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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来坐着,此时却兴奋地站了起来,将陶军从头审视到脚,充斥着意外之喜:“有意思啊!”
    “明明有了A级尸将的实力,现在却连小小的B级技能都挣不开,你在压抑自己的本能?简直愚蠢!”
    郑老怪的本意是求稳,所以才会试验了两天才真正动手抓人,没想到会遇到陶军这个还没开窍的尸将!
    这要是能为他所用,那将是一大助力!
    郑老怪满含贪欲地朝陶军的额头伸出手:“就让我来帮你一把。”
    “别担心孩子,你会和你的前辈们一样,获得强大的力量!”
    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手掌,陶军瞳孔震颤。
    眼睛倒映死前一幕幕,刹那之间,凌厉的皮带似乎又打在了他的身体上,他仰头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不,不要……不要让我看那些!
    陶明山发了癫狂,抓住他的头发一个劲儿地往墙上撞,头晕目眩中滚烫的烟蒂按在他的手背,又是一声惨叫破口而出。
    ——滚开啊啊啊啊啊!
    胡阳的藤蔓受着逐渐增长的巨大力道,他有些控制不住,鬓角划下冷汗,忍不住出声:“郑、郑老,有点不对劲。”
    郑老怪比他更吃力。
    他错估了陶军的意志力,看着快要挣脱的小孩,心里生骇,也不管会不会彻底摧毁他的意念,精神力朝着陶军猛灌而下。
    光怪陆离的记忆片段宛如刀子一般切割进陶军的大脑,陶军眼前一片空白。
    高挺的头颅终于栽了下去。
    可在郑老怪等人刚松口气之际,陶军的头又再次缓缓抬起。
    猩红双眼正对上惊慌失色的三人。
    如郑老怪所愿,藤蔓再也制不住陶军,只见他手臂一展,身上的束缚便如破布碎开。
    郑老怪也是A级,还有技能加持的克鬼属性,所以他有信心制服同样A级的陶军。
    却没想到,陶军并非他想的那样,是个初生的鬼。
    再度捡起掉在地上的柴刀,陶军满含悲痛:“为什么要让我彻底想起来?”
    他好不容易才让自己选择性遗忘。
    只要不彻底想起来,他就能维持原来的模样。只要不彻底想起来,他就还是顾平生眼中的乖小孩。
    他死了,他明白。
    一直都明白。
    可就连这最后的念想老天都不给他了吗,啊?
    血红的泪水滑过脸颊上开裂的伤口,亡者无法言说的悲愤盘旋于空灵的夜色。带着痛入骨髓的仇恨,稚嫩的声音哽咽起来:“我要你们死。”
    “全、都、死。”
    等顾平生他们听到巨大声响赶来时,就撞见了这样一幕——
    树木成片倒塌,遍地是稀碎的藤蔓。郑老怪三人狼狈逃窜,两个看不出人样的腐尸挡在他们身后,却被幼小的少年切豆腐般一刀砍断。
    胡阳口吐鲜血,于佩芸遍体刀伤,郑老怪疯狂用着道具才免于伤害,但连续不断使用精神力也让他脸色惨白。
    少年恶鬼好似不知疲倦,发狂地挥舞着手中柴刀,周遭黑气滚滚,他狰狞着脸尖笑着:“死!死啊!都给我死!”
    眼前一幕冲击世界观,顾平生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的语气充满不确定:“……小军班长?”
    凶猛的柴刀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新鲜的血液顺着刀尖划到陶军的手背上。
    他停了很久,才像是终于鼓起勇气,缓缓转头。
    “啊。”
    果然是顾老师。
    连那一脸惊愕的表情,也跟他日想夜想中,一模一样。
    郑老怪三人见此情况,忙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溜走,陶军也无暇再关注这些跳梁小丑。
    他顺着顾平生的目光看向滴血的柴刀,像是被烫了一样松开手。
    哐当一声,刀落地,地上是腐肉枯枝。
    陶军茫然,他刚才都干了些什么?
    顾平生嘴唇嚅嗫,他向陶军问:“你的手……?”
    陶军忙拉下衣袖遮住烟疤和鞭痕。
    “你的脸?”
    陶军疯狂用袖子擦脸。
    可是血擦得掉,被毒打的瘀伤擦一百次也擦不掉。
    陶军能够想象自己这一副可怕的鬼样,像罪行最终得到审判的犯人,绝望地抱头嘶喊:“不要看,你不要看——”
    “老师,我求你了,不要看我……”
    看重的学生如此卑微恳求着,顾平生连呼吸都是如刀的刺痛。
    他推开说着危险的丁一然,两三步跑到陶军面前蹲下,看着遍体鳞伤的孩子,第一次无从下手。
    原以为会被抛弃的陶军得到了拥抱。
    他的老师似乎怕弄疼了他,连动作都格外小心。那只总会温柔揉上他脑袋的手掌轻轻探查着,发现了后脑的致命伤。
    没有嫌恶,没有恐惧。
    只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男声里,多了那么多的悲伤和痛惜。
    “这么大的伤口……还疼不疼……?”
    陶军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妈妈离开后,他已经很久没掉过眼泪了,哪怕知道自己死了的时候都没有。
    可那么长时间的压抑,都在顾平生的这一句询问中尽数释放。
    “疼……”陶军像个真正的小孩一般抽泣起来,他青紫的手抓住顾平生的衣领,想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不愿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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