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等死

　　    “供电啊，”张乐环视四周，“正常啊，你看我脚下灯还亮着啊。”
    “你敢说下一秒供电还正常吗？”
    就在长耳吐槽时，张乐脚下的灯突然闪动。他被吸引起注意，望望脚下，然后剁了灯泡一脚。
    这一剁，把长耳吓了一跳，“干啥呢你？”
    张乐摸摸头，说着没事，他为了证明没事，甚至在用力剁剁地板。
    然后，整个万户站大厅的灯都灭了，万户站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听着张乐瘙头发说抱歉的声音，长耳气的直咬牙！
    “没事，继续说……没电了会发生啥？”
    “没电的后果，我由轻到重的讲。首先，与地球的联系工作肯定是要停下的——没电发数据，你总不可能忽视太空真空环境，对着地球喊话，还把地球喊动吧？”
    万户站的几个舱门都是电动形舱门，这种舱门的初次使用是在中国梦天实验舱内，经过整个舱门寿命观察后，之后被运用到各个驻月基地和站点。
    电动舱门密封性强，是靠着很重的质量硬生生压下去的。一旦断电，出站舱门300kg的重量，哪怕站里几个驻站老爷们一起用力，肯定也打不开这玩意。
    最后，万户站跟个泡菜缸一样，把张乐当酸萝卜闷到里面。
    长耳说到这，张乐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恶寒。他抗议道：“我一个南方人，能不能别用酸萝卜缸打比方——你拿北方的水果罐头打比方啊。”
    长耳一顿无语：“……不是，你小子的重点，应该是在吃上面吗？”
    继续。
    没电了，刚才检查半天的ogs会因停电而罢工，只剩下eos还能供氧。
    刚才张乐计算过eos储量，使用eos能活三天。三天时间，够张乐写报告了。但写遗书……时间上很困难。
    长耳继续叙述，让张乐幻想着生命最后三分钟的情景。
    最后三分钟，长耳早就因停电而失去活动能力，最后它趴在张乐身旁，成了一只死兔子。
    当然，张乐也不好过。三分钟，是人类缺氧的极限，更何况张乐身体只能憋一分钟。那时张乐肯定脑子发抽，全身无力，内心填满恐惧，靠在墙上等死。
    到最后，也许张乐不是缺氧而死，而是被吓死。
    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趴着万户站唯二的智慧体。在黝黑空洞的万户站里活三天，张乐会怀疑整个世界是否存在过光——缺氧导致的意识模糊，会加剧张乐脑子里的错误认知。
    然后，张乐会否定自己的存在，否认物质的存在，否认宇宙的存在……
    把疯子关进小黑屋里，疯子会安静；把张乐关进停电的万户站，张乐会疯。
    现在，万户站不就是黑的？难道，万户站早已经停电了，一切都是他临死前的幻想？
    “停停停，你小子想啥呢？”
    整个万户站的灯亮起，长耳挂在主控台电脑上，正看戏般望着张乐。
    “灯亮了？”
    “你小子刚才踩灯，把里面几根线路踹坏了，我刚才启用了备用照明系统，”长耳见张乐那股熊样，略带安慰的语气说道：“总之站里没事，别瞎想。”
    张乐抬头，他突然自己情绪不对。这两天他感觉自己极易陷入情绪化，这是冬眠带来的问题？
    长耳没注意张乐的沉思。如果是长耳的话，它也只会挖苦张乐几句。
    “怕了吗，怕的话就要防着，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吧？”长耳指指张乐脚下的灯泡，“我们需要检查供电设施和输电设施，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吧？”
    张乐吃惊道：“太阳花矩阵和绕月线路！”
    太阳花矩阵是张乐瞎取的名字，它官方名叫“月球南部太阳能收集装置”。当然，装置作用与名字相同，用于收集太阳能的。
    单靠“太阳花矩阵”产生的电量，完全不够驻月计划使用，因此，人类在月北某处建立核电厂。两个电力设施是月球殖民计划的能源基础。
    太阳花矩阵的电量很少，大约只有核电站的五分之一，其电力主要输送目标是像万户站这样的月背站点。
    张乐望着长耳，一脸难以置信，“我要跑到三百公里外，去看看太阳花矩阵？”
    张乐开始想象：三百公里外，一座座太阳能电池板以高效拓扑方式排列。
    电池板主要由半导体硅制成，说大不大，大约占地134平方米，但都很薄，在月球低重力环境下显得很轻。
    为了防止月表地面静电影响，电池板被一排排架子固定，离地三米远。
    长耳继续说：“现在，最长期的目标，就是去看看那玩意的寿命……不过放心，万户站的电池储备，停电了也够用三个月。”
    “三百公里啊，你是要让我参加月球马拉松吗？”
    长耳瞪了他一眼。“三百公里还不止呢，你还得去看看长江隧道！”
    如果没电了，张乐只能在站里等死！
    ……
    张乐印象不同，此时三百公里外，太阳板架子承受着几乎设计极限的质量。导致架子受如此大质量的原因，是他认为很轻的电池板。
    这东西很重，现在与地球相似的重力大小下，单块电池足足有1.6吨。
    最关键的是——电池受重力的方向不是月心深处。它们要往天上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