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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本应该是个浪漫的故事,但是这不是一个浪漫的时代。
    他们在战火纷飞、焦骨林立的边陲,朝不保夕。反革本想把珍珠安置在水牛城里,那是非交战区,相对安全,但是珍珠不愿意离开他。
    后来他才知道,珍珠是左流巫女,这个沙漠深处的神秘一族善恶观与普通人天差地别。
    他那时也就像是中了巫术,情绪完全被珍珠左右,再三犹豫之下,他还是把珍珠带在了身边。真是好像是中了邪,后来他仔细想起那段时间的自己,也觉得怪异。
    反革从不否认他在感情上是十足的渣滓。
    陈栎跟他的时候不到十九岁,他喜欢陈栎利落的身手将他收入麾下的同时,也出于一些别的原因展开了一段现在看来确实是过错的感情。
    即使陈栎那时已经非常彪悍,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里,他靠自己的拳头打赢了所有不服他的人,但是他还是因为性别被歧视——生殖权力的天平从来不曾公平过,永恒地向着一边压制。
    珍珠和他在绿洲前线,陈栎和乌鸦去了匹沙,匹沙是当时敌军的主要入侵据点。两人双双被俘,又逃了出来,那时乌鸦双腿重伤,陈栎当时也受了很重的伤。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背着乌鸦穿过战区和雨林,并且带回了敌军在匹沙战区的数据。血把他一身黑衣都泡成了暗红色。而目睹全程的乌鸦始终不肯向外透露一个字,但即便她不说,医生也会知道,那些器官是因为什么溃烂——两根二十公分长的白钢钢丝洞穿了他的腹腔。
    当时他们在匹沙外的临时驻地里只有两个医生和一个士兵做为守卫。黑魂背着枪给陈栎做了手术,那是风险极大的手术,但如果不做,那他的生命只剩下七十二个小时。
    另一个医生是不久前镇上调配来的,在第三轮手术的时候难以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和对血腥的恐惧感,在轮换休息的时候自杀了。
    反革不得不把珍珠安置在绿洲,带着另一个rc的军医库吉拉从绿洲去到匹沙外的临时驻地,他没有召回其他人,也没有任何人能召回,独自守住了驻地,等来了援军。
    最终因为陈栎和乌鸦带回来的数据,匹沙战区大获全胜。
    救回陈栎的同时他失去了珍珠,当然他也早就失去了陈栎。
    珍珠被沉入绿洲最大的湖泊里,和很多尸体一起,被发现时早已经泡得面目全非、丑陋不堪,如果不是她唇边那颗珍珠,没人认得出这是昔日美艳的少女。
    他今生最为悸动的人,只在他的人生里存在了几个月的时光,却让他终生难忘,甚至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少女坠着珍珠的嘴唇,绽放出玫瑰般的笑容。那样的清晰,被时间长久地磨洗之后反而更加的动人。
    颂光多次因为这个辱骂他人中败类。
    “你倒是情根深种,你对得起他吗?他十八岁就跟了你,在你心里的份量都不如认知几个月的女巫。”
    “她叫珍珠。”
    “……你活该孤独终老。”
    空气里一丝血腥味将反革从神驰中拉了回来,他转头看向车窗外。
    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生物正在从前方的井盖里往出爬,沉重的井盖压在他身上,他拼命地从缝隙中往出挤。
    “什么东西?”反革皱起眉头。
    ”地下城居民。”颂光戴上眼镜记录下视频资料,然后跳下了车,他对于应对地下城事件已经驾轻就熟,熟练地走流程。
    颂光脱下风衣将这个血肉模糊的生物从头到脚裹了严实,用皮带和装备尼龙绳捆好手脚,这个手法是从精神病院学来的,基本能捆住所有人。
    他把这团玩意扛在肩上,又用手电照了照井下,没有发现有异状。于是他扔了一团紫色的标示黏胶进去,这种黏胶会牢牢黏在地面或者墙壁上,在黑暗中也能够发光,是一种常用来做标识的产品。
    他重新锁好安全门,踢上井盖。
    “你把这玩意儿扛回来干嘛?”
    “做化验。”
    “怪难闻的,赶紧送走。”
    “最近地下城的病变标本越来越多了,什么样的都有,我看中心城也离末日也不远le。”颂光设定了自动到达目的地程序。
    “是自然病变还是被弄伤的?”
    “这个看上去像外伤。”颂光掀开一条缝,看了看里面的“血人”,血人已经安静下来,只剩下粗重的且带着水声的呼吸声在车内清晰地想着。
    这个“血人”已经没有头发,只剩下血糊糊的头皮,有些地方还露着白骨。
    “闻起来有股硫化废物的味儿。”反革难受地抽了抽鼻子。
    “我闻不出来。”颂光摇头,他只闻到了血腥味。
    “炸成这样的?”
    “化验完才知道,你算好了吗?”
    “算好了,就是十三种常规材料中的一种,直接拆就行。”
    “能看出来是谁放置的吗?”
    “不是军工、不是能源公司,看上去很拙劣。”
    “那就让他俩带着伤寒去拆,”颂光点了点头,“地下城最近很不太平。”
    “要小心,地下城人手不够的话,把毗沙门也带下去。”
    “进入地下城的人不宜多……以前那些狗日的到底大多病才能想出来造出地下城。”颂光骂娘也平平淡淡。
    “存在了近百年的东西,现在司局懒惰自然不可能去解决,再加上资源问题,但凡能节约资源的都是好事,他们才不管会酿成多大祸患,这些只能咱们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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