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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这青州城中,一大早竟然就有不少妇人形色匆匆地出门。薛玉桂好奇地打听了一下,发现竟然都是早期赶着上工的,做的活计还都五花八门,说的半点都不当回事。
    东头的大娘子是在器皿坊,西边第二家的两个闺女都在罐头作坊,最厉害的还是咱们隔壁的儿媳妇,据说人家进了制药场,一个月回来一次,赚的可多啦!
    在青州呆久了,薛玉桂很快适应了青州人的思维模式,也不觉得女人出去干活赚钱有什么不好了。
    以前在马拉维拉港,移民们遵循的都是前朝的风俗,有钱人家的夫人大都深居简出,社交也仅限于自己的圈子里,轻易不让庶民看到自己的模样。
    现在回到大雍,看久了城中妇人英姿飒爽的模样,薛玉桂觉得十分羡慕。她也想像小姑子那样自己赚钱养家,不用手朝上跟男人要钱,说话都比别人硬气。
    何况王家现在的境况也不景气,积累的家财都留在了马拉维拉城,一家人能出来就算天之大幸,家计暂时全靠王春岚一个人支撑。
    哪有让小姑子养家的道理!
    薛玉桂跟王春平念叨。
    人家自己赚的将来都要带走的,女人家攒点私房可不容易,咱们都有手有脚的,不能靠个小娘子养!
    她说这话除了替王春岚打抱不平,其实也有试探丈夫的意思。
    她也读过女子学校,她也会说海西话,她也想出去干点活计。
    哪怕她不能像小姑子那样找个报馆,在布庄或者码头干个临时的译文也行啊!噢对了,她还会做点心!她在女子学校的烹饪课是优等,也许她可以在城里开一个小店铺!
    王春岚对嫂子的想法非常支持,还建议她去东海制药厂或者火药坊门前开食间,那边的坊工收入搞,出手也比别的地方阔绰。
    她是知道薛玉桂的手艺的,嫂子最擅长做各式糕点,西洋的传统的都很精通,说不定还真是一条能走的路。
    唯一的障碍反而是家里的男人。
    王老头一向是有点固执的,之前守着前朝的规矩不撒手,在家中也讲究纲常伦德那一套。
    她丈夫王春平受老头影响,想法和亲爹差不多。这爷俩之前是想着要报恩,早就做好了卖身给东家的准备,也不出去找活计赚取家用,一家子全靠小姑子王春岚支撑,时间久了;两个男人都有点抹不开脸。
    嗐,你再等等,听说东家很快就要回来了,咱们总不能不讲恩义。
    谁说我不讲恩义!?
    成亲以来,薛玉桂第一次跟丈夫呛声。
    东家需要我干什么我当然没有二话,但在此之前,咱总得把生计支撑起来,不能靠着东家过活,哪就不叫报恩,叫东家养活!
    我都想好了,我跟春岚借点本钱先出一个小摊子在制药场门口。那边的人吃住都在里面,但休沐日可以出来。我就等着休沐日过去摆摊,赚点嚼用也能减轻家里负担。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蓦地放软声音。
    家里两个娃娃呢,爹的身体才好一点,正是需要补用的时候。咱们是长房,总不能让小姑子养家吧。
    她这样说,王春平就不吭气了。
    其实他心里也不是没想法的,身为长兄自然要支应门庭,负担一家子人的吃饭问题。
    妹子虽然不说,可手朝上跟人要钱的滋味哪里是个爷们受得了的,他早就想出去找份活计了。
    可是偏偏,老爹咬死了要卖身报恩,一心一意等着东家安置,他做人儿子的劝不住也不敢劝。
    他只能靠着典当度日,可原就是从海西洲逃难回来的,回来值钱还被关进了大牢,身上值钱的东西也没剩多少,现在妻子说要去摆摊,他拿不出银钱也没底气阻止。
    半晌,王春平叹了口气。
    那你小心些,置办材料的粗活我来做,咱们别让爹知道。
    到底还是松了口。
    于是夫妻俩的小点心摊子便这样悄悄经营了起来。
    一开始也没敢多做,只挑了薛玉桂最拿手的几样试水,谁料反响十分热烈!
    就像王春岚说的那样,东海制药场的场工们都很有花钱的欲望,尤其在场内吃住,日常花销都省了下来,一旦出门就很想大肆采买。
    制药厂门前的街路两侧都开了店铺,俨然媲美阳坡老街,各色商品琳琅满目。
    王家兄嫂的点心摊子原本摆在不起眼的地方,一开始并没有什么生意上门。可巧就巧在前一天是发薪日,场工手中格外宽裕,休沐日出门回家的人也格外多。有人从街头逛到街尾,见那里有家新开张的点心摊子,便好奇地围过来打听。
    这是什么点心啊?闻着怪香甜的
    是甜的还是咸的?我爷奶的牙口不好,我想买些软点给他们带回去。
    西洋点心的风格十分鲜明,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有人买了一块试吃,结果惊为天人。加之这些点心的模样十分新奇,很快就被制药厂的场工们抢购一空,还有不少没买到的主顾,连连询问薛玉桂什么时候再来,他们下次一定要多买些。
    下个休沐日也来,还是在这颗榕树下头出摊!
    薛玉桂笑得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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