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未完的以后

　　    还算悠间的早晨，我坐在餐桌前，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翻阅着报纸。
    刚下楼的小空一看到我便问：「爸，今天可以去你那吗？」
    「我也想去！我也想去！」跟在后面跑下来的娜娜一脸兴奋的说。
    「来干嘛？」我抬头看了他们俩一眼。
    娜娜把书包丢到沙发上后，跑过来抱住我的手臂晃啊晃，撒娇的说：「人家想去看那隻狗狗怎么样了啦，可不可以嘛？」
    我点点头，对小空说：「放学带你妹妹一起来。」
    「太好了。」小空脸上露出了欣喜。
    娜娜用脸蹭在我手臂，「最爱爸爸了，啊！妈妈也是最爱。」看见羽柔从厨房端了两个盘子出来，她赶紧补充道。
    羽柔哼了一声，在我旁边坐下，「你女儿都偏心啦。」
    听到这句话，我笑了，都几岁的人了，竟然在跟自己的小孩吃醋？
    「爸爸对妈妈笑的时候，看起来超级温暖的。」娜娜一手撑着头，一脸陶醉的说。
    我轻笑，抽了张卫生纸擦擦嘴后，我揽住羽柔的腰让她靠向我，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我去上班了，别忘了你的截稿日快到了。」
    「路上小心喔。」羽柔笑着对我挥挥手。
    「我也要出门了，妈再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三明治吃光的小空站起身，背起书包往门口走。
    「咦咦？」娜娜一脸惊慌的看着自己盘里只咬了两口的三明治，又望向正在穿鞋子没有要等自己的哥哥，赶紧咬着吐司衝过去，「哥哥等等我啦！妈妈掰掰。」
    「叩叩。」听到有人敲门，我将视线从报告上移开，「小莲姐。」
    她朝门外比了比，「你家孩子来囉。」
    「过来吧。」我带着小空和娜娜走进其中一间房，「牠好很多了，比起你们刚带回来时恢復了不少精神，身体也还算健康，没什么问题了。」
    「那就好。」娜娜疼惜的摸了摸小狗的头，小空蹲下去轻抚牠的背，小狗也像回应似的舔了娜娜的手。
    「我先回去忙了，你们别乱跑别乱动东西。」看到有人从门口进来，我提醒到，听到他们一口同声的说好后才离开。
    「爸爸，真的不能养牠吗？」回家的路上，娜娜坐在后座，嘟着嘴一脸委屈的问，我撇了后照镜一眼，嗯……那表情跟羽柔真像。
    见我没反应，小空也加入说服行列，「爸，那隻狗是我跟娜娜捡回来的，而且是你救了牠的，这是种缘分。」
    我叹了口气，「我在开车，晚点再讨论吧。」
    下车后，已经走进家里的小空突然又走了回来说：「妈不在厨房耶。」
    「嗯？」我往厨房望了过去，果然是一片漆黑，照理来说，这时间羽柔应该会在煮饭才对，「我去看看吧。」
    上到三楼，我站在楼梯口一看，发现羽柔正趴在书桌上，于是又下楼说：「我去买外卖吧，你们别太吵，妈妈在睡觉。」
    「起床了，老婆。」我在羽柔耳边说，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
    「唔……」羽柔张开迷濛的双眼，一脸傻样，我忍不住揉揉她的头发。
    我牵起她的手说：「吃饭了，晚饭我买回来了。」
    「所以稿子画完了吗？」我一边夹了羽柔喜欢的菜到她碗里一边问。
    她点点头，「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完成了，今天赶的好累。」
    「辛苦了。」我微微一笑。
    饭后，小空把桌面上的碗筷拿进厨房里洗，娜娜也跑了进去，我听见她说：「哥哥我来帮你。」
    「不用了，你要是打破碗我会有更多事要做。」小空马上把娜娜赶了出来。
    坐在沙发上靠在我肩膀上休息的羽柔听到他们的话后，语带笑意的说︰「小空娜娜好贴心。」
    「看你累了啊。」我把手环过她的肩，让她的头可以枕在我的手臂上。
    「爸爸──」娜娜跑来挤到我旁边的位置哭诉，「我也想帮忙，可是哥哥都不让我洗。」
    脑海里突然想起了一些画面，我忍不住噗哧一笑。
    娜娜，对不起，我完全可以理解小空的想法。
    迎上娜娜不解的目光，我轻咳了一声说︰「那你去倒垃圾吧，垃圾车应该快来了。」
    「你刚刚在笑什么啊？」娜娜跑掉后，羽柔戳戳我的腰问。
    我别有深意的看向她，「我在笑……这画面好像似曾相识。」
    羽柔偏着头，然后啊的一声，捏了我的腰一把，「你在笑我。」
    「别在意别在意。」我安抚的摸摸她的头，「至少现在不会了，不然我都要头疼了。」
    于是，下一秒，我的手上留下了深深的齿痕。
    「阿阳，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们当初都更有勇气一点，是不是就不用错过这么久了？」当我从背后抱着羽柔要进入梦乡时，她忽然转过来面向我问。
    我有些迷糊的睁开眼睛，「怎么突然问这个？」
    「回答我啦。」她扯扯我胸前的衣服，带着点任性的撒娇起来。
    我用力的眨眨眼，唤回一些神智，「唔……但是我觉得，我们错过的这几年，反而让我们更珍惜彼此了。」
    羽柔的双眼在漆黑的房间里还是透出了微微的光芒，知道她还看着我等我继续说下去，于是我说：「轻易得到的东西，也许我们就不会那么珍惜，尝过苦头，才知道这是多么得来不易。所以，如果当初的我们很顺利，也未必能走到现在。」
    羽柔忽然把脸埋在我胸口说：「但是是阿阳的话，一定可以的，因为你这么爱我。」
    「嗯？」我稍微愣了愣，在她抬起头看我时，亲了她的唇，我笑着说：「也是呢，我这么爱你，怎么可能放你走。」
    正当我在和前台的护士交代一些事情时，掛在门上的铃鐺因为有人开门而发出清脆的叮噹声，我看过去，然后笑着打招呼，「早安，大律师。」
    「早安，名医。」那人也笑着看我，不甘示弱的说。
    「你这话就言重了。」我无奈的摇摇头，接过她手上的狗问：「今天要开庭对吧？」
    「是啊，今天下午，累死我了，而且这案子很麻烦。」思晴吐了一口气。
    我一边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一边安慰她说：「放心啦，是你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思晴跟着我走进来，本来还苦着的一张脸突然眼睛一亮，「要不今晚去喝一杯吧，叫羽柔一起来。」
    「饶了我吧。」这次换我苦笑，「上次你趁我不注意把她灌醉，我回去照顾她一整晚，整夜都没办法睡。」
    她想了想，点点头用曖昧的眼神说：「也是呢，不过没想到羽柔喝醉后这么……」
    「别、别说了……」我尷尬的打断她的话不想让她继续说下去。
    思晴露出狡猾的笑容，「好吧，那我先走了，你下班前我会来接多多的。」
    等她离开后，我让多多在房间里自己跑跑，重重的靠在椅背上，几个月前的画面不断浮现在脑海，让我整个人发热了起来。
    那天两个孩子都各自有活动不在家，于是我跟羽柔难得有了独处时间，两个人吃饱饭后走在街上散步，正巧遇见思晴，被她以很久没见到羽柔的名义，半强迫的拖去唱歌，唱到一半，我去外面接了通公事的电话，不小心讲了有点久，等我再次回到包厢时，羽柔竟然醉倒了。
    「抱歉啊，我不知道她一瓶啤酒就醉了。」思晴双手合十，微微鞠躬向我赔不是。
    我叹了口气，要她别在意，走过去想叫醒羽柔，才刚碰到她的肩膀，她就睁开了双眼，还来不及说话，一股力道忽然将我拉了过去，我一个重心不稳往前扑，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不知道怎么搞的，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被羽柔压在沙发上。
    「咦？……咦！」我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羽柔，她的双手压在我的双手上，虽然是轻易就可以挣脱的力道，但我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她垂下的发丝不断轻抚着我的脸，扰乱我的思绪。
    稍微别开视线后才发现思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消失了。
    「羽……」才刚出声，羽柔就吻了下来，挑逗着我，我闭上眼回应着她，感觉到她将手伸进我的衬衫抚摸着我，彷彿有电流通过了全身一般。
    「阿阳……」羽柔停止了激烈的吻，手还停留在我胸口，感受着我急促的呼吸，她喘着气，稍微起了身嫵媚的看着我，那眼神里充满了诱惑，让我情不自禁的想将手伸向她。
    下一秒，羽柔倒在我的身上，愣了下，我叫了她几声都没有回应，见她一脸安稳的躺在我胸膛，我才慢慢恢復理智，我无奈的笑了，双手轻轻环抱住她，呢喃道：「还好你醉倒了，要不然再那样继续下去我可停不下来。」
    将羽柔放在沙发上，帮她盖了一件外套后，我坐到沙发的另一侧。
    以后还是不能让她喝酒，太危险了，以各方面来说。我将这点铭记在心。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我说了声请进后，思晴开了门进来，看到我便指了指我的衣服说：「衬衫都皱掉了，整理一下吧。」
    现在想想，还好羽柔酒醒后根本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要不然她大概会恼羞成怒把我赶去客厅睡好几天吧。
    多多跑到我身边前脚扑在我腿上，我摸摸牠的头，把牠抱起来说︰「你家主人还真是越来越爱捉弄人呢，好了，我们来做健康检查吧。」
    兽医院的公休日，我带着羽柔去看她想看的展览，回家的路上经过出租店，羽柔选了两部电影借回去，于是那天下午，我们坐在沙发上吃着爆米花，享受着悠间的时光。
    电影播到最后一段时，门被打开了，娜娜和小空一前一后的衝进来。
    「爸爸，我这次考试全校第一。」
    「爸，我这次校排第一。」
    两人同时说出类似的话，我将电影暂停后说：「嗯，很厉害。」
    「还好脑袋是遗传到爸爸。」羽柔在一旁窃笑，让我睨了她一眼。
    娜娜一脸兴奋的问：「那可以养狗了吗？」
    她的话让我瞇起眼，反问道：「为什么你会把考试考的好跟可以养狗划上等号？」
    娜娜缩起肩膀，害怕的后退几步躲到小空后面，见小空没有要接着说话的意思，我继续说：「你的考试内容不是在教你怎么养狗吧？你们确定自己可以负起这个责任吗？既然是你们说要养的，我并不会帮忙照顾，靠你们自己你们觉得可以吗？」
    羽柔也开口了，「娜娜，你明年就要考高中，哥哥也要考大学，你可以一边读书一边照顾好牠吗？」
    一连好几个问题让娜娜垂下眼眸，我想她应该没想这么多，至于小空，我看向他，他抿了抿唇后说：「我知道了。」说完就上楼梯离开了。
    「我这样是不是……」等他们都上楼后，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但是看过那么多被遗弃的动物，我实在没办法轻易的答应，一开始口口声声说会爱牠们最后还是拋弃牠们的人多的是，我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做出那种事。」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现在他们只用说的，所以你不放心对吧？不过我想，小空会有所行动了，你在暗示什么他应该听出来了。」羽柔抱着我的手臂安慰道。
    晚餐时间小空没下来，只跟娜娜说晚点再吃，叫她帮忙留菜，饭后，已经恢復心情的娜娜在客厅跟我们一起看借回来的另一部电影。
    「爸，可以停一下吗？」小空下楼了，他递给我一叠纸说：「养狗的资讯我都查好了，包括那隻狗的品种要注意的，资料我都读完了，你要考我也行。」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我勾起笑容，稍微翻了翻他的资料后说：「不用了，我知道不管我问什么你都答得出来，你整理的内容很好。不过，养狗要花很多钱，你有吗？」
    「我打工的钱都有存下来。」他依旧面不改色。
    一旁的娜娜像是回过神似的，赶紧说：「啊，我的红包钱也有存。」
    我点点头又问：「那小空，你明年就要上大学了，要是不住在家的话呢？」
    「我！我会学的，哥哥会教我。」娜娜举起手，用闪亮亮的双眼盯着我。
    我来回看了他们几次，「嗯，等你们全部准备好再去医院找我。」
    小空松了一口气，终于笑了，娜娜则欣喜的扑到我身上。
    「爸妈，我们来了。」每年的忌日，我都会带着他们一起来，小空和娜娜站在我们后面，闭上眼不知道在祈祷什么，羽柔则是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露出淡淡的笑容，我也在心里传达我的思念。
    结束后，我们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小空突然停下脚步，转头过来说：「我有点渴了，想去刚刚看到那家饮料店买点喝的。」在我点头表示同意后，他拖着一脸不解的娜娜快步离开。
    「呼……」我吐了口气，虽然不会像年轻时那样感到痛测心扉，但心情低落还是难免的。
    羽柔牵起我的手，温柔的看着我，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我好像没跟你说过吧，我们结婚前我作的梦。」
    她摇摇头，于是我说：「我记得是我们结婚的前一天，那天晚上，我作了一个梦，我梦见我爸妈还有我哥，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了，我妈很开心，因为她一直都很喜欢你，我哥还说什么『还好你没有一直不坦率下去，不然羽柔会难过』，那个梦太过真实了，害我醒来时还分不清是真是假。」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这应该是他们给我们的祝福吧。」羽柔埋怨的翘着唇。
    「抱歉。」我用手指压下她的唇，摸摸她的头，「不过真是太好了。」
    暑假，我们家和蓝居朔一家一起去了三天两夜的小旅行。
    「阿阳，我帮你们家拍张照吧。」闵琪带他们家的小孩去上厕所时，蓝居朔拿着相机走过来，我点点头，把人都叫回来。
    小空站在最左边，娜娜抱着狗站在他旁边，然后是羽柔跟我，我揽着羽柔的腰，在蓝居朔倒数着的时候，一个念头忽然闪过我脑海，在他喊了「一」的那剎那，我侧过头想亲羽柔的脸颊，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那剎那，她也转过头，于是我们的唇碰在一起，被记录在相机里。
    「真是够了，你们。」蓝居朔翻了个白眼。
    娜娜贼西西的笑说：「爸爸妈妈默契真好。」
    就连小空也笑了，羽柔的脸红了起来，「那、那再照一张吧，刚刚那张不要。」
    「嗯？为什么，我觉得很好啊。」我笑着看着她，伸出手顺顺她被风吹乱的头发，「还是说，你在害羞？」
    羽柔的脸更红了，用力的摇头否认，「才没有！没、有！」
    「呵呵呵。」她的反应让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在羽柔快要恼羞成怒的时候，我俯下身吻住她的唇，看她睁大眼愣住的模样，我满意的闭上眼，听到一旁传来了快门声。
    几天后，我坐在床上翻着杂志，在一旁拿着画册画画的羽柔突然爬过来，一隻手从我面前伸过去，把我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走，我瞥了她一眼问：「怎么了？」
    「我画累了，想玩游戏。呃……」羽柔一点开萤幕就愣住了，接着瞇起眼转向我，「为什么要放这张，明明后来还有再拍的啊。」
    收到蓝居朔整理好的照片后，我就把待机画面改成了那张意外接了吻的全家福，虽然后来在羽柔恼怒的威胁下，的确又照了一张，但我还是对这张照片情有独钟，而且……「你打开来看。」
    羽柔狐疑的看了我一眼，在解锁键盘上按了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后，缓缓的转过来瞪着我，接着拳头不停挥向我的手臂，大吼着：「换掉啦！换掉！」
    我笑着把她抱进怀里，她还是不断捶着我的胸口，一旁亮着画面的手机，是那天我闭上眼，吻了羽柔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