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云霜从李府离开后,用传送阵往来雪原,她正收拾着雪原里的东西,眼泪却落个没完--每收拾一件物品,她便想起一段往事。
    有一隻瑬金珠釵,上头雕了一隻憨态可掬的狐狸,她觉得有几分像小时候的她,连忙问道:「怎么有这么好的雕工,你做的吗?」问完话她有些懊恼,容哥哪里会做首饰,肯定是让人做的。
    那时容哥拿出一块木雕,比起珠釵上的金丝小狐狸更像她几分,她懂了--容哥雕了她,又让首饰的师傅照着做,这才有了像她的这隻珠釵!
    这隻珠釵她随意摆着,却将那块木雕细心收好。她走到百宝架前拿下狐狸木雕放在掌心摩挲。
    百宝架上摆放一罈果酒,她小心翼翼的取下来,又想起柜子里的一对琉璃玉杯,一併取了出来。
    圆桌上这几样东西正巧拼成一段回忆--
    有次她在四姐的书肆找话本看,看了本狐狸精戏耍呆书生的话本,笑得合不拢嘴,四姐嫌她碍事:「要是都跟你一样只看不买还得了,去楼上看,去去去!」
    她拿着那话本一溜烟上了楼,看得身心舒畅,还顺手喝了四姐刚泡的茶,她见四姐东翻西找顺口问:「四姐,你找甚么呢?」
    四姐答:「找你姐夫要用的东西。你再问我要揍人了,明明帮不上半点忙还问个没完!」
    她在四姐的背后吐舌头,又学四姐嘮嘮叨叨的模样,忽地四姐转头:「小霜儿,你干嘛一脸心虚样,背着我做什么了?」
    她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连忙没话找话:「四姐,你那对玉杯真好看!」
    四姐说:「派不上用场再好看也没用,你要送你。」
    她想起了狐狸精戏耍呆书生的剧情:狐狸精与书生私订终身喝交杯酒,属于狐狸精那杯狐狸精浅尝了口,却使坏让书生那杯洒在书生的胸口,狐狸精舔着那酒一路向下向下再向下??,然后鸳鸯绣被翻红浪!
    云霜怕四姐反悔,连忙收好玉杯:「四姐,我想起我还有事,不打扰你了!」那本书自然一起收好,她还要好好揣摩这本书呢!
    「小霜儿,书交出来!」
    云霜让四姐再吓一跳,四姐还真喜欢杀她回马枪:「四姐我待会儿让掌柜结帐,不会白拿。」
    四姐皱眉:「琥珀玉杯都可以赠你,哪里会计较一本书。只是,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少看,容大河都不管你吗?」
    她从窗口望出去,看见馒头店的白烟裊裊:「四姐,我要去买馒头了,下次聊!」
    四姐还在叫她,她早就脚底抹油溜了。她买好馒头,哼着歌儿回大圻山。
    她想着容大河打猎去,不会那么早回家,她还有些时间佈置!
    到了容家,却见容大河正在井旁打水捣衣:「云霜,我烧好水,早点洗澡,脏衣服换下来我一道洗。」
    容哥这么说正合她意,她褪了衣服,泡进花瓣水里,又往水里滴香露,仔细的搓洗自己每一寸肌肤,一面想着狐狸精戏弄呆书生的剧情??说不准她今天会跟容哥圆房,就跟那本的狐狸精跟呆书生一样!
    洗好澡她穿上她娘很早以前备给她的大红肚兜,上头绣着交颈鸳鸯,毛是翡翠般的绿,头顶石榴红冠,她最喜欢的是交颈羽毛那温暖的湘色。
    她垫好胸前两颗大馒头,一面反手绑好肚兜带子。不一会儿已经穿戴妥当,她往头上簪那隻小狐狸珠釵,脸上藏不住笑意。尤其当容哥那身结实的肌肉半裸出现在她眼前,她看得脸颊发烫,一面想着自己不知能不能忍到喝交杯酒那时。
    容大河一面擦汗,一面问她:「云霜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吗?」大掌覆在她的额上,她这时才察觉她的脸果真很烫!连忙岔开话题:「容哥,我四姐给了我一对琥珀玉杯,我们拿那个喝酒好不好?」
    容哥诧异的问:「刚过午时喝什么酒,整天都不用干活了吗?」
    她抱住容哥,耍赖的说:「猎物略放一放有什么要紧,你才刚打猎回来,今天歇一天如何?」
    容哥想了想,说:「好吧,下不为例!」
    她甜笑:「好~」心里却想着下次自有下次的「下不为例」!
    她忍不住问容哥:「你瞧瞧我跟平时有没有什么不同?」那软绵绵的大馒头正贴着容大河的腰。
    容大河目不斜视:「不是一样吗?」
    她正学狐狸精对容大河拋媚眼,眨得眼皮差点抽筋,听到不是一样险些翻白眼。
    她不死心:「容哥,你猜猜嘛!」
    容大河说:「猜不出来。」转身欲往厨房去,她连拖带拉,还是被容哥一併带到厨房。
    她可怜兮兮的说:「容哥??」
    容哥扭过头来,温柔笑着:「云霜,要不要先吃点什么?」
    她嘟着嘴:「哼!」
    灶台旁放着一小碟糖醋排骨,还有炒过的花生米,容哥递给她筷子:「吃吃看合不合你的口味,你不是嚷着要喝酒,我再炒几个小菜。」
    糖醋排骨的香气叫醒了她肚子里的馋虫,一口软嫩的排骨,一口香脆的花生米,居然恰到好处,她忍不住说:「容哥,好吃!」
    容哥笑着看她,她见他的手忙着炒菜,夹了块排骨餵他:「容哥,你也吃!」
    于是容哥一边炒菜,一边跟她吃成了一片,等到他们真正要喝酒时,肚子已经半饱。
    她笑嘻嘻的拿出琥珀玉杯:「我们拿这杯子喝酒吧!」
    容哥放下筷子端详:「这对杯子不便宜吧?」
    她得意洋洋:「我四姐翻箱倒柜,我跟在后头捡便宜!」
    容哥无奈:「你别老是跟你四姐要东西。」
    「她自己说派不上用场,我可以拿。」
    她见容哥还在沉思,已经动手倒好两杯酒:「容哥,我们喝吧!」
    容哥拿起其中一杯,正要喝却被她阻止,她拿着她的酒穿过他拿酒的手,最终触碰他的唇瓣。容哥见状笑了笑:「交杯酒?」
    「否则我干嘛特地带对杯回来,你这根木头!」
    她低垂目光喝着容哥递给她的酒,抿上一口辣得她差点呛到,抬头见容哥已经喝掉那杯酒,她来不及往容哥胸膛洒!
    于是她闹着:「我还要再喝一杯!」
    容哥说:「这酒烈,别喝太多,醉酒可不是好玩的事!」
    她醉酒之后只记得一场销魂蚀骨的缠绵,容哥修长的手指抚摩她每一寸肌肤,吻像春雨那般落下,细润而绵密??。
    隔日醒来,她见容哥一见她便笑,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
    她连忙追问:「容哥,我们昨晚圆房了吗?」
    容哥笑着问她:「你身上疼吗?」
    她只有头疼,那处一点都不疼。她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天赋异稟,她多半跟容哥还没圆房吧?
    云霜走到灶房,看向柜子,脑海隐约浮现昨晚的事:
    她一直觉得热,胸前因为垫了馒头更热!她伸手拿出一颗,咬了一口觉得难吃,觉得这么难吃一定不能只有她吃:「容哥,给。」
    容哥将那颗咬了一口的馒头收进柜子里,她拿下那根小狐狸珠花插在第二颗馒头上,如此还不解气,拿那颗馒头丢容哥:「都是你!」
    容哥被丢中,不小心磕了碗橱的门,恼怒的说:「都是我什么?」接着容哥向她走来,在莫约一步停下来。
    她指着他词穷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说话:「都是你喜欢大奶子,不然我干嘛买这两颗大馒头!」
    容哥问她:「所以是我的错?」
    她大声说:「对!」
    容哥说:「我从来没有喜欢大奶子!」
    她居然胡搅蛮缠:「你骗人,不然你喜欢什么样的奶子!你说你说你说!」她抓着容哥的手伸进自己的肚兜里,大掌正覆着她的胸脯:「不然这么小的奶子你会喜欢?」
    容哥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气得胡乱扯下肚兜,在他的眼前敞开:「你不喜欢不是吗?」
    容哥怕她春光外洩,紧紧搂着她:「我喜欢!」
    她双手叉腰:「我打扮成这样,穿了肚兜,又带来琥珀玉杯,喝完交杯酒,你却什么作为也没有?」
    容哥抱着她坐到床边,她们一面接吻一面往床塌倒。
    没多久两人脱得一丝不掛,她搂住容哥的颈子,容哥则低头吻她。容哥的吻像三月的春雨,细润无声却又滋润大地,她让容哥吻得春水氾滥,又想起那本狐狸精与呆书生的话本,也学那狐狸精向下摸去??。
    容哥的表情变得狰狞,连连喘气,接下来的吻火热不已,像火燄一般燃烧她的肌肤,容哥取悦了她,她在销魂蚀骨里泪眼迷濛。
    容哥那句:「云霜,我爱你。」让她的心融化,她想说爱他,可是舌头却像打了结般说不出口,只能不清不楚说道:「容哥?容哥?」
    清醒之后她问容哥:「怎么不做真夫妻呢?」
    容哥笑着摇头:「等我们真正拜堂成亲那时!」
    容哥怕她又兴起玩「交杯酒」的游戏,家里只放了果酒,又让她带一罈到雪原来,不好睡时浅酌几杯。
    果酒让她收进储物手鐲里、小狐狸的珠釵也收进去,那对琥珀玉杯自然也收。
    原先的锦盒旁放着一把紫檀木梳子,当初在流苏阁一併带。她每日用这把梳子梳发,如今是梳子沾染发香还是她一头青丝沾染了檀木香都有些分不清了!
    再开一个大箱笼,里头放着容哥买给她的衣服、珍珠首饰。
    她问过容哥:「为什么喜欢买珍珠送我?」
    容哥答她:「你喜欢穿白衣,在我看来就是一颗稀世珍珠!」
    她又说:「我四姐也喜欢戴珍珠。」
    容哥眼都不抬就知道她想听什么:「你戴的比你四姐好看。」
    她当时因为容哥的话开心一整天,当时的欢顏对比如今的寂寥,她麻木的说不出话来。
    这些东西全被云霜收进储物手鐲,趁着夜色茫茫啟动传送阵回温柔乡,走到容家天已经亮了!
    云霜挖了一个洞,将这些衣服、首饰、梳子、珍珠匣子全部放入。
    再来又放果酒、小狐狸珠釵跟一对琥珀玉杯。
    她最恋恋不捨的是她随身携带的锦囊,里头装着她与容哥的发丝,可是她心一狠就放了进去,这个衣冠塚若没了容哥,那便不完整!
    她不是无缘无故将紫檀木梳放进洞里,她带来一把剪子,剪了这头青丝放进去。
    容哥喜欢帮她编辫子,有了这头长发,容哥才不无聊。一如某个早晨又或者某个傍晚,容哥拿着紫檀木梳子为她梳发,巧手编了辫子缀以珍珠或者发带,她总在镜里与容哥相望。
    她立了石碑,碑上刻着:夫容大河之墓,左边有一行娟秀的小字,妻云霜立。
    这个墓在容家的后院,是昔日云霜盪鞦韆的地方。她陪着这个墓,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后来四姐找上门来,她为了躲避四姐离开容家,也离开了大圻山。
    一向爱洁的她身上穿着是那日回大圻山的白衣,早就破损,一身脏污。
    她的头发剪得参差不齐,散发时常盖住她的脸,她一身发臭的脏衣不会有人在乎,她也不在乎。
    她漫无目的走了很久,翻越很多山,若是溪水不深便踩着水过溪,若是遇上大江就给钱,让人渡她过江。
    有一天云霜坐在某处的林荫下,肚子早就饿得咕嚕作响,对于吃她不挑剔。她这副寒磣模样常被当成乞丐,有人给她剩食。
    放在从前别说当餐煮的热饭,煮了她不喜欢吃的,她甘愿饿肚子也不动筷。
    别人给的剩食常常是餿的,她也不挑,随便吃个两口,饿不死就好。
    今天天气不错,有个小女孩自树林经过,不久小女孩又来,这次小女孩捧着一碗热汤麵放在云霜眼前。
    小女孩自豪的告诉她:「我爹可是镇上的大厨,这看似寻常的汤麵也是他的拿手绝活儿!」
    云霜想起容哥也擅长煮麵,她去年错过了容哥生辰,容哥当着她的面倒掉两碗长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