完全不需要他的慰问,伤口就自行愈合了,称她是顽石也不过分。柳生比吕士看了一眼嘈杂的环境和对面墙壁上的广告招牌,向为自己杯子里倒满啤酒的同僚道了谢:“比起手冢,三日月才更像是会当人渣的那一方吧——不过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多少青年才俊送来的花看都不看一眼,还要对这种华而不实的礼物嗤之以鼻,完全与浪漫细胞无缘,如果不是手冢的话,她肯定得孤独终老,柳生比吕士打量着杯子里向上冒着白色泡沫,颜色鲜亮的啤酒,如是想。
    斟酌一下,手冢国光对她而言的意义,其实是非他不可,但不是没他不行。窸窸窣窣的钥匙在锁孔中旋转的动静之后,三日月昼从一束白炽灯光里挤进门,手冢国光正系着围裙煮咖喱,在德意志这五年彻底让他成为了一个十项全能的人。网球场上叱咤风云的热门选手囿于这块十几平方米的开放式厨房的场景,难免让三日月昼有些热泪盈眶,还没来的及放下钥匙,换上鞋,就着后脚跟一踩就赤着脚扑到他身上,环着他肌肉分明的窄腰,干净利落的少年不知不觉当中拥有了宽阔的后背:“不是说明天一早要赶航班吗,怎么不早点休息?”
    “想起来我有一个月不在国内,没人帮你买菜。”
    “我自己可以啦。”
    “你会忘。”他放下汤匙,倚着吧台轻轻抱着她,细软的发端传来隐隐约约的消毒水味:“你总是照顾不好自己。”
    有些时候他偶尔会觉得亏欠她,彼此都忙到脚不沾地,身为不懂浪漫的男友没有精心策划过任何一场约会,也没有陪她去过漫展,在需要打架的场合她也可以独自一马当先的解决,还没来得及一起去看舞台剧和电影,就又要消失了。也不是真的不需要这些生活里的小心思,她只是从来没要求过他什么,也不知道是太熟悉了还是怎样,从一开始他们就直接跨过了热恋阶段,平淡的像彼此生命里毫无察觉但必不可少的一个关键环节。他说:“抱歉。”
    “什么?”她没听清,茫然的用下巴抵着他的胸口,眨巴着明亮的杏眼。
    “下次休假一起去看电影吧。”他抵着她的额头,温热的气息扑到她脸颊上,让气氛逐渐升温,可就是有人能用一句话让氛围重回冰点:“不要,休假当然得睡觉,看什么电影啊。你不觉得和我在一起就算什么都不干都很开心吗?”
    在某些方面,她还真是到自信过度的地步了,但一想起之前在温布尔登决赛现场飞扑过去的教练员,她又撇着嘴,愤懑的伸着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揭开他脖颈上的创可贴,在昨天留下的牙印上又轻轻吻着,吮吸着,如同要打上独有的标记:“反正你……你不许在国外勾搭小姑娘,别人勾搭你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