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傅书宝慌忙举手,“虎兄,你继续,当我什么都没说。”
    “傅公子,我们死了你也别想活!”冰莹振声道:“你够聪明的话还是加入我们的战圈,只有杀了这只甲胄之虎才有活路!”
    傅书宝笑了笑,“我能把它带上山,我就能活着下山,要是我帮你们杀了它,秀吉公子第一个要杀的人恐怕就是我,你当我傻子么?”
    “你……卑鄙!”再好的素养也有一个限度,在少爷的奸笑面前,冰莹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
    傅书宝冷笑道:“究竟谁更卑鄙呢?为了一块敏水铁,下套害我也就够了,居然还下套害那些老实巴交的佣兵,人家刀口上舔血混口饭吃,招你们惹你们了吗?我今天倒要看看你们这些所谓的贵族究竟怎么来杀我!”
    “吼!”甲胄之虎明显没有听几个人类嚼舌头的兴趣,一下停顿之后跟着又展开了新一轮的攻击。这次它的目标已经锁定在了拿着风之饮剑的秀吉身上。
    “傅书宝,告诉你,我活着,你固然是死定了,我如果死了,你一家子都会陪葬!”一句话刚说完,一片巨大的阴影已经从天而来。秀吉慌忙闪身躲让,心中也随即一寒,甲胄之虎的攻击更猛了!
    如果秀吉没有这样一句狠话出口,以傅书宝吃软不吃硬的个性,只要冰莹再开口求助的话,他说不一定会加入到战圈之中,但这话一出口等于是断了他的后路,事后被秀吉这样一个贵族公子哥惦记着,不仅是他,还有傅府上下那么多人,能有好日子过吗?
    这戏,已经是逼得少爷要继续袖手来看了。
    “冰莹,比攻左,我攻右!”一片慌乱之中,秀吉厉声吼道。
    “知道了!”脚下一动,手握切割之匕的冰莹向左掠了过去,手掌的切割之匕化作一道厉芒,径直切向了甲胄之虎的左肋。看似娇俏的她出手不但够狠够准,匕首之上更是生出了一股明显的劲气。
    劲气外露,那已经是力量修为达到内力境界的一个体现。
    傅书宝心中微微一惊,这冰莹年龄比他还要小一点,充其量也就十五出头的样子,他的力量修为达到内力境界全靠灵霜和综合修之力炼器的双重作用,而冰莹不可能也具备这样的修练条件,那么,年仅十五岁就已经达到内力的境界,那种天赋该是何等的惊人!
    秀吉却更为厉害,年仅十八岁的他已经是精神力第一层境界,出手的劲气犹如实质一般缠绕在他的身体周围,再加上风之饮剑的驱风特性,他和冰莹的联手竟让甲胄之虎心生顾忌,硬生生地放弃了攻击,猛退了两步。
    “冰莹,再上!”秀吉一声大吼,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一丝希望。
    冰莹应声而动,脚法轻盈而奇特,显然是用上了某种轻身功法。
    观战的傅书宝却摇了摇头……
    “吼!”后退两步的甲胄之虎突然一声咆哮,在它身前的地面猛地一片颤动,其剧烈的程度竟不下于强度地震!也就是这一震,本来依靠轻身功法攻过来的冰莹脚步顿时紊乱了起来,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秀吉的身上,他本来是和冰莹做配合,一个攻左一个攻右的,但就在地震的一瞬间,两人之间的配合再无默契,身法混乱的当口,两人身前的空档大露!
    一道厚度几乎超过一米的土尘突然从甲胄之虎的面前冒了起来,哗啦一声巨响,犹如大海怒浪一样向已经陷入慌乱之中的秀吉和冰莹冲卷而去。紧随其后,甲胄之虎一个前扑,锯齿一样的大嘴直接咬向了冰莹的咽喉。
    先杀最弱的,再杀最强的。
    这就是甲胄之虎的具有灵性的战斗策略。
    而对于秀吉和冰莹来说,在光秃秃的大地之上和一只土属性的正灵级的甲胄之虎战斗,这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傅书宝的脚步一动,突然扑向了冰莹。秀吉固然该死,但冰莹却没做出那种没有人性的事情,虽然平时没少给他白眼,也没少给他嘲讽,但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他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也就是这一丝恻隐之心,他毅然做出了让他自己也费解的举动——拯救冰莹!
    虽是后发,但傅书宝的动作竟比甲胄之虎还要快。在大地的剧烈震动之中,冰莹的轻身身法受到限制,但他的跑酷身法却能适应一切复杂的环境,非但没有受到限制反而更利于他的行动。眼见即将被甲胄之虎咬断脖子的冰莹本以为这下已经死定了,但就在千钧一发之极,她的柳腰一紧,竟被傅书宝抱了起来,瞬间脱离了甲胄之虎的攻击范围。
    “傅公子你不用管我,快去帮秀吉哥哥!”脱离危险,冰莹首先想到的不是她自己的安全,也不是救命恩人的什么,而是秀吉。
    这种请求再次让傅书宝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之中。一方面是人性,一方面却又是救了秀吉而带来的严重后果,无论是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不会好受。
    就在委实难以决定之间,一声鹰嘶突然从天空传来。随即,一片巨大的阴影从上方的雾霾之中显现出来,眨眼便逼近了无宝山峰顶。
    正准备继续进攻的甲胄之虎猛地抬起了虎首,警惕地注视着雾霾之中的黑影。
    便在这时,嗖地一声风向,一片血色的光影突然从黑影上端刺下!
    这同样是驱风,但比起秀吉利用风之饮剑所驱之风,眼前的驱风已经不再是那种没有实际攻击效果的缠绕之风,而是一片堪比真实刀剑的风刃!
    “吼!”对方的强势也激起了甲胄之虎的兽性,仰天一声咆哮,地面的一片泥石突然脱离地面,潮水一般涌向了犹如雨点一般罩下的血色风刃。
    “畜生!就凭你也能?”一个老妪的声音突然从天空传来,黑影压下,竟是一只巨大的灵兽之鹰。那说话的老妪正起坐在鹰背之上,白发苍苍,脸上皱纹密布。但她手里拿的却不是拐杖,而是一只七尺之长的血色长枪!其上血色纹路密布,毫无疑问,那不是一只普通的长枪,而是一只品次极高的力炼器!
    轰!血色风刃和泥石撞在了一起。巨大的能量撞击之下,整座山头都似乎颤动了一下。
    “风之牢笼,斩杀!”
    嗖!血色的力炼器长枪脱手而出,闪电一般袭向了地面的甲胄之虎。甫一脱手,枪在空中下坠急射之时,虚空之中陡地又生起了一片血色的风刃,这一次不但更多更快更狠,而去还老马识途似的分成了四个方向,极快地封锁住了甲胄之虎任一可能逃脱的路线!
    无处可逃,唯有硬性防御。甲胄之虎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一片土石所形成的屏障瞬间从地面升腾起来,遮挡住了它的身体。
    轰!血色的长枪以及所携带的风刃瞬间撞击在土石屏障之上,又是一下剧烈的震动。散开的灰尘和石块完全遮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巨大的灵兽之鹰突然降下,巨大的翅膀扇动,弥漫在山顶之上的土石灰尘顿时散去。
    便在视线恢复正常的那一刹那,傅书宝整个人都呆住了。凶悍至极的甲胄之虎竟被那个老妪一枪活生生地钉在了地上。七尺之长的血色枪身从它的背上插下,又从它的小腹穿出,枪尖则深深地扎进了大地之中!
    殷红的鲜血从后背个小腹的伤口之中涌出,染红了地面,甲胄之虎的脑袋已经耷拉了下去,虎目无光,瞳孔发散,微微张开的虎嘴之中也有血液流出,这样的状况,显然是不活了。
    一击将一只正灵级的甲胄之虎格杀,这点恐怕就连阿里耶无法做到,由此来看,这个老妪的力量修为竟在阿里之上!
    56章 老巫婆
    巨鹰降落到了地面之上,白发老妪从鹰被之上一跃而下,其动作矫健而敏捷,哪里有半分老迈之态。
    “姥姥!”冰莹一声悲呼,展开一双藕臂扑到了老妪的怀中。
    姥姥?傅书宝突然想起了在和田单决斗之前,方信陪他练拳的时候无意之间给他说起的一个消息,那就是冰莹和秀吉之所以会来到虎城这种小地方,那是因为冰莹要陪她奶奶在虎城住两年,而秀吉则充当了一个护花使者和陪客的角色,只是当时他根本没有在意这样一个消息。现在看来,方信所说的姥姥便是眼前这个神秘的老妪了。但是,如此强悍的一个人物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整个虎城怎么就没有一点风声呢?
    不过,现在去思考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任何作用,甲胄之虎一死,傅书宝突然就意识到他依旧陷入了一种远比面对甲胄之虎还要危险的境地之中,而给予他这种危险的人就是秀吉。
    逃跑,跑酷身法虽然能让他从甲胄之虎的虎口之下脱险,但对方却有一只灵兽之鹰,一个人跑得就是再快,他又怎么能快过用翅膀在天上飞的鹰呢?更何况那灵兽之鹰的背上还会多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老妪,恐怕没等他跑出山头,那只恐怖的力炼器之枪就会从他的后背扎入再从他的前胸穿出……这么办呢?
    就在这时秀吉已经从死虎的上身移开了他的目光,将之移到了傅书宝的身上,“傅书宝,你不用再想什么歪主意了,没用的。”
    “呵呵……”傅书宝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这个时候,他还能说什么呢?
    白发老妪淡淡地看了傅书宝一眼,“这小子是谁?是和你们一起的吗?”
    秀吉冷冷地道:“莫姥姥,这小子可不是和我们一伙的。”
    “这是怎么回事?”被称作莫姥姥的老妪有些责备地道:“姥姥我确实需要敏水铁才能完成那件力炼器,可是也用不着你们亲自冒险来取吧,如果不是我的大地之鹰速度够快,你们两个小家伙恐怕已经在甲胄之虎的肚子里了。”
    秀吉道:“我和冰莹妹子是见莫姥姥你太忙,又想着可以在埋宝森林历练一番,所以才私下决定来埋宝森林取敏水铁,本来我们是雇请了一个佣兵团随行的,我们也制定了新的的计划,由佣兵团引诱甲胄之虎进入陷阱,我和冰莹妹子则上山取敏水铁,可不想被这个傅书宝从中破坏,他不仅不报答我们的相助之恩,反而恩将仇报,把本来已经被佣兵团引诱走的甲胄之虎引到这里来,想借甲胄之虎之手杀害我们!”
    恶人往往都是先告状,秀吉也明显是个中高手,十句话有久句话是靠谱的,唯有最关键的那一句是颠倒黑白的。
    莫姥姥的目光已然冰冷了下来,在少爷的身上,那几乎就是两把剔骨的尖刀,“他就是傅书宝?”
    秀吉道:“莫姥姥也知道他吗?”
    莫姥姥一声冷笑,“我最近听那一群家奴谈得最多的就是这个傅书宝,欺男霸女,强买强卖,搜刮民脂民膏,十足是我虎城一恶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更想不到你这样的人居然也敢打我莫愁孙女和未来孙女婿的主意,你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傅书宝耸了耸肩,“我还有两个多月才满十七岁,你说的这种情况根本不存在。”
    “伶牙利嘴!”
    “姥姥,他其实不是那么坏……”冰莹拉了一下莫愁的衣袖,但后半句话却仍然没法出口。她知道事件的整个经过,但一方是他的未婚夫婿,一方却是恶名昭彰的傅大少爷,要说的话又怎么能轻易出口呢?
    目光从欲言又止的冰莹身上扫过,傅书宝的嘴角也浮起了一抹苦笑,这个女人确实很美丽,甚至给人一种花间仙子一般的感觉,但是,她的内心却不及她的外貌一样美丽,甚至是有些病态和丑恶,不过,他不后悔当时救她的举动,因为如果他不那么做的话,他有何秀吉、冰莹这样的人有什么区别呢?
    这时莫愁溺爱地拍了拍冰莹那秀美的额头,柔声道:“傻孙女,你天性善良,正好是被人利用的弱点,像傅书宝这样的一方恶少又怎么不会利用你的弱点呢?好了,你们都别说了,拿着敏水铁到山下等我,这小子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我……”还是犹豫,冰莹有些愧疚地看了傅书宝一眼,却又躲闪地必看了傅书宝直视她的目光。
    “莫姥姥,我想亲自动手。”秀吉阴沉地道。
    莫愁却摇了摇头,“秀吉,你的力量修为虽然已经达到了精神力第一层境界,但这姓傅的小子能将甲胄之虎引上山,必定拥有诡异的身法和速度,他固然是打不过你,但你要杀他却是不能够。”停顿了一下,她又才说道:“所以,还是借给我来处理吧。”
    秀吉虽然极其自负,但莫愁却是他最为尊敬和崇拜之人,如果是别人说出这样的话,他肯定不服,但从莫愁的嘴里说出来,他却是十分相信的,再将傅书宝引虎上山之事结合起来一想,他便是心中再有不甘,也愿意放手将傅书宝交给莫愁去处理了。他当即点了点头,退到了冰莹的身边。
    “姓傅的小子,你还有什么遗言没有?”莫愁缓步走到了已经死亡了的甲胄之虎旁边,探手抓住血红的枪身,轻描淡写地一拽,贯穿甲胄之虎的力炼器之枪便回到了她的射手中,那枪尖所指,正是一脸怒容的傅书宝。
    “可不可以用一个留遗言的机会换一个愿望呢?”
    莫愁微微一愣,“你以为我还会满足你的什么愿望吗?可笑!”
    “那就是不行了,我就知道你这种不辩是非黑白的老巫婆会这么说,我猜,等一下在你杀我之前你还会有一番说辞,对吧?”莫愁步步逼来,傅书宝不得不步步后退,但一句话之间他便已经退到了山顶悬崖的边沿上,无路可退了。
    在距离傅书宝将近十米的地方莫愁终于停下了脚步,“我倒是想听听,在这种时候你还认为我想说什么?”
    傅书宝一声冷笑,“你这种老巫婆肯定会说,小子,你平日你作恶多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日我就替天行道,杀了你!不是吗?”
    莫愁的老脸之上顿时浮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确实,她真的是想动手之前说这样一句话的。这小子怎么会连她想说什么话都能猜到呢?
    “好了,这就算是我的遗言吧,老巫婆,你敢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吗?我做鬼以后好找你报仇。”
    “哈哈哈……”
    “山上风大,你都快进坟墓的人了,小心笑中风。”
    莫愁的笑声噶然而止,“好!就冲着你临死都还有这样一份胆色,老身就告诉你,倘若你真的能变成怨鬼,抑或者是今日能从我手下活下去的话,你就到天塔山归云宗来找我报仇吧,老身乃归云宗炼之力士堂堂主莫愁,我这孙女也是归云宗弟子!”
    嗖!血红的力炼器之枪突然刺出。
    “慢!”傅书宝慌忙举手。
    刚刺到一半的力炼器只抢猛地停住,莫愁皱眉道:“如果你想求饶,我劝你死了那份心!”
    傅书宝露齿一笑,“我还有一个关于你的秘密要说。”
    “关于我的秘密?是什么?”
    “莫姥姥,别听那小子胡扯,小心上他的当!”秀吉大声提醒道。他觉得这事很怪,甚至不可思议,像傅书宝这样的公子哥在临死的时候应该表现出恐惧、沮丧、不甘、后悔当初什么什么的,但让他不甘心的是,他想看到的东西一样美看到不说,整个过程,傅大少爷甚至是淡定自若,谈笑风声地面对死亡!
    “让他说!”站在悬崖边上的傅书宝在莫愁的眼里无疑是砧板上的鱼肉,想横着切就横着切,想竖着切就竖着切。
    “那我可说了。”
    “说!”
    “你他妈的老巫婆,老不要脸的,你这样的女人年轻的时候肯定没人爱,你之所以有个孙女,恐怕是你脱了裤子倒贴才生出来你儿子来的吧?我看你这样子,双眼无神,印堂发黑,双手抽风,多半没几天好活了,你他妈的还神气屁啊?还有……”
    “说够了没有?”
    “说够了,就是想骂一下你而已,我没用恶意的,好了,我知道你马上要动手杀我了,而且非常杀我,但老子偏不如你愿,老子自己来!”
    “你去死吧!”已经处于暴怒状态的莫愁再次将力炼器之枪抬起,闪电一般向傅书宝的胸膛刺去。
    傅书宝猛地转身,突然纵身跳下了云雾缭绕的悬崖。
    血红的力炼器之枪最终还是刺了一个空,看着空荡荡的悬崖,莫愁却是半天都没能将悬停在虚空之中的枪身收回来。
    身为归云宗炼之力士堂的堂主,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骂她,但傅大少爷不但骂了,而去还是从头骂到脚,程度比之狗血淋头还要淋头。也从来没有一个她想杀之人须臾间不躺在她的脚下哀嚎,但傅大少爷却是带着笑声,就那么潇洒地在她的面前一蹦而下……
    他怎么可以这样呢?
    他有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呢?
    一个行侠仗义的老人在受到损害健康的侮辱之后,怎么可以没有一个扳回面子的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