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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家门口突然跑出来一个俊美的小伙子,论谁也要吃惊的。
    可又不只吃惊,我爹娘眼睛里明显还透着些别的。须臾,他们俩同时拜下去:不知公子原是仙家,终年叨扰,多有得罪!
    他们等了半晌,却没听到回话。
    你们别等了,我忍不住说,他是哑的。
    我爹娘傻了,直起身,分别又试探了一番,才信了我的话。这男子能听懂人言,只是给不了应答。
    这我爹面露难色,可对面是个二百年修行的大妖,他也不敢多嘴。
    仙家不会言语,可会写画?还是我娘心思灵巧,说不出话也无妨的,但终归不知你来历,仙家可否给些指点?
    男子眼睛一亮,立时蹲了下去,在脚边的地上画了起来。
    他先画了棵树,又画了个人浇水,再画了个衣衫飘飘的人指着那棵树,最后画了一个身形小些的女子。
    别说,他写画的本事倒惟妙惟肖,我一眼就看懂了。那浇水的是我娘亲,衣衫飘飘的是神仙,末尾画的,该就是我。
    我娘也看懂了。我为你浇水,给了你灵气,北辰星君一指,又教你得了炼化,你才有机缘化出人形,是么?
    男子对着她猛点头。
    我娘是悟通了,只是一时间还不太能接受,自己种了半天的树,居然种出了一个人。
    我爹也恍然无话。四人一齐沉默,我这位郎君只管侧头望着我,看得我一阵目眩。
    要不咱们进屋吧我只好说。
    这时候我爹才猛然反应过来。不忙进屋,他说,还有件事要做的。
    那日,天晴气清,朗朗乾坤,我爹娘在家门前摆了张小方桌,倒了杯酒,向远处的星君禀明这遭异事。
    我本以为他们要给我成婚,但我娘觉得太早了。
    还好她这么觉得,我也不想成婚,成婚有什么意思,
    于是我爹絮絮叨叨了一些啰嗦话,自己对着上天拜了一大拜。
    星君在上,修德今日斗胆恭请一事,他恭恭敬敬道,修德别无他求,只望星君日后遥在北辰天河,护佑着有灵和和
    他一下没话说了,我旁边这妖怪还没有名字呢。
    好在我娘总有办法。她略一思忖,拉起妖怪的手。
    娘虚念过几本书,你若不介意,娘便给你起个名字,她道,刚巧你原本作树的时候,生发了九根枝,从此便唤你九枝吧。
    九枝似乎对这名字很合意,笑着又点了点头。
    那便请星君偶有闲暇,护佑着有灵和九枝。我爹再一大拜,世途艰险,小女少尝世事,还望星君莫嫌烦扰。
    他分外严肃,我也有些紧张。那时我还不知道,爹说的世途艰险,究竟是何意。
    拜毕,我爹起身,装模作样地点点头。九枝这个名字好,形意相通,我怎么就想不出来。
    谁让你当年不好好念书呢?我娘笑笑,目露凶光。
    还不下山买米去!
    四
    九枝。如今算我半个夫君。一个有二百年修行的大妖。
    虽说按活了多久而论,我爹喊他一声老祖都算轻慢了他,但看脾气心性,他和我也差不了多少,甚至他比我还稚嫩些。
    何况他又发不出声音,每日就是见人便笑,蠢兮兮的,倒是挺乖巧。
    不赖他。这俱无山实在是不知荒了多少年,据我夫君说不对,据他画给我看的,他打从化了妖、能见到周围的物事起,见过最多的,就是石头和土。
    他未遇过人世,自不会算日月季年,只知道睁了眼后,过了许久许久又许久,才见到偶飞过山头的一只鸟,又过了许久许久再许久,才见有一男一女上了山。
    过了些时候,他见他们盖起了一间小屋,置了一小块地,那女人会给他浇水,他听着这男人女人说的话,慢慢学了些人间的东西。
    又过了些时候,他见到那男人女人之外,多了一个小孩子,摇摇晃晃地从屋里走出来,咿咿呀呀地轻拍着他的枝干。
    那男人女人是我爹娘,那小孩子就是我。
    等等,我打住他的话头,那岂不是我自小到大,全部的模样你都见过?
    九枝狡黠一笑。
    我好好想了一想,印象中似乎没有在他面前做过出格的事,方才松了口气。
    还好我娘把我教得还算懂事规矩,这倘若我幼年一时兴起,在树前行些不该有的举动,真就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了。
    虽说有了一段奇遇,不过对我倒无甚影响,照旧是天天上学。我爹娘总说,女孩子家,不多念些书是不行的,还嘱咐我,在私塾里,千万莫要提关于九枝的事情。
    不消说我也明白。所以我每日照旧天亮去私塾念书,下了学一路飞跑回家,再教九枝认字写字。
    不然总不能天天看着他画画吧?
    好在九枝聪慧得紧,任何字句只需教一遍,他就能记住,纸笔也很快上了手,渐渐地,我同他生了些默契,他学会了用口型和我交谈,我习惯了一阵子,也能分辨,虽然比不上直接言语沟通来得方便,但总算是不需乱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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