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良久,才有人回过神来。那白衣庵的女子惶恐地看了眼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少年,悄悄退进庵内,快步向后堂跑去。而另外两名贵族男子相视一眼,抽出腰际的宝剑,眼冒凶光,狠狠向周继君后背刺去。
    闪着白光的宝剑转眼间便要扎到周继君身后的白衣上,除了洛涤尘外,其余三名少女一脸兴奋,但都假装淑女般闭上眼睛,只有年龄最小的洛涤尘冰冷的目光从宝剑上飘过,徘徊在周继君和刘胖子之间,俱是恨意。
    “啊!”
    两声惨叫响起,女孩们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神情大变,惊慌失色地捂住嘴巴,却是白衣少年袍袖翻滚,那两个去偷袭他的公子哥只一招便被打飞出去,而那少年依旧手提刘胖子,脸上古井不波。
    好厉害!洛涤尘黛眉间闪过一丝惊讶。
    这几个人虽然是饭桶,但都有武师地品以上的修为,居然在这个看似不足二十岁的少年手上毫无抵抗之力,这人的武道修为莫非超过武师境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周继君只听身后又传来那个熟悉而又冷漠无比的声音。
    “我嘛?”将一脸暴怒的刘胖子重重摔在地上,周继君嫌恶地擦了擦手,随口道,“我当然是要杀了他。”
    鸦雀无声。
    刘胖子趴在地上,抬起头用难以置信地目光望着周继君,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你想要杀我?你一个贱民居然说要杀高高在上的本公子。真是笑死人了,我爹可是总管这大煜七州之地的户部钱粮,你一个小贱民居然……..”
    话还未说完,刘胖子眼中陡然被恐惧覆盖,喉咙里滚出一口鲜血,却是那个变得阴鸷无比的白衣少年一脚踩在他胸口,力沉如山岳。
    众人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文文弱弱的白衣少年竟然真动起脚来,心中大急,可因身份高贵的他们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心神大乱下,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到是洛涤尘一脸冷静淡漠,看着胸口渐渐塌陷的刘胖子,眼中闪过快意。
    “你,你快住手。你就不怕大煜律法吗?”为首的红衣女子见到刘胖子的脸色越来越白,嘴角溢出的鲜血越来越多,终于忍不住哭丧着脸叫了起来。
    “这天下第一武道大会期间,不是有特赦令吗?难道这特赦令只是用在你们贵族身上,我就用不了?”
    脚下并没停止不断加重的力道,似要将这个胖子慢慢折磨至胸骨塌碎,周继君眼中红光大盛,阴鸷的目光扫过那伙胆战心惊的公子小姐,嘴角浮起诡异的笑容。
    “特赦令?呵呵,那只是为了比武斗殴受重伤所设,真正把人杀死了,你还是得上刑场。”咬着朱唇,洛涤尘看向那个已然形色如妖魔的白衣青年,不知怎地,心头的恨意居然微微消散了几分,越是细看他,心底却愈发觉得莫名的熟悉。
    真是古怪,洛涤尘心中暗想,沉默片刻,开口道,
    “你闯下这样的大祸,就不怕刘家武者的追杀吗?”
    周继君猛地抬起脚,刘胖子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刚想喘气,只觉得胸口疼痛如刀割,嘶哑的哀鸣声从他口中断断续续的发出。
    “我怕,我当然怕死。”
    周继君须发被扑面而来的风吹到脑后,望向洛涤尘,嘴角露出残忍的笑意。
    “可是……..”
    周继君声音渐渐低下去,似乎只是特意说给他脚下那个烂瘫如死狗的人听。
    “我曾经发过誓,凡是侮辱过我爹娘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闻言,刘胖子抬头望向周继君,神情微微恍惚。然而陡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脸上闪过惊惧的神情,不可思议地望着周继君,张大嘴巴,声音颤抖着,似乎带着莫大恐慌。
    “你是周……..”
    第五十四章 世家子们,我回来了
    十八岁的时候,刘少伯很胖,却还没现在这么胖,他父亲也只不过是一个户部员外郎。
    那时候有无数大家族压在他们这些不上不下的小公子头上,李、左、洛、方……这些大家族中几乎每一个年轻人头上都顶着天之骄子的光环,上苍给予他们生来的名位、权势以及天赋让刘少伯心生嫉妒,却发现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上天似乎又是公平的,在大家族的后人中竟然诞生了一个天生无法修炼武道的人。
    大煜以武道立国,甚至可以说这七州历史上所有朝代都是崇尚武道,就连王公大臣至少也有武师级修为。武道修为越高,越受人尊崇,若是天生无法修习武道,那简直就可以和猪狗畜生相提并论,甚至是连牲畜都不如的废物。
    那个名叫洛继君的洛家与周家联姻的产物就是这样一个废物,直到他四岁那年,京城里任何一位武道家都无法寻觅出他体内的武道力种,而且他根骨奇差无比,身体孱弱,不适合修习武道。当这一消息传出后,京城各大家的目光无不集中在那个近千年没出现过的世家废物身上,有同情,有不屑,有猜测,有幸灾乐祸…….对于刘少伯他们这些不大不小的官宦子弟来说,却令他们振奋无比,有了那个洛继君,世家子弟给他们带来的压抑才稍稍减轻了点。他们平日里饮酒作乐时,最喜欢提及的除了各大红颜坊的姐儿们,便是这个废物洛继君。
    似乎是十二年前吧,将府周家涉及谋反大案被隐卫在夜里抄家后,几乎所有的小公子哥每天最喜欢的就是去玉濯街上走一遭,看一眼那个曾是高高在上的洛家少爷,如今却佝偻着身子如丧家之犬一样匍匐在地上。那时候的周继君已经被洛家抛弃,不再姓洛,而他的娘,那个令整个京城男人都为之神往的洛家四小姐也被关进白衣庵,当年的白衣庵还是干干净净的出家之地,在女皇登基之前。
    刘少伯还记得很清楚,动乱那年,有一次他带着精心制作的生猪肉来到玉濯街,慈眉善目地向那个男孩招了招手,将手中的猪肉扔向已经浑浑噩噩一身邋遢的男孩。男孩嗅了嗅鼻子,浑浊的目光中忽然绽出黯淡的神彩,猛地扑向那块生猪肉。
    然而只咬了一口,那男孩便痛苦的嘶嚎起来,捂着嘴在地上打着滚。
    刘少伯至今忘不了男孩抬起头时,看着他的那个眼神。被竹刺扎穿肉里的男孩没有哭,他满口鲜血,只是死死地望着刘少伯,那个阴冷如毒蛇的眼神陡然出现在一个五岁的男孩脸上,显得如此诡异,配着那一脸无声流淌的血腥,恐怖惊悚。刘少伯打了个冷战,只顾着匆匆离去,走到街角犹豫了一下回头看去,却见那个男孩正抱着那团猪肉,撕开能吃好肉,狼吞虎咽着,眼睛却始终直直盯着他。
    再后来,女皇继位,因为她曾在白衣庵被软禁过一段时间,白衣庵的地位也渐渐提高了。里面那些受罚的贵妇人也不再像以往那般惶恐,身边聚起一帮或是为了尝鲜或是为了富贵的年轻面首。然而,京城里的人们最希望一亲芳泽的还是那个当年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洛青游。这位无情庵主却忠贞无比,整日抱着长卷坐读于枯灯下,几乎足不出户。地位渐高的刘少伯也是追求者之一,却和所有人一样等得望眼欲穿。直到后来,洛青游的女儿洛涤尘渐渐长大,她和她母亲似乎是两类人,天生妩媚风情,才十二岁便已艳绝京城。无数人都想得到她的红丸,但却碍于洛家的威严和皇室女子对洛涤尘的喜爱,迟迟没有人敢用强。洛家虽然将她们母女驱逐出家门,但毕竟未在宗室谱中除了她们的姓名,而且是嫡系,在未表明态度前,所有人都不敢肆意妄为,生怕惹恼了庞大的洛家。
    原本刘少伯是打算死缠烂打一直跟着有求于他的洛涤尘,直到打动这少女的芳心,便可顺理成章地摘得她的红丸,或许还有机会品尝下那母女同床的滋味。
    然而………..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当年被他们轮番糟践的洛继君突然回来了。而且摇身一变,从那个人人可欺可辱废物变成了如同妖魔般将自己践踏于脚下的少年,自己居然还一直在打他妹妹的主意……
    如流水般的回忆在刘少伯脑中淌过,却在即将高、潮处戛然而止,刘少伯惊恐无比地望着眼前的少年,面孔抽搐得痉挛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嚎叫着:“别杀我,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周继君表情微变,诧异地看着脚下歇斯底里惨叫的胖子,慢慢地,眼神变冷,那黑色若尘埃往事渐渐浮现在脑中。
    眼见户部尚书之子突然发疯似的大吼大叫起来,望向少年的眼睛中皆是恐惧和绝望,周围的那些公子小姐们心中陡然一泠。
    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人,莫非刘少伯认识?以他的权势地位,有什么人可以令他如此害怕?
    看着陷入疯痴的刘少伯,周继君脑中回忆起那个儿时自己流落在濯玉街头的时候在猪肉里放竹刺的胖子,被竹刺扎穿血肉的痛楚清晰地回映在脑中,而自己似乎也发过誓,日后要让那个卑鄙阴险的胖子生不如死。
    目光直直的看着那个胖子,周继君脸上阴晴不定。
    就是他吗?真的好巧呵。
    肩头微微抽动着,周继君表情渐渐僵硬,死死盯着哀号求饶的刘少伯,陡然间抬头大笑起来,笑声阴沉却又带着些许道不明的畅意。
    众人听得这笑声,看着那个全身上下微微颤抖的少年,只觉得毛骨悚然,最后那点救回刘少伯的勇气荡然无存。而刘少伯目光死寂,一脸接近崩溃的绝望,傻傻地看着周继君,口中麻木地喃喃着:
    “救我,救我……..爹…….”
    猛地踏出一脚踩在刘少伯的脸上,周继君牙缝里挤出阴冷无比的声音。
    “原来是你。好,好!”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数罪并罚,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话音落下,周继君抬脚,重重踩在刘少伯跨下,一声凄惨的叫声回荡在白衣庵门前,闻者无不寒毛倒立、头皮发麻。
    洛涤尘捂着嘴巴看着正在疯狂蹂躏刘少伯的周继君,平淡冷漠的眸子里流露出慌乱。她身旁的人更不用说,包括那两名公子哥都是战栗着望向已经把刘少伯四肢拆开的白衣少年,这个如同妖魔般的影子已经深深刻在他们脑海中,或许将成为永久的梦靥。
    “当年你们如此对我,是否想过有这么一天,我会带着睥睨你们这群公子哥的力量回来,将你们给我的屈辱和痛苦百倍还给你们?”
    周继君牙缝里挤出低沉阴冷的声音,听得四肢衔接处剧痛无比的刘少伯如坠冰窟。
    硬生生地扳回刘少伯那张不敢看他的脸,上面写满了惊恐、畏惧以及绝望,却没有半点怒意,周继君嘿嘿一笑,火红的猎风精华在他眼中流转出血红一片,如妖似魔。
    “我可是发过誓,将来有一天,要回来好好报答你们这些世家子,以及……大煜君臣。”看到了刘少波眼中流露出的茫然不信,周继君嘴角划起诡异的弧线,“我知道你不信,所以,你很幸运。我不会杀你,我要让你不能言、不能语、不能写,静静地看着我完成这一切。”
    “不幸的是,因为你是第一个,所以你只能这样活下来,生不如死。”
    又一声惨叫传来,四肢已被扭得畸形伸展在背后的刘少伯头一垂,昏倒过去。
    在昏厥前的那一刻,他好生后悔,脑中却已然混乱。
    当年好好红颜坊不去,为什么偏偏要带着块猪肉出门…….当年那个被我们玩弄的男孩,怎么一眨眼间竟然成了妖魔,还回来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
    第五十五章 驯妹
    正午时分,京城白衣庵前,光天化日下,一身白衣赤着双足的少年人将堂堂大煜户部尚书的公子活生生地折磨得昏迷过去。
    白衣庵前的街头,除了那几位公子小姐,亦有不少商户店铺行人,此时都愣愣地看着眼眶中溢满火红的少年,以及他脚底下那个四肢被诡异扭折到身后的胖子,不少眼尖的人都认出了这个白衣庵的常客,赫然是京城里头很少有人惹的起的大纨绔,刘府的少爷。那个少年不要命了吗?竟敢把刘家大少弄成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现在还像没事人一样呆在这白衣庵前,他到底是傻还是来头比刘大纨绔还大?
    “说实话,我真的很敬仰你的父母,所以刚才火气大了点,把他弄成这样。”
    洛涤尘那张倾城倾国的容颜上一片迷茫,怔怔地看着眼前好似陡然换了个人一副儒雅温纯佳公子模样的少年,他居然还微笑着解释折磨大煜尚书公子的原因。
    真的只是为我娘出气吗?
    洛涤尘回想起之前一刻刘少伯的惨叫那和畏惧的眼神,脑中陡然一片清凉。
    呸,才不是。这人定是认识刘少伯,而且有什么仇怨。可他为什么这么说?他真的那么崇拜娘吗?还有…….那个狠心将我们遗弃的男人。
    直勾勾地看着周继君,洛涤尘紧咬粉嫩欲滴的下唇,似乎想要将面前这个诡谲多变的少年看穿。
    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从开始就一直针对我?哼,肯定是那种故作姿态的登徒子,又一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你敬仰我爹娘?咯咯咯,真是天大的笑话!我那个只会整天呆在屋子里发傻的娘和那个带着他儿子逃之夭夭的爹?他们可不像你这样杀人如麻,折磨起人来比捏蚂蚁还轻松,你到底敬仰他们什么?敬仰他们的懦弱,还是敬仰他们对女儿的不管不问?”
    说着说着,不知怎地,洛涤尘似乎忘记面前少年的凶残暴行,发泄一般向对面的少年喊出,那双风情绝代的美眸竟微微发红。
    周围几位公子小姐们的目光从令他们畏惧的少年身上回转,惊讶地看着一向淡然的洛涤尘,都不知道今日她为何这么反常。穿着红袍的少女,方家小姐神情渐渐缓和下来,目光闪烁地看着脸色大变的白衣少年,心中忽地闪过一丝怀疑。
    莫非他是………那北方儒王周久的弟子?应当如此,否则为何会对周久如此推崇。这天下第一武道大会沧浪书院也派弟子来嘛,得要回去禀告父亲。
    看着不远处那个神情又漠然如止水的少女,周继君眼角微微抽动,心底仿佛扎进一根锋利的针般疼痛。自己一个人千里跋涉登上险峻落云山,无比艰巨,而妹妹,只有平素一向淡漠的娘做伴,她一个人混迹在这龙蛇混杂的京城里,看着那些世家子们的脸色,何尝不是艰辛无比。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不该对爹娘有所怨言。
    眼中那丝狰狞开来的痛楚渐渐变淡,隐于眸影深处,周继君平静地看向淡淡仰望蓝天的少女,低声说道,“谁道父母不念儿,白头老去空悔恨。你爹娘不是不想照顾你,他们却是有自己的苦衷。父母生养,让你行于这百态世间已是天大恩德,我们再有多少委屈也不能怨恨爹娘呵。”
    收回那道望向天涯尽头的目光,洛涤尘淡淡地看了周继君一眼,粉唇弯曲处露出冷笑,“好一个谁道父母不念儿,你说的可真好。他光顾着儿子,带着他儿子离开这里,却将我留下。你也不要多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心思?”
    “呵呵,不是在想要得到我的身子,便是想得到我娘的,或者是你还痴心妄想一起要?”
    洛涤尘刚说完,脸色却微微一变,她周围的那几个公子小姐也都微微发愣。却是那个白衣少年大步向洛涤尘走来,一脸愠色。
    “你要做什么……啊!”
    洛低沉尖叫一声,身体已经被周继君横抱起来。
    周围人都张大嘴瞪大眼看着惊世骇俗的白衣少年,一脸骇意。而方家小姐更是伸手捂住嘴,不可置信地望着面不改色的周继君。
    他到底是什么人?将刘少伯弄得不生不死还不罢休,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在这白衣庵门前将洛涤尘抱起来了,他不会想就在这里…….他是傻子吗?得罪了刘府还要再将皇室的那些女人一起得罪…….洛府虽然表面上不待见这对母女,可也不会容得洛家的人被羞辱。他一下子得罪了三大势力,不对,还有白衣庵的这些骚货们。他真以为凭着他那几手武道功夫便可在这京城里肆意妄为吗?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洛涤尘诱人的脸蛋上闪过羞辱的红晕,日渐挺翘的臀部一片火辣辣,她努力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这第一下,是我代你爹打的。女不教,父之过,他虽不在你身边,可他的生平事迹你应当晓得,你如此浪荡的行径简直是丢光了你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