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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离笙道:“你懂得很多。”
    “懂得不多,但只比普通人多懂那么一点点。”主要是许慕言已经死过好几回了,对生命也有了一些感悟。
    他误以为玉离笙是在夸他见多识广,当即又有点飘了,许慕言歪过头去,眨了眨眼睛问:“那我……展开细说?”
    “随便!”
    玉离笙冷声冷气地道,顿了顿,他的神色越发不好看了,又道,“你若不觉得难为情的话,细说便是了。我无所谓。”
    许慕言不理解,他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啊,为什么要觉得难为情?
    他不过就是想告诉玉离笙,人身上最伤人的利刃,不是手,也不是脚,而是嘴巴。
    明明都是活生生的人,可却能说出冰冷无情的字眼。
    杀人诛心之论,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区区一条舌头,便是害死人的利刃。
    “人的舌头比利刃还要锋利,无形中就能杀人,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其实并不赞同的。”许慕言一本正经地阐述自己的观点,“如果,一个人被泼上了脏水,又没办法及时清理干净,那么从他旁边经过的人,见他如此脏污,自然而然会认为他整个人便是脏的,毕竟没有那么多人有闲情逸致,探究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如外表一般脏污。这时候若是不替自己辩解,而认定什么清者自清,不多加理会,甚至藏起来,不同外人来往,只怕会更加让人无法接近。”
    玉离笙:“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其实就是想说,玉离笙,你其实现在就是被人泼了污水,看似很脏,让人难以接近,那些人骂你,辱你,毁你,将你践踏至尘埃中,可即便如此,你的心仍旧是干干净净的,他们只是不了解你而已。”
    许慕言又开始往玉离笙嘴里吨吨吨地灌鸡汤了,拉起他的手,满脸认真道:“不知者不怪,这世间终究还是好人多的。别人越是觉得你难登大雅之堂,你就越得证明给他们看,当你踏上一定的高度时,那些曾经辱你的人,便只能仰视着你了。若你就此一蹶不振,封闭自己的内心,沉沦其中,反而正中他们的心意,越发肆无忌惮地欺辱你。”
    玉离笙听罢,心绪久久未能平复,许久之后,他才自嘲地笑道:“像我这样的人,还能有出头之日么?会有人愿意接纳我么?”
    “会的,一定会的,只要心里有光,无论走到哪里,光明都会照亮你脚下的路。”许慕言趁机又道,“心存善念,才能终见光明。”
    “心存善念,终见光明。”
    玉离笙重复着这一句话,原本充斥着怨恨的心,似乎一瞬间有光芒照了进去。
    不过很快,那光芒便渐渐熄灭了。
    玉离笙压低声儿道:“小道士,你为什么不早点同我相遇。”
    许慕言:“……”
    他早就同玉离笙相遇了!
    当初成为奴隶燕燕的时候,玉离笙的年纪还很小!
    只是很可惜,当初的时机不对,最终以惨烈的结局收尾。
    玉离笙怎么能责怪他来得太迟?明明是玉离笙始终认不出他。
    许慕言恨恨地磨了磨后槽牙。
    “所以,你方才说,人身上最锋利的部位是舌头,指的是恶语相向,对么?”玉离笙又问。
    “是啊,不然还能指什么?”
    “没什么。”
    倒是玉离笙想歪了去,他原本还以为,许慕言要展开同他说说,魔尊的舌头是如何锋利,如何伤人的。
    之后,气氛再度沉寂下来。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许慕言的喉咙又开始痒了。
    他怕咳嗽的声音太大,会影响到玉离笙休息。
    遂用拳头堵住嘴巴,尽量不咳出来。
    把脸都憋红了,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每咳一声,都好似要将整个肺部都咳出来一般。
    许慕言能感觉到,自己现在的身体被摧残狠了,也快要不行了。
    不知道还能苟延残喘多久。
    之前他听闻,魔尊打算让魔人带一批炉鼎前往南海,捕获鲛人,这回也要把他赶过去。
    不知道玉离笙能不能幸免于难。
    也不知道届时能不能逃出生天。
    许慕言暗暗揣摩,觉得只要离开魔界,又不在魔尊的眼皮子底下,逃生的几率应该会很大。
    他的水性还算不错。
    只要魔人把他丢下了海,许慕言就有把握能逃走。
    只是不知道二十岁的玉离笙水性如何。
    许慕言想着想着,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佝偻着腰背,把头脸都藏在阴暗的角落里。
    玉离笙的目光,一直落在小道士的身上,亲眼看着小道士咳得面红耳赤,气喘吁吁。
    喉咙里好像装了个破风箱,呼呼呼地乱响。
    忍不住收拢起了手指,攥紧成拳。
    他想,是不是应该让自己的药人之体,发挥作用。
    纵然给小道士喝几口血,又能如何?
    若是小道士死在地牢中了,岂不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但玉离笙又颇为担心,小道士是否会贪得无厌,不仅仅满足于喝他两口鲜血。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生死面前,玉离笙就不相信,小道士会那么心甘情愿地赴死。
    玉离笙一直盯着小道士咳嗽,始终没有出手相救。
    冷眼旁观着小道士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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