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札之43

      路是长的,像将开而未开的桃花。
    整整一个月的等待,那种感觉是暖的,不轻松,亦不切切。像脚下的泥土,湿润、亲近,踩下去,日子里便是满满的温馨——被一个人失声喊出的一个名字,像一个陶罐,装着他人无法明了的滋味和光彩。
    桃林沟。先于这个名字而抵达的,是一树一树的诗意。沟里,怯怯地眺望;垅上,脉脉地等待;即或在那长长的寂静里,它亦是洁净而妆,其韵、其神,是三月的枝桠上无以伦比的一抹。
    出城,西行北上。行至一岔口,即右拐而行。近了。净了。静了。雪不知不觉止了。新新的麦苗隐现于白雪之中,强烈的视觉效果给予心灵的撞击,像小小的孩童握紧了的拳头,有着超越形式的美和力;一棵一棵的垂柳,在风中招摇,让人不由想起徐志摩的“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不胜娇羞”;层参的院舍有新有旧,干净的小径暗示着居住在这里的人们的生活,并悠悠地引领着我通向父辈们生活的那个年代。小小的心儿顿时便欢畅起来。这欢畅,扑愣愣地飞着,像一只南归的鸟儿,承载着无法言说的喜悦与章节。
    倏地,它停下了。它的前方是沟。沟里是林。林中有花。花上有雪。雪的拥抱,花的呼唤,使它惊讶,沉默,既而缓缓地、缓缓地也融入了这安静。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那一扇门,被一个人轻轻地关闭,又被一枝花轻轻地开启。
    作诗一首:桃花或雪
    在沟壑与泥土之上
    你的盛开
    是献给山峦的一句秘语
    高于草,低于木
    你身居僻静之所
    你因此更接近阳光
    你的缄默
    传递着三月宛转的
    心事。心事似箭
    一夜的无眠呵
    就是那张弯弯的弓
    ——这也好
    像暖在寒之后
    像凋零在盛放之后
    像一个人
    在一个人之后
    花开而谢,这是不能变通的规律。幸好,在这个过程中,懂得的人已经收获了它的自然和真。从看花是花,到看花不是花,再到看花不过是花,几字之差,却差出了悟性,差出了境界。
    不是花,但是——哪一朵花,会因为即将的衰败而拒绝现时的盛放?
    更何况,伊人曾比桃花红。
    2006、04、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