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守护(6)

      没有一个高三生会在被书堆淹没之馀还去打工,但是方巧夏却做了这个决定,也许是她太不会轻重取捨,她不想只顾着自己的未来,让詹逸杰现在如此辛苦,而且还是默默地。
    经歷了一阵繁忙已经筋疲力竭,结束后还要把各种科目的内容塞进脑袋里,瘦弱的肩几乎快扛不住,但这是她自己做的决定,她难道要怪自己爱逞强吗?
    「啊!」一个在店里乱跑的小男孩撞到了方巧夏,她手松开,热汤瞬间洒了一地。没有顾虑自己被烫得红肿的手,而是先确认小孩子没事。「小弟弟,有烫到你吗?」
    小男孩愣愣的看着方巧夏,也许知道自己闯了祸被吓着了,一声不吭。
    「以后不可以这样乱跑,很危险。」好像起水泡了。方巧夏把手藏在背后。
    「你有没有怎样?」似乎是男孩的母亲,跑过来检查男孩是否有受伤,接着眉头一皱,转头咄咄逼人的问:「小姐,要是我的孩子受伤,你赔得起我这么一个宝贝吗?」
    来了。
    「不好意思,但是刚才已经向您提醒过,孩子这样在店内乱跑是很容易造成意外的。」笑啊,快笑。方巧夏挤出一个和蔼的笑。
    「他只是个小孩,你难道不会自己小心一点吗?」大妈指着方巧夏,破口大骂:「你的爸爸妈妈有没教过你啊?做错事情就要道歉,还这么多理由!我花钱是来用餐的,不是来听你说教!」
    「...对不起。」
    店里所有的人都注目着方巧夏,但是没有一个人出来打抱不平。
    「真是没教养,是家里父母都死了所以才这么没礼貌吗?」
    方巧夏弯下腰想徒手拾起碗盘的碎片,心不在焉的她,手上的水泡被碎片给割破,渗出血来。
    好痛!她立刻按住手。
    「你到后面处理一下,这里我来用。」一位较为年长的女同事拍拍方巧夏的肩给予安慰。
    「谢谢你...」
    方巧夏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洗,但是最痛的,大概还是心吧。
    『是家里父母都死了所以才这么没礼貌吗?』
    这种人常常有,根本没什么。她深吸一口气,尝试让自己忘掉刚刚的事,但一股浓厚的委屈依然徘徊着。
    下了班,暴露在冷风中的伤口刺痛无比。我怎么老是在烫伤呢?方巧夏叹了口气,只能摸摸鼻子自认倒楣。
    一模一样的夜晚,无星无月的夜空,厚重的乌云要压垮了世界一样,唯有下一场倾盆大雨才能稀释掉这压力。
    怎么觉得身体有点无力?该不会是感冒了吧。方巧夏用手抚着额头。
    「小妹妹,你会冷吗?」
    方巧夏驀然回头,以为是被什么奇怪的人搭訕,但是她还是傻住了。「你、你为什么在这里?这么晚了。」
    「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詹逸杰手上拎着一袋东西。「我去便利商店买东西。」
    他盯着方巧夏几秒后,慢慢的开口:「你根本没有留在学校,对吧?」
    方巧夏低头一看,赫然发现自己忘记把工作制服换掉。
    「为什么你的手受伤了?」詹逸杰轻轻抓起她的手听起来有些担心。
    「打工烫到的。」她抽回了手怯怯的说,害怕詹逸杰会训她,或是生气被她骗。
    「为什么瞒着我?」他没有生气,只是心疼。
    方巧夏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詹逸杰:「我才做一个月而已,大概有一万九吧。」
    他接了过来,但是没有打开来看,就只是默默的看着袋子。
    「对不起,我只是想帮你,但是...如果被你知道的话,你一定不会让我继续做。」
    「方巧夏,你不是快考试了吗?」
    「喔,是阿,哈哈哈...」她苦笑。
    詹逸杰深吸口气,轻轻的,吐出一丝沉溺的白烟,他把牛皮纸袋塞回方巧夏手里。
    「为什么你不...」
    她话说一半,詹逸杰就蛮横的把她拉往自己怀里拥住,方巧夏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反应不过来。
    「傻子。」詹逸杰耳语,大又温暖的手紧紧搂着她,深怕她会逃走一样。「请你相信我。」
    这是在做梦吗?我可能发烧,脑袋烧坏了…。方巧夏觉得头好沉、好晕,身体也热的发烫。「相信什么?」
    「相信我,我自己可以,钱的事情你真的不需要担心。」他温柔的抚摸方巧夏的头发。「谢谢你。」
    方巧夏感到一阵鼻酸,挤出一点力气说:「什么忙我都愿意帮,我可以一直黏着你吗?」
    闻言,詹逸杰把她抱的更紧了,手也跟着颤抖着。「…我可以相信你这句话吗?」
    她的脸上绽开笑靨。「但是,被我喜欢也是很累的。」
    一滴男儿泪滴落在方巧夏的发上,此时两人的心已经悄悄连线,无论冷冽的寒风有多么强劲也吹不断。
    「巧夏,其实我也…」
    滴答,滴答。
    一股暖和的触感袭来,她吃力的睁眼,房间昏暗,虽然这里是她的房间没错,但是在这之前的事情已经有点记不清了。
    詹逸杰抱我了,好像还说…方巧夏想要起身确认自己的记忆是否只是梦,却发现自己被人从身后抱着,没办法动。
    「啊…」方巧夏忍不住发出声音,那个正抱着她睡觉的人就是詹逸杰。
    碰咚、碰咚。她的心跳瞬间加速好几倍,眼睛就算再闭起来也无法入眠。为什么他跟我一起睡?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梦有那么长?
    这么幸福,真的可以吗?
    「你发烧了。」詹逸杰小声的说。「你后来晕过去了呢。」他似乎在笑着。
    「你这样会被我传染。」虽然方巧夏这么说,但是她可开心的很,开心到不敢相信这些是真的。
    「没关係。」他挪动了身子,将方巧夏跟自己贴的更紧。「赶快睡吧,晚安。」
    方巧夏发现自己正枕在詹逸杰的手臂上,即使房间内没有开暖炉,她仍然觉得温暖极了。啊,如果能永远停在此刻就好了,只有我,只有你,不会再有别离,不会再受伤。
    「我爱你。」她转身,将脸深深的埋进他的胸膛。
    『永远到底是什么呢
    是夜色里闪着萤光的浪还是那暖暖的海风
    是我们脚下湿润的沙岸还是你迎着风的
    羞怯微笑的面容
    永远到底是什么呢
    是渴望了千年的那一吻还是紧拥里的温存而那令人窒息战慄的幸福啊
    是耳边汹涌起伏的波涛
    一波一波地前来
    将我们深深葬埋
    (我爱,让我好好地端详
    你,好能永远不忘记)』
    ——席慕蓉《时光九篇.海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