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冰糕儿时一段关于贫穷的记忆

　　    一支冰糕，对现在城市的孩子来说，简直算不了什么。诸如牛奶雪糕，巧克力雪糕，豆沙雪糕，还有各种各样美味可口的冰激凌，超市里四季都有，随时可以买到。然而，在30年前，却是大山里孩子的稀罕物。那份诱惑，那份欲望，那种想吃到的迫切心情，是今天生活在都市里的人尤其是孩子绝对想像不到的。
    记得那是一个炎炎的夏日，正好是星期天。太阳爬上我家西屋房顶的时候，母亲徒步去了六里之外的姥姥家。临走时，交代我要照看好两个年幼的弟弟。还说中午的饭食也给我们准备好了，几个煎饼，一碗炒咸菜，还有一壶开水，都放在桌子上，反复叮嘱千万要吃好。
    然而，母亲刚走不久，就从街上传来了卖冰糕的吆喝声：“冰糕了！冰糕了！”虽然声音有些沙哑，却充满了极大的磁性和诱惑力。我们的耳朵立即竖了起来，还没等我说话，两个弟弟就急匆匆地跑到街上去了。于是，我就锁上大门，一路追到了村里的老槐树底下。只见这里已经围了许多人，多数是孩子，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像遇到了什么大喜事。
    那时侯，在我们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难得有人来卖东西。离城里远不说，路非常的不好走。推着车子，一路上来，没有一个人不大汗淋漓的。再说，村里人都很穷，极少有人舍得花钱。所以，来做生意也很少有赚头。来卖冰糕的小贩，整个夏天也就有那么一回、两回。所以，那天卖冰糕者的到来，引起轰动是必然的。当然，许多人是来看热闹的，根本就没有打算花钱卖上支尝尝。因为在那贫穷的日子里，尤其是大人，想吃冰糕，这也太奢侈了。
    挤进人群，我看到卖冰糕的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高高的个子，瘦瘦的身子，干树皮一样的脸上没有表情，头发乱糟糟的，沾满了许多的尘土。一辆破旧的自行车，驮着一个白色的长方形的木箱子。只见他小心翼翼地从上面打开箱盖，先揭开覆盖着的一件像棉被一样的东西，然后从底下拿出一支冒着雾气的冰糕来。那时候，一支冰糕2分5厘钱，两支5分，如果买一支就只好出3分了。现在想来，那时的冰糕就是用水加了一点糖冻成的冰块，根本比不上今天的雪糕、冰激凌。然而，就是那小小的冰块，对那时山里的孩子来说，在炎热的日子里，能够吃上，得到一份清凉，就是天大的享受，天大的富足，天大的荣耀。
    我们都极想吃到一支冰糕。然而，母亲去了姥姥家，我们的手里根本没有一分钱。母亲的钱放在那里，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回到家，一阵的翻箱倒柜，一分钱也没有找到。只能极其失望的再次回到老槐树底下。没有办法，我和两个弟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家的孩子从卖冰糕的人手里拿过一支支冰糕，然后很骄傲的吃着。吃完冰糕，还把包冰糕的花纸片放到太阳底下晒干，拿在手里玩，很炫耀的样子。看着弟弟望着冰糕箱子的痴痴眼神，我幻想着能够有人借给我们几分钱，或者卖冰糕的人发一下慈悲，施舍我们一支。然而，终于没有。
    这天的中午，我们都没有吃饭。因为，我实在没有办法把两个弟弟拉回家。他们就那么一直在冰糕箱子边站着，很可怜的站着，眼瞅着别人拿上拿下。中午吃饭那会儿，槐树底下除了卖冰糕的人以外，孤零零的只有我们三个人。蝉在老槐树上不停的鸣叫，树叶被风吹得哗啦啦的。有一阵子，我真想哭。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卖冰糕的人盖好箱子，用绳子在后车座上绑紧，准备走了。他并没有卖完，也许只卖了一半。他走时，两个弟弟默默得跟出去很远，直到看不见人影。我们三个孤独地站在村口，站在夕阳的余晖里，望到路的尽头，母亲还是没有回来。一个孩子小小的欲望，也许说明不了什么，也代表不了什么。然而，这件事情，给我幼小的心底里却留下了永远的痛，使我领略了贫穷的滋味和世态的炎凉。
    也许，幸福就是要求不高。儿时，因为贫穷，吃一支冰糕的愿望都难以实现，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让人觉得心酸。但同时，却也觉得欣慰。因为贫穷，让我们知道了富足；因为贫穷，让我们学会了知足；因为贫穷，让我们懂得了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