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演美强惨师尊后我飞升了 第154节

      “江月白当年问我的问题很简单。”苏漾没有追问,自顾自往下说,“他问我,所修之道,是无情还是有情。”
    穆离渊抿紧了唇等着下文,可苏漾却又不说了。
    雪中久立,穆离渊的黑发也成了华发满头。
    “是什么。”穆离渊忍不住问。
    “那是我和他之间问题的答案。”苏漾掸了掸衣袍上的落雪,站起身,长叹口气,“你如今是这世上唯一超脱时光枷锁的真仙,那便亲自回去看看你的那份答案吧。”
    经过穆离渊时,苏漾从袖中掏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他。
    穆离渊伸手接过,而后微微怔然——
    是他亲手编的紫藤花剑穗。
    “你别怪你师姐,当年江月白回登仙台,要救的不仅是一个人,是整个沧澜门,若送了这个东西,江月白也许就心软动摇了。”苏漾拍了拍穆离渊肩膀,“你师姐与你一同长大,定知你心内之苦,做出这个决定也不容易。执掌沧澜这么多年来,她从未提过旧事,唯一提过的就是这件,她怕是也觉得对不住你。”
    语罢,苏漾轻按了下穆离渊肩膀,迈步离开。
    穆离渊转身,看向苏漾走远的背影:“师叔怎么没有跟着师姐去沧澜新院。”
    苏漾脚步略停,嗓音在北风呼啸里显得有些苍老:“我用几十年参透了我的道,便不想再修道了。”他话音顿了顿,又道,“行将入土,经不起折腾,几位故人的坟冢还在沧澜山,我陪着他们。”
    “对了,你若想顺便也见见年轻时的我,就去一百二十年前的揽月亭找我。”苏漾在大雪纷飞中转过头,白发的发尾微微飘扬,笑了笑,“记住,一百二十年前,那时候的我才最潇洒。”
    穆离渊也笑了,点头道:“好。”
    “去吧。去见他吧。”苏漾隔着风雪远远看着穆离渊,良久,又补了几个字,“别怕。他说不定也在等你。”
    第70章 十八式
    天地无情,爱恨无心
    别怕。
    他其实是很怕的。
    因为旧时光里真的能见到他的江月白,
    却又不是真的。
    ......
    夜深,血月。
    泥泞的尸堆里歪倒着旌旗,风里灵气与魔息半相混杂, 刮过辽阔的战场发出尖锐如鬼嚎的嘶鸣。
    焚烧了一半的魔宫还剩下气势恢宏的断壁残垣,像沉寂在深夜里的篝火。
    穆离渊走过陌生又熟悉的铁索栈道, 慢慢走回他们初遇的地方。
    当年十九岁的江月白, 便是在这场血腥的围剿里,救下了他这个魔族幼童。
    从高悬铁索上遥遥俯瞰, 雄伟的天魔山脉好似重伤沉睡的巨兽,流血的脊背上插满了仙门的法器。
    震惊三界的仙魔之战已经持续了整整十一个月, 从春深打到另一个春深。
    魔族没有败, 只是暂退到了凌焰关的另一侧,那里有魔界传武九霄魂断石、还有令仙门忌惮畏惧的天魔血珀——守着这两件绝世神兵, 便不畏惧任何仙门法器。
    围剿魔窟清除天魔一族的计划已经到了瓶颈桎梏。
    仙门进退两难, 人间流言纷起, 到了这一步, 哪怕为了争口气保个名声, 也不能退兵。
    到处都是血腥气, 越向山谷深处走,便越是浓郁。
    仙门伤亡惨重, 此夜只是借着“围困”的名号在修养。
    偶有灯火未熄的营帐里透出拉长的幢幢身影, 穆离渊走过时, 低吟的晚风只是细微地变了个调。
    耳聪目明的修士掀开帐幔,向外张望:
    “什么人过去了?”
    “没人吧, 刮风了。”
    穆离渊停在山谷深处的魔晶林。
    深林陷深渊, 郁郁葱葱的林木实则皆是滚烫燃烧的魔晶, 将暗夜烧成一片火树银花。
    此处是最寂静的, 因为这里温度太高,常人走进便要被烫得褪去一层皮肉,实在没有修士敢在这个地方修养。
    漫天的火星里,穆离渊闻到了一阵极其浅淡的霜雪气息。
    百年未曾闻过,可依然很熟悉,只闻到一丝便能让他眼眶发酸。
    他循着这个味道走进魔晶火林。
    刚刚十九岁的江月白,才拿起那把名动仙门的风雪夜归剑。
    风光意气,青涩少年。
    穆离渊在脑海里想了很多江月白最好看的模样。
    但在踏入火林的前一刻,他还是解下了束发的黑纱发带,蒙住了自己的双眼。
    既然这双眼睛是一切孽缘的开始,那就不要出现在江月白的生命中了。
    宽大单薄的黑纱将满山遍野的火树暗淡了颜色,也把他的心上人暗淡了颜色。
    江月白持剑回身时,他只看到了一个极为模糊的身影。
    风雪夜归的剑尖仅停在他颈前。
    江月白不会轻易杀人,更不会杀未清楚是敌是友的人。
    而且,十九岁的江月白,还从没杀过人。
    “你是谁。”江月白轻声问。
    仅三个字,穆离渊便觉得有风拨得他心弦颤动。
    这样青涩的江月白的嗓音他没有听过,不似他熟悉的那道嗓音那般冷,而是清凛里带着一丝少年稚嫩的可爱。
    他不回话,因为他还想听江月白再说几句。
    可江月白也不说话。
    穆离渊的目光隔着薄纱描摹着心上人模糊的轮廓。
    从长发到颈线、从肩颈到手臂,最后落在江月白握剑的手——袖口露出的皮肤上一片骇然的血红和青紫。即便有黑纱在眼前遮挡,都挡不去那些刺目的颜色。
    那是被风雪夜归冻出的伤口。
    千年寒铁打磨成的剑,触之如触极寒坚冰。
    凌华仙尊将这把寒铁剑交到江月白手里时,他的双手霎时间就流了满掌心的血,寒冰威力不输烈焰,灼伤了皮肉还要深入经脉。可凌华仙尊死死握住他的手背不让他松开,对他说,这不是剑,是沧澜十八峰。
    原来用剑如风的江月白,也并不是一开始就能随意自如地挥舞这把剑。穆离渊看着那些伤痕想。
    白日里要强行隐忍伤痛,夜深无人的时候,才敢在这片魔晶火林里驱散下侵蚀到体内的寒毒。
    “这把剑太冷了。”穆离渊终于说了话,却不是回答江月白的问题。
    颈前贴着那一点极度冰凉的剑尖,他喉结微微滑动,感受到了寒霜气息在颈间皮肤漫延,将他的声音也浸染得低哑。
    “配不上你......”
    江月白略有怔愣。
    风雪夜归是千万人艳羡的名剑,得之可得沧澜、得之可称尊仙门,没有“它配不上谁”,只有“谁配不上它”。
    江月白的出神,只会出一瞬。可就这弹指刹那的一瞬,他手里的剑已经没有了。
    剑没了,江月白毫无犹豫地翻腕出掌。
    掌心却被温柔地握住了。
    “你要做什么。”江月白发觉这股看似温和的力量,实则很强硬。
    “魔晶火林里的火是有毒的,解不了你体内的寒毒,还会灼烧你的灵脉。”穆离渊低缓地说,“饮鸩止渴,你会受伤的。”
    江月白没有说话。
    因为对方的话没错,饮鸩止渴当然是下下策。可战场危机四伏,只这一夜喘息机会,不用火毒解寒毒,还能有什么办法。
    “跟我来。”穆离渊拉着他的手走向密林深处。
    黑纱遮眼,穆离渊其实并不怎么能看得清前路,但这里他太熟悉了,只凭感觉就能走到想去的地方。
    山谷深处流淌着魔域的暗河,河里漂浮着被天魔血液滋养过的陨石碎屑,那些才是真正能治好伤痛的灵丹妙药。
    晚风经过,山林在低吟,河水被风扬起,洒落下纷纷扬扬的金色光点。
    穆离渊伸出手,接住了一颗金色的陨石碎片,转身放在了江月白的掌心。
    江月白在这颗金色石头靠近手掌的时候微微蜷缩了下手指,下意识想要躲避,可触碰到它的时候,又鬼使神差地张开了手,把它接在了手心。
    “这是什么。”江月白垂眸看着发光的石头。
    “星星。”穆离渊说,“送给你的。”
    星星......?
    江月白抬起头,微有诧异地看向眼前人。
    宽大的黑纱蒙住了眉眼,江月白看不清背光的面容,只看到了他身后纷扬飘荡的漫天金光。
    也许真的是星星吧。
    江月白的心里闪过了荒唐的想法。
    金色的星辰在掌心融化,化成了温热的暖流,缓缓沿着手臂向上延伸。
    暖流每走过皮肤一寸,寒毒的紫红就退去一寸。
    暖意最终流淌进心脉,他全身的寒气都消散无踪。
    “多谢。”江月白向对方道了谢,“道友是何门派,如何称呼。”
    仙门高手如云,纵使交战时刻人员往来纷杂,他也需时刻谨记有恩之人,好来日报答,无有亏欠。
    穆离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手还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