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

      二嫂是老公哥哥的老婆。
    第一次见二嫂还是在没有结婚的时候,过年和他一起回乡。一路上他谈起两个嫂子,说大嫂是典型的农村妇女,话语不多,能吃苦也很能干,过日子很节俭。二嫂读过书,能说会道,出去打过工,在农村里算是有主见的女人。最后,他得出定论:你肯定和二嫂能谈得来。我说,未必吧,我觉得我还是喜欢实诚的人。
    历经千转百折终于回到家里,见到两个嫂子,果然如同他说的那样,大嫂木敛,简单的问候后,便到灶间做饭去了。二嫂则嘘寒问暖,说着路途的遥远与不便,一路辛苦之类的话语。然后又带我去看晚上睡觉的床铺,说被子棉花都是新做的,山里天气冷,不够再加被子。亲切的话语让我感觉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中。
    第二天早晨刚起床,二嫂就急忙走进厨房,说早饭都做好了,闷在锅里。你们城里人早餐喜欢吃稀的,我下了豆粑,(豆粑是他们那里逢年过节家家必做的一种面食,主料以各种豆子为主)不知合你口味不。我忙说,谢谢二嫂,我不挑食,吃什么都行。等我们吃好早饭,她已经去小河里洗好了我们的毛巾晾晒在外面。我转身对他说,你二嫂真能干,这么个冰天雪地的天,还去河边洗。他说,这算什么,你看我们这里哪个农村妇女不在河边洗衣服,习惯了。
    年初一的早晨,一大早,二嫂收拾的漂漂亮亮,对我说:“弟妹,我们今天回娘家拜年,你和我一起去吧,那里有大戏看呢。”尽管内心对农村的大戏神往不已,但又觉得在新年去打扰人家有点不妥,便婉言回绝了。二嫂便不再勉强,似乎怕冷落了我似的说,我晚上就回来了,你莫着急啊。
    送二嫂到大门外,见到大嫂还是穿着初见时褪色的蓝布衣裳,裹着咖啡色的头巾,正在太阳下晾晒才洗干净的麻袋。我纳闷,在我心中,过年就是穿着鲜亮的衣服或玩或走亲戚,除了三餐,所有的家务事都停止。
    我走过对她说,大嫂,大过年的,你怎么不歇歇还在做事呢。大嫂憨厚的笑笑,说不做不行啊,家里事多。这时候,她的女儿在一旁抱怨道:“我妈就那样,过年都不消停,你买给她的衣服,她都放箱里,从来不穿,以后不要给她买了。”见女儿数落,她忙解释道,我们做粗活,穿新衣服糟蹋了。
    十几年过去了,两个嫂子的孩子都长大了。二嫂的两个儿子,也都读了大学,并且有了稳定的工作。我对二嫂说,嫂子,孩子们都工作了,你可以歇歇了。但是二嫂惦记着两个儿子以后要在城里结婚安家,还要花费,又到了上海给人家做保姆。
    今年国庆,二嫂有几天假期,说想来我们这里看看。
    几年未见,二嫂还是那样,说话快言快语。吃完饭就要洗碗,我说,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洗碗了,你休息去吧。二嫂说,我在家里做习惯了,你不要和我客气。见我坚持不让她洗碗,她四处转转又到阳台收拾晾好的衣服,一件件叠放整齐。
    饭后无事,我说,嫂子,我们上街去看看吧,她爽快的答应了。
    到了商场,在羊毛衫专柜,我对她说,嫂子,你选件衣服吧。二嫂左看右看,最后对我说,你给我选吧,我不会买衣裳。于是我给她挑选了一个两件套,连衣裙和外套,二嫂拿在手上摆弄着,翻出吊牌,说,太贵了,六百多呢。我说,不贵,还要打折的。再说,还是两件呢,你试试吧。
    二嫂穿好新衣服从试衣间出来,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有些害羞的说:“哎呀,裙子太短了,大腿都露出来,我不喜欢。”我说:“挺好看啊,现在流行短裙,再说,你也不胖,适合你。”她照着镜子四顾看看有些不自信的问道:“真的好看吗?”我肯定地说,当然好看!她拿着衣服摩挲着,犹豫着,然后坚决的说,不要了,不合适。其实,我知道,她心里还是喜欢的,也是向往的,只是没有穿过,自己不习惯。
    我又给她选了一件式样普通的上衣,深绿色的,领口一圈镶钻。这次她试穿后,非常满意,只说领口的钻太亮,怕不合适,经我一番游说,打消了她的顾念。我在付账的时候,她在一旁自言自语,二百多,太贵了,太贵了。
    在我的一再坚持下,她自己又选了双皮鞋,还是打折的。我知道,二嫂过惯了简朴的生活,若是买贵了,即便不是花她的钱,她心里也会不安。
    买了两样后,二嫂再也不肯进商场了。
    我们在街上转着,二嫂突然问道:“这附近有菜场吗?”我纳闷:“有啊,去菜场干什么,家里有菜啊。”二嫂一扫刚才买衣服的优柔寡断,语气坚定地说“我们去菜场买点豇豆吧,我来给你们腌点咸菜,我看你们的咸菜都是超市买的,不好吃,自己做方便还干净。”
    到了菜场,我对二嫂说,你去买豇豆吧,我来买点排骨。等我买好排骨,二嫂还在菜摊前,她一边一根根挑选着豇豆一边告诉我,腌豇豆一定要买细细的捏起来硬硬的那种青豇豆,这样腌好后,吃起来才香脆。待挑选好后,二嫂附在我耳边悄悄说:“她要五块钱一斤呢。你还价,四块五。”我心里想,你都选好了,再还价有作用吗?再说,不就差五毛钱吗?也无所谓的。见我没有回答,二嫂不言语了,直说,素菜都这么贵。
    回到家中,二嫂一边摘菜一边和我唠叨着,说以前的妈妈也就是我们的婆婆特别会腌菜,不仅能腌各种咸菜而且味道也特别好。二嫂自己在做姑娘的时候就会腌菜了,那时农村生活条件不好,咸菜是家里的主菜,所以家家都要做咸菜的。不像现在了,条件好,会腌菜的人也不多了。听着二嫂絮絮叨叨的说着,我想到了自己的妈妈,我每次回家,妈妈不都是这样,一边做事一边和我念叨着吗?她常说,人老话多,树老根多。我想,二嫂是老了。
    虽然二嫂说的都是些琐事,我听着却很入耳。在声声絮叨中,感受到亲情如同涓涓细流,滋润着我的心田,更如同冬日的一抹阳光,温暖着我的心房。
    虽然,我和二嫂之间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是每次见面的亲热程度胜于姐妹。这点,被老公的预言测准了。
    二嫂不仅能说会道,还是个勤快的实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