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他喊了我的名字（5）

　　    「呃、佑湘你听我说……」余宛面有难色的咬着筷子。
    余宛慌张的手舞足蹈，薛佑湘却已经呈现一种呆滞的神情，放下手中的便当和筷子，她的脑袋顿时停止运转，紊乱的黑色线条充斥在她的脑海中。
    还来不及思考余宛从何得知，薛佑湘只听见「时光要回国」他就要回来了，会回到她的身边吗？会向她釐清当年的远走高飞吗？还喜欢她吗？还会来见她吗？闪过的问题有无数条，她既是兴喜，却又难掩眼神中的落寞。
    「关、关陈说，后天下午六点四时抵达。」余宛怯弱的开口。
    余宛不晓得这样的抉择是否正确，但她知道，如果此刻不告诉薛佑湘，她自己会后悔，或许也会让薛佑湘后悔一辈子。
    她在赌，跟自己、跟薛佑湘、跟时光。
    「我想去见他……我想去见他……」看着自己空荡的双手，薛佑湘想笑又想哭。
    以前总是时光追逐她的步伐，是他在茫茫人海中发现她的身影，是他准确地在眾多的人潮中抓紧她的手，是他任性的宠溺着她，是他朝着她走来。
    如果这一次，他会回来，薛佑湘一点也不介意换自己迈开步伐，她一点也不害怕朝他奋不顾身，只要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她慌张的握紧拳头，不知所云的在余宛面前向无助的小猫，时而疯狂大笑，时而忧伤想像着千百种最差的可能。剩馀的便当随便扒了几口便成进厨馀桶，就连洗澡的时候也久违的欢喜唱歌，吵闹的隔壁邻居差点来敲门制止。
    他会变得更帅吗？
    应该没有交到新的女朋友吧？
    他说话会更有律师风范吗？
    应该还保留以前的油嘴滑舌吧？
    薛佑湘抓着余宛今晚留在家里陪自己入眠，余宛倒是早已疲惫的陷入梦乡，可薛佑湘一个人亢奋的凌晨两点还睁着眼睛。
    面对他，就是一点保守女子的模样也没有。
    一天半的时间竟然是如此漫长，薛佑湘终于在凌晨三点折腾入睡，却又在早晨七点多睁开眼眸，她提起精神去到公司，整天心不在焉的数着墙上的时间，难得走神、难得工作出错，同事们都不晓得这个平常精明的大女孩到底哪根筋出了问题，只能猜测大概是有好是要发生了，否则怎么会嘴角的弧度，整天都没有掉下来过。
    终于数着一天的日子要过完了，只要闔上双眼睡上一觉后，明天、明天就能见到时光了。
    早已遗忘自己当年失恋的苦痛，那些回想起苦涩的记忆似乎也开始变得甜蜜，薛佑湘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时光，她是如此相信时光依然会吃她的豆腐，因为他是那般深爱自己。
    笑着进入梦乡，隔天起了一个大早，薛佑湘神采奕奕的到公司报到，从踏进门口便笑得花枝乱颤，把同事全都吓翻，以为这个大女孩终于发疯了。
    「那个啊……佑湘啊，你最近有什么好事吗？」果敢的同事a忍不住开口。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无一不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任谁都想知道这个平时冷静、不苟言笑的女孩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前男友要回国了！」
    啪兹──简日海听见自己碎裂的心。
    五点半一到，薛佑湘收拾的动作比平时都还要快速，道别同事后她在公司门口招了台计程车，前往机场的路上不停看着自己手腕上手錶的时间，频繁的举动都不禁让司机询问是否要加快速度，但她只是摆摆手拒绝。
    司机大哥很有效率的在半小时内抵达机场，没有超速，没有危险驾驶，薛佑湘爽快的支付费用后下了车，看着熟悉的机场，两年了，一样的警卫，相同的空气，走进人来人往的大厅，她选了个大厅内的空位坐着。
    她忐忑不安地看着机场大厅内的班次导览萤幕，终于发现那班六点四十分抵达机场的飞机，她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乾涩的嘴唇。
    时间已经来到六点二十分了，只要再二十分鐘──
    六点四十。
    相聚的家人、情侣在面前相拥，薛佑湘目送走了一个人、一对人、一群人，原本掛在嘴角的笑容渐渐变得黯淡，时间早已走到六点四十，机场大厅也早就响起广播，她知道还有行李该拿，所以多等待十几分鐘。
    七点整，她的眼神从没来有离开过出口，却始终没察觉那抹朝思暮想的身影。
    怎么了呢？
    时光，去哪儿了呢？
    她不死心，继续霸占机场大厅的椅子，此刻已经八点半了。
    咬紧下脣，她告诉自己不准哭，又目送走身旁一对小情侣，这时已经九点五十分。
    十点四十五分，一双黑色高跟鞋映入薛佑湘的眼中，她抬起头看见余宛还穿着一袭黑色西服，恐怕是才刚下班。
    「佑湘，我们回去吧，可能早就走了，或者根本是关陈搞错了。」余宛轻抚着薛佑湘的背。
    晚上十一点整，薛佑湘足足在机场待了五、六个小时。
    余宛叹声气，半跪的姿势轻轻的将薛佑湘的头往胸口塞，淡淡的道：「不会来了，回家吧。」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早在眼眶打转的泪水溃堤，薛佑湘躲进余宛的怀抱中放声大哭。
    经过身旁的人总会朝他们的身影投射异样的眼光，但也只是看几眼便又擦身而过，余宛紧咬下脣，拥抱着怀中的可人儿，她闭上双眸任由泪水划过脸庞，听着薛佑湘的喊叫，在吵杂的机场内，她声声的嘶吼，竟格外的清晰。
    「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原因……是不是不爱我了？」
    「时光、时光！」薛佑湘反覆叫喊、哽咽。
    「我在这呢。」余宛加重怀抱的力量，却又像保护易碎品般的呵护。
    「为什么要离我而去……」
    「时光、时光、时光……」
    胸口正隐隐作痛，氧气似乎已经无法进入鼻腔，她用力的呼着气，薛佑湘像是将当年没对他说出口的话全部倾洩，还有这两年所累积的思念、痛苦，她抓紧余宛的衣服，无法停止哭泣。
    「你回来啊……时光、时光你回来啊！」埋在余宛的胸口，不顾旁人的目光奋力大吼。
    余宛气恼自己也厌恶时光，她不晓得告诉薛佑湘他的归来这件事实究竟是对还是错误，她只明白现在在怀中的薛佑湘又是当年的她，那个可以三天只吃一餐，那个总是用刀刃伤害自己身体，那个每天窝在床铺上流泪，那个失去时光的薛佑湘。
    她又做错了吗？
    余宛不捨的轻拍着薛佑湘的背，她忍着自己的愤怒，咬牙的说：「别等了，我们回家吧。」
    薛佑湘啜泣着，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
    余宛撑起薛佑湘的身子，踩着沉重而缓慢的步伐从机场大厅离去，她看着薛佑湘空洞迷离的眼神，不禁落下几滴眼泪，但又迅速的抬手抹去。
    时光从大厅的柱子后头走出，个子似乎又长高了些，刚毅的线条增添几分男人味，他的眼眶有些湿润，目光凝望着那抹熟悉的背影，她依然娇小的想令人搂进怀中疼惜，个性似乎也和当年没有两样，还是有些刻板固执，但说话的口吻依旧软绵慵懒，只是身子板似乎又瘦了些，恐怕是因为自己吧！
    他的飞机没有误点，关陈也没有搞错时间，他抵达机场的时间的确是六点四十分，时光早就在茫茫人海中认出薛佑湘，但是懦弱的他不敢站到她的眼前，只能拖着行李箱躲在一旁的柱子，在离她最近的距离望着她，陪伴她一起等待也算是一种赎罪吧，儘管这根本就无法抚平她的伤口。
    听着她声声的叫喊，他是多么想要衝到她的面前将她狠狠抱进怀中，想要狠狠索取她口中的芬芳，想要向全世界宣告他再也不走了，再也不会让她难过了，可他不能。
    他还不能出现。
    机场大厅内人潮来往，薛佑湘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时光没有上前追逐，视线直视着她离去的方向，握紧拳头，无声的张开薄脣。
    「湘湘，这两年，你还好吗？」
    湘湘。
    湘湘──
    一如当年他那般低声呢喃，在他的口中像是从没喊过他人的名字，低迷的声响静静回盪在空气中，缓慢的散开。
    只可惜，佳人走远，这声，怕是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