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同居生活（2）

　　    在别人面前装作若无其事、坚强成熟的我，其实总在背地的角落里暗自哭泣着。盼望着、等待着那个，可以把我从黑暗中拯救出来、用阳光来照亮我灰暗的内心深处的那个人——
    即使，不知道要盼望多久、等待多久……
    『如果你父母把你丢在孤儿院，等你长大后回来跟你说他们要跟你想认你做何感想？』
    脑内倏地响起昨天早上跟金竣凯吵架他问我的话，使我忍不住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流了下来，低落在磁砖上。
    我是个过分的人，一个很过分的人。
    我明白金竣凯的父母想要禰补的心情，也明白金竣凯内心中的那些对他父母的恨意，但我却，处处逼着金竣凯去接受他的父母，明明，在我的心里的某一个角落，也是对那素未谋面的父母怀恨着啊……
    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是活着还是辞世了？这是我从有记忆以来总是在问自己的问题，但到后面，那些好奇却随着时间而流逝，取代而之的是满怀的恨意，因为长大了，我会想他们为什么要拋下我；会想他们怎么可以把我一个人丢下以后而一走了之，连来看我一眼都没有；会想他们为什么没有给我一个可以避风遮雨的家。
    每当那些有父母的小孩嘲笑我没父母时，我多希望有一个人，可以保护我，告诉我不是这样子，说我是个有父母的人，只是他们还没有准备好要来接我回家而已，但……没有，从来都没有一个人对我说过这种话。
    有时候其实我的内心在渴望着，却总是被我本能的逃避掉；有时候其实想让自己好过一点，却总是被我冷冷的打发掉这种念头，这样的我，连自己都不想让自己好过一点了，那还有资格，说想要爱人和被爱吗？
    「喂，上车了。」摇下车窗，沉睿一看到我低着头没有回答他，便下车走到我身旁微猫下身，想要看清我的脸，「你在哭吗？」
    我摇头如摇铃鼓似的，「谁哭了啊，你眼花看错了。」
    不想让人看到我哭泣的那一面，太丢脸了。
    倏地，一双手捧起了我的脸，「哭到连肩膀都在颤抖了还没哭，想要说谎也要看看对方是谁啊。」
    我的脸顿时热了，泪水也停了下来，「我、我……」
    「唉，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哭什么，但有事情要说出来，憋在心里总有一天会憋出心病的。」手放了下来，沉睿站直身子，淡淡道，「走了，别站在这里吹夜风，等下感冒又恶化我又要带你去看医生，很麻烦，而且也很花钱。」
    「喔，好……」
    上了车，沉睿并没有开往他家，而是往反方向开去。
    「你不载我回你家是要载我去哪里——哈啾！」我吸了吸鼻子，「抱歉，我觉得有点冷。」
    瞟了我一眼，沉睿伸手开了车子里的暖气。
    「誒——不用开的，我——」
    「别吵，我也觉得有点冷，所以才开的。」打断我的话，沉睿微皱起眉，「去就知道了，别废话。」
    我撇撇嘴，看向窗外。
    我知道沉睿是故意那么说的……「我也觉得冷」，是他的谎话呢。
    笑了笑，我闭上眼，原本只是打算要让眼睛休息一下而已，没想到就这样睡着了。
    「张雅筠，到了。」我隐约听见有人呼唤我的名字要我起来，于是睁开眼，看见了沉睿英俊的脸庞，而且离我极近——
    因为吓到而整个头往后仰，我直接撞到了车椅，忍不住发出声哀嚎：「噢——好痛！」
    「有没有怎样？」沉睿担心的问我。
    「没有……」
    「那就好，下车吧。」说完，沉睿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我打了个哈欠，揉揉惺忪的睡眼后，才跟着下车。
    「哇——好美！」我跑到沉睿身旁，抬头仰望了整片星海。
    沉睿带我来的地方是山上，可以看到在已经佈满许多大楼的都市里看不到的风景。
    很美，真的很美，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多一闪一闪的星星佈满在这幅早已染上朦胧的灰色的画布上。
    「喜欢吗？」
    「嗯，喜欢！」我用力地点头。
    深吸口气，我享受着这寧静的片刻。
    过了许久，沉睿倏地轻声唤我的名字。
    「嗯？怎么了？」
    「你知道吗？其实在我要去美国之前，我从没打算要再回来台湾这个地方的。」沉睿眺望着远方，神情有些复杂。
    「那为什么回来了？老师看起来就是那种说定了就不会改变的人。」我微歪头，有点好奇。
    既然那时候没打算要回来了，那为什么现在会在这里呢？
    「因为我跟一个人做了约定。」
    「约定？」
    「嗯，约定。」他点了点头，虽然我看不太清楚他的脸，但我却看见了他嘴边微微染上了笑意，「那个人很特别、很成熟，偶尔看见她不是在帮忙就是在看书，真的很少看到她出来外面玩什么游乐设施，就算有，也只是坐在鞦韆上看了我们几眼后就离开，像个小孤僻似的。」
    顿了顿，他又说：「后来刚好有件事情可以让我跟她独处，知道她的名字后，我忍不住为她取了个绰号——她是我第一个取绰号的人。后来她告诉我，她都没跟我认真相处过，但我就要去美国了，那时候的我，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居然跟她做了约定，说好等她长大后我会回来找她。」
    怎么办，我居然会觉得沉睿刚刚说的那些有点烂漫！
    「那个人很幸运呢，居然跟老师做了约定，而且你还回来找他了。」我轻笑出声，看着他的侧脸道：「那老师找到他了吗？去跟他打过招呼了吗？」
    「算找到了吧，但经过岁月的流逝，不知不觉，她好像已经忘了我了。」
    「那怎么办？老师你特地为了他回来台湾，怎么不跟他说你以前曾经跟他做过约定呢？」我紧张了起来。
    都已经找到了但那个人却忘了他，一定很痛苦很伤心吧？
    沉睿摇摇头，「不需要跟她讲，我只想在她的背后默默守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而已，毕竟，」他露出一抹灿笑，但眼眸里却有着淡淡的哀伤，「我只不过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等到她找到属于自己的天空时，我也即将离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