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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仗两字总会带来张皇,小鲛人又是初逢难事的,开口时询问的声音很不平静,云康在他脸上慢慢扫了眼,低声:很快。明天我便要去前线了。
    雪郁睁大眼:你亲去?
    云康:是。
    雪郁话了,一阵沉默间,马车又临过了的县城,这里比汝州县要大一些,人也多,而且意外的多,但看子似乎不是本地人。
    有一家四口背着沉甸甸的包袱,步履匆匆,大概是更远的地方逃过来的,小孩儿一身棉衣,脚上穿的布鞋破了洞,露出黑兮兮的脚拇指,受凉地蜷缩着。
    这的一家人有很多,无一例外在赶路,眉宇慌张,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后面催着。
    再看这座城,不复往日的热闹,只有一个又一个沉重的过路人,再过不久,还会有难民,有尸骸,有哭喊,有奔溃。
    云康。
    男人也看到了外面的情景,迟了会,才回:嗯?
    雪郁想,这场仗一定要赢,想了想觉得会给人压力,又想,这场仗你尽力了就好,这话又太过悲观,思来想去,他:要平安。
    帝王平安,民心才能稳,百姓方能无虞。
    云康垂眼,用指尖轻触了下带着的红绳,声音很轻、很轻:会的。
    半夜。
    雪郁回到寝殿做的第一件事,是去冰窖拿了几块儿冰,用布包着,贴在男人伤口骇人的手背,还有其他燎到的地方。
    伤口干巴巴的,血凝在破开的皮上,外形像是烤熟了的红薯外皮,雪郁看着惊心肉跳,尽力避免和云康有任何皮肉接触。
    但男人好似不在意,伸手伸脚极其随意,有好几次差点碰到雪郁,又雪郁眼疾手快避开。
    雪郁憋着气,微恼:你能不能注意一点?手破相了,是不是要搞得全身破相才以?
    他实在是气得手抖,云康抬了下眉,总算听话了点,分着两条长腿,懒懒靠在椅子上,任雪郁给他贴冰块儿。
    雪郁,云康眉眼疏懒,仰着头、喉结锋利,在雪郁给他换冰的一秒,他忽然头尾地来了一句:我明天要走了。
    雪郁换冰的动作停:我知道。
    男人闭了下眼,大脑和身体几日不停歇地运作,使得他嗓音微涩:这场仗其实不该打。
    如有个人寻衅滋事,也不会有今天的仗,更不会出现小县城,百姓奔逃的苦事。
    你他不恨?
    雪郁沉默着接话。
    于理,先帝滥杀无辜,给后代扔下烂摊子,是该骂错,于情,他到底是云康的父王,爱恨纠缠,外人怎么,是一种伤害。
    云康似乎只是随口提了下,再深入话题,他顺着鼻骨按按眉心,忽而道:雪郁,你给我讲讲你在岚水山的事吧。
    其实是很不适时宜的要求,但雪郁拒绝:你想听什么?
    随便。
    这晚云康有睡,明天就要亲领兵上战场,他在听雪郁编故事。
    雪郁哪儿知道原主在岚水山过什么,他知道云康现在很需要一个排解压力的方式,所以他硬是编了个天花乱坠的人经历,讲他在海底怎么活、交过什么朋友、遇过什么怪事。
    云康一直听着,哪怕听到过分离奇的话也打断,末了,他问:你在岚水山,很开心吗?
    雪郁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下,:开心。
    男人不知在想什么,凸出块的喉头滚了滚,许久后,他喉底飘出哑声:雪郁,如这场仗败了,你就
    还开始打,雪郁皱眉,打断道,丧气话就不要了。
    剧情重大错乱,云康还有岑归暄不再是他的任务目标,是普通的、活的人,他希望谁能好好活着。
    云康轻掀眸,在雪郁眼看出抗拒,了他的意,再他认为的不吉利的话。
    晚上雪郁还是撑不住睡了,他在茅草屋时天天想怎么回京城,杂七杂八的想法混在一起,睡过一个好觉,今天又赶路了一天,实在是撑不住。
    或许有心事,他困极了也睡太久,第二天卯时不到便起了床,而这时,男人已经准备好了要出。
    云康御驾亲征,岑归暄钦点为副统帅。
    这场预谋已久的乱事,注定要耗很久。
    卓厥打仗以难缠着名,男人每每要去至少半个月,有时久一些,一去两三个月不见人影。
    而每次他穿着甲胄临行际,雪郁会在马下仰头看着他,不厌其烦、怕他忘记地重复:你答应过我,冬狩后会带我去看雪,不能食言。
    雪郁想听的是男人笑着点头好,哪怕只一个嗯字。
    但云康只笑着微俯身,扯了扯他脸蛋,哑声:好好吃饭。
    雪郁干咽,声音僵硬道:你快点回来的话,我会多吃点。
    他头一次了类似期盼男人回来的话,并不隐晦,男人听懂了,却承诺,只:快回去吧。
    战乱无情,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回来的,是活人,还是尸骨。
    雪郁回去了。
    他在皇宫里,是最快能接收到边疆消息的一批,百姓虽对这场仗不抱希望,却也在留意战局,所幸,当初强行造权位更迭的男人,有落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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